“便是不知羞的,祖母也會疼孫女兒的。”秦六小姐笑道。

八娘也跟著湊趣兒:“便是老夫人疼秦小姐,她才這樣呢,若是在外人麵前,秦小姐隻怕比我要沉穩的多。”

雖說這話有些兒馬屁的成份,可備不住秦家祖孫二人聽了都很高興。

按說以秦老夫人的精明,在什麽都未定來之前,自不會付上曾八娘二百貫錢,可既是秦六小姐才剛已放出了話,且又叫了丫鬟過來奉上交子,秦老夫人自也不會攔了。

等點了交子,交給八娘,八娘也立了字據,讓秦六小姐過了目,交到丫鬟的手上收了起來。八娘這才歡喜的送了秦家祖孫二人出了鋪子,又叫了九月去帶路,被秦老夫人攔了:“喜來登如今可是城中最有名的飯莊,我們自是知道路的,就不勞曾八小姐煩心了。”

八娘也不堅持,送了兩人上了馬車,直到看不到馬車的影子,這才回到木器鋪裏,想著今日是做了兩筆大生意,心情大好,不由哼起了歌兒。又叫了九月來:“九月,你去趟鋪中,和阿藍說一聲,秦家的祖孫兩的晚飯,給打個八折。”

九月得令去了。

七月呶了嘴:“小姐,你怎麽什麽事情都交給九月去做,這丫頭比我還小呢,小姐也給奴婢分配點事兒唄。要不奴婢總覺著自己是個吃閑飯的呢。”

積極要求進步就是個好同誌,八娘一笑:“等你什麽時候改了毛毛躁躁的性子,凡事做之前,話說前,知道先想一想,再做再說,我就什麽事都交給你去做。”

七月想了一下,笑道:“知道了,我一定要做的比九月那丫頭好。以後比阿藍做的還要好。小姐就等著看吧。”

八娘繼續鼓勵:“得,光下決心可不行,你要一天一點的去努力高要求自己,一天進步一小步,一年365天呢,那可是一大步,若是天天年年這麽堅持下來,以後別說阿藍了,不定比我還強。”

七月原還被她說的兩眼放光,聽到最後一句,又呶起嘴:“人家說正經的呢,小姐取笑人家做什麽?”

幾人裏七月年齡最大,比她也大了一歲,可性格純真嬌憨,又有些天然萌,八娘實在喜歡的很,覺得經曆全家亡故之後,還能保持著這份純善,其實是頂不容易的事情,平日裏未夠就對她多了幾份嬌縱,聽了這話,揪了她的臉頰,笑道:“我哪裏取笑你了?你家小姐我這話,再正經不過,若是不信,你就試試唄。”

“奴婢就聽小姐的話。”七月見她雖笑,說的卻認真,便也聽了進去,“說了半天話,小姐口渴了吧,奴婢去給小姐沏杯茶來。”

八娘得了這會兒的空,便把今日與陳家和秦家兩家相談的東西,撿那重要的,一一記了下來,所謂好記性不如爛笑頭,省得時間久了給忘了。

又招了九月來,問了店中今日賣了哪些東西,又看了一下出貨單,心中粗粗算了一下利潤,已傳來廣慈寺那悶沉悠遠的暮鼓之聲。抬眼看了一下窗外,這才發現天色漸黑,鋪裏也已掌起了燈籠。

八娘便叫九月並幾個夥計們收拾了店鋪,留了守鋪的兩個夥計,然後關門回家。

這才靠近廣場,就見李雍不知道從哪裏冒了出來,看到八娘,一改往日那不著調的樣子,紅著張臉,跟了八娘一段,吭吭嗤嗤的一副想說話又不知說什麽的樣子。

八娘行了幾步,見他也沒有離去的意思,隻好道:“李大公子可有事?有事直說,這般跟著我是個什麽意思?若是叫人看到,傳出不好的話來,你個公子哥兒是沒什麽,我可擔不著那聲名兒。”

李雍聞言,一臉懊惱,心道曾八倒底是生氣了,這會兒李大哥也不叫了,如從前一般,叫起他李大公子來。懊惱之餘,又覺得委屈,這都叫什麽事呢?

這爹娘又不是自己能選的,他難不成能從重新投胎去?攤上那麽個爹,叫他有什麽辦法?

八娘看著他又是委屈又是懊惱的神情,低著頭偷笑了一把,這才抬起臉冷冷道:“真沒事要說?那我與李公子就此別過。改日再會。”

“哎呀,別呀。我說曾八妹,你還不知道我李雍是什麽樣的人麽?就是不論我與十七郎的感情,就論咱們,那也是……也是,”一時又想不出什麽合適的詞兒,便揉了揉腦袋,抑鬱道,“總歸我李雍當你是朋友的,絕不會幹那對不起朋友的事兒。你若是惱我,那我沒辦法。可你總得叫我申句冤吧。”

八娘這才立了腳,看著他笑道:“我說李家大哥,你可真正奇怪,這半道上攔了我,就要說這沒頭沒腦的話?你有什麽冤呢?”

李雍急道:“咱明人不說暗話,你和十七兄弟都知道去你們飯莊裏鬧事的人,是我家員外老爺撮弄去的,不過這事兒它真不關我的事,我這還為這事折騰了幾天,想周旋一翻呢,可你李家哥哥我這腦袋,哪裏會是我家員外老爺的對手?總歸這事是我們李家對不住你們,我剛才和我家員外老爺說了,若是他再這般折騰的他兒子沒法兒在朋友麵前做人,他就當他沒我這號兒子吧。”

八娘見他說的咬牙切齒的,又知道這個時代人最重孝道,李雍雖混,可說出這話來卻不容易,也不欲逼他太過,就轉了話題,也不提喜來登飯莊的事情,更不提那木器鋪的事情,原本生意之間就有競爭,不是李家,也有別家,人在江湖漂,哪有不挨刀的?這事兒要是自己想不開,那也真對不起李雍的這份情誼了,笑道:“你隻要明白我和十七哥,也是真心把你當朋友的就成了。對了,有個事兒,我要請你幫忙。”

李雍見她的臉,也不過才冷了那一會兒,便露出了如從前一般明亮的笑來,知道這丫頭是個明事理且也不會輕易記仇的,忙道:“你直管說,跟你哥哥我還有什麽客氣的?”

八娘想了一下,覺得自己有些不厚道,可也沒辦法,雖說陸十七說這些日子留在城裏,可萬一有照顧不到的地方呢?狠了一下心,道:“我也不隱瞞你,我明天起要出門一趟,去福州有些兒重要的事情,你知道的,有你爹攔著,我這木器鋪的生意隻怕不太好做,別的不說,我如今在南豐和周圍幾城裏,隻怕是連木材的都沒處進貨,可這鋪子既開了,我也不能輕易關了門。我去福州,便是想辦法尋點木材,你也知道那邊商人雲集,總能叫我想到辦法的。我不在的這些日子,十七哥也要忙著鄉下田莊的事情,我也不想他為城中的鋪子多煩神,你若是,若是覺得你爹有什麽不對勁兒的事,還煩你與十七哥通個信,等我回來,保管不論發生什麽事,我都不會怪到你身上。”

李雍拍著胸脯擔保:“放心,這事包給我了。”

八娘想了想,還是解釋了一句:“李雍,我做飯莊生意興許是為了錢,我們家的情況你也知道。可是這木器鋪子,絕不是為了和你們李家過不去。實在是,這木器坊,我不得不做。你好比你從前愛逛街,愛玩鬧,就如那仕子要科考,想為官。就如那李白好酒,杜甫好詩,都是不得不為的事。這木器家什,也是我的愛好,是我不得不做的事情。我這樣說,你可能明白?”

老實說,李雍若說對八娘明知他家經營著木器行,還開木器行的事情,沒有一點想法,那也不是真的。可畢竟八娘和陸十七,都是自己的好朋友,是他生平僅有的兩個除了那些酒肉朋友外,真正能算作朋友的人,就算有點小怨念,他也會把那點怨從心裏抹去。卻不想八娘還給他解釋了這麽一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