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娘搖頭笑道:“那四個人我也未放在眼底,我隻是要告訴他們背後的那人,我雖是曾家的女兒,可他若是想把我當成軟柿子想怎麽捏就怎以捏,那就錯了。我和我爹爹兄長們可不同。他能想陰損的法子對付我,我就能用更不上道的辦法還回去。我雖敬重我爹和哥哥們正直無偽的品德操守,卻不代表自己也要做那樣的人。”

蒼耳無語,怪道這孩子和陸十七那個魂淡小子,那麽投緣呢。原來這兩隻,才是正真臭味相投的一對兒,早些年陸十七做的那些事,她可一樣一樣的都記得清呢,要不也沒有那南豐城一霸的名聲。若不是陸翰林致仕回家,還不知道那小子,現在是什麽樣子呢。

不過轉而一想,什麽砒霜泄藥的,那些湯菜早倒進陰溝裏去了,到時候死無對證,吳捕頭全當聽錯了話,也叫那幾個來鬧事的生吃個悶虧,他們背後的人,也剛好瞧瞧八娘那看著嘻笑無害,實則狠厲的行事風格,欲話說人怕狠,鬼怕惡,有時候壞人,也會叫人敬著。如此一舉數得,也不是壞事兒。便也隨她去了。

直到了快黃昏時,陸十七才匆匆趕來,聽八娘說了事情經過,笑了一通八娘夠損,便沉下臉來,道:“難怪李雍今日約了我。”

“你是說那胖青蛙?”

陸十七搖了搖頭:“這事倒與他無關。”想了一下,才道,“你不是說明日要出去采購木材的麽?悄悄兒的走。這裏的事情,就都交給我處理就成了。今兒李雍約我說了醬油坊的事情……春末的時候,不是讓你們家田莊上種了近百畝的大豆麽?秋時剛好賣到我們醬油坊裏來。如今大豆沒坊裏的收益,全部加大投入,又開了醬油坊,等到了明年,你那木器鋪想擴大,到時候我貸款給你。你隻和放手做就在。以後有你幾個哥哥給你掌腰,隻要他們能把門麵給我們撐了,又有我給你張羅資金的事情,你隻知道,你想做什麽,隻要不是危害社會,防礙人民的,哥都支持你。”

李員外眼紅那大豆油坊和醬油坊的滾滾不盡的錢,想分一杯羹,就得在他劃出的道裏行事,總歸主動權,是在他手上的。八娘那木器鋪確實會影響李家原來的樂得居的生意,可陸十七相信,這事兒若真是李員外做的,大概他更心動的,卻還是在那油坊和醬油坊。

八娘聽了這話,本來還有點抑鬱的心情立時大好。一想也是,陸十七雖不願意貢獻出做蒸溜烈酒的辦法,可大豆油和醬油坊將來的利潤都不一般,再說,這個人身上總有些她看不透也看不明的地方,也不知道他心裏還藏著些什麽神奇的東西。不過他說出這翻話,足見是把自己當作生死之交了。

心中不是不感動的,嗔道:“說的我就象個吃白飯的,全靠著你們了,我也要做出翻事業來,叫你們看看。”

就又想起前幾天和老爹還有陳先念叨的葡萄酒的事情。

便和陸十七說了,陸十七笑道:“吃喝玩樂,衣食住行,你瞧,我兩果真般配,整天想的,就是這些事情,再看看如今仕子們,個個兒關心國泰民安,我慚愧著呢。”

八娘嗤笑:“國泰民安,你慚愧什麽?如今我們做的哪一樣不是國泰民安的事情?所謂國泰民安,說到底,不就是百姓們生活過的好了,這才是基礎麽?朝庭那些人,但凡真心要作個好官的,便是當今官家,想的不也是如何讓百姓過上好日子?我們做的,就是那最實際最基礎的工作。你當為自己感到驕傲才是,看看,你如今做的哪一件,是別人能做的?當然了,我們雖也為錢,可爭更多的錢,說好聽點,也是為了拉動內需,加強國家基礎建設,以後回報社會嘛。”

“怎麽扯上這個?”陸十七好笑,“我如今整的那點烈酒,若放在你我從前,頂多也就是個劣質白酒,不說你,就是我也不會去碰。何況葡萄酒自古就有,無論生產工藝還是釀造水準,又豈是我這個連半路出家都不算的人能比的?再說我那田莊上出產的葡萄也一般,就算做出來了,怕也不成,你就別想了。不過送人什麽的雖然不成,釀點自己解解饞倒也不是不行。先試著吧。”

他說的也有道理,八娘原還想著這會兒也不知為何在大唐時大放異彩的葡萄酒為何失了蹤影,若能釀造出來,到時候放到飯莊裏去賣,或者送人,都是好的,被她這一說,也就放棄了先前的那點心思。

就聽陸十七又道:“對了,你明兒走的話,最好請幾個鏢師,可惜我現在一時也走不開,要不便陪你去了。”

這邊還需要他坐鎮,八娘笑道:“有蒼耳跟著我呢,再說,今天已找了兩個鏢師了,是蒼耳親自去尋的,說是請的兩個人都是信得過的。”

蒼耳她爹生前就是開鏢局的,她於鏢局一行,最是熟悉,聽說是她請的人,陸十七這才放了心。

八娘還想問問他對飯莊裏鬧事的事情有什麽看法,陸十七卻起了身:“你若沒事,就去木器鋪裏吧,飯莊裏一時不會再有事,你讓阿藍給我拿個幾十貫錢,我也去趟衙門。”

八娘知道他是去還今天吳捕頭的人情,在南豐城裏,吳捕頭雖隻是胥,卻自有他的勢力,那才是個真正的地頭蛇。就是縣令大人,說白了,也管不著他勢力範圍內的事,以前陸十七可以不把人放在眼裏,可如今既開了鋪子,這負責全城治安的頭號人物,自是要交情好了,比如今日,若是吳捕頭不幫忙,怕還有得麻煩。

再說,他也要去看看那幾個鬧事的人,被八娘想的歪招兒折騰了一回,他這關還沒過呢,就算心裏有了計較,也得去證實一翻才行。

八娘叫了阿藍來,拿了交子給他,又送他出了門,這才折回來,同阿藍一道去了木器鋪裏,就見裏麵來了兩撥客人,九月正和七月說著什麽,臉上顯得十分焦急,一見八娘入了鋪中,欣喜的迎了上來:“八小姐,你可算回來了。我剛和七月姐姐商量著,想派個人去請你呢。”

“怎麽了?”

“鋪裏來了兩撥客人,一是家裏要搬遷新宅,要添置些新家具的。還有一撥是家裏嫁娶所需,我和七月姐……”

“無妨,你們做的已經夠好了。”八娘笑著鼓勵,這兩姑娘才跟了她不久,能做這麽長時間,把客人照顧的開開心心並無任何不耐煩之態,已是不錯,說到家具和木材的專業知識,她們到底還不夠。

一邊聽著九月匯報,一邊進了店裏,先和兩撥人都打了招呼。

客人也有先來後到,九月是個機靈的,等八娘和客人們見了禮,便在一邊介紹道:“八小姐,這兩位是城西陳家的陳夫人和陳少奶奶,您那會兒剛走不久,就來了鋪裏,才剛奴婢和七月姐已請夫人看了鋪中的各間展廳,隻等您來了再定下來要哪些家什呢。”又對另一邊的人道,“這邊則是城北的秦府上的秦老夫人和秦小姐。也來了不短時間了,看了咱們的鋪子,很喜歡,也想訂幾套家什。奴婢和七月姐姐才剛也把我們的家什介紹了一翻,隻是到底不如小姐說的仔細,小姐回頭再把咱們的家什,與秦老夫人和秦小姐好好說道。”

這便把兩撥人的先後給說清了,而且聽九月話裏的意思,這秦家祖孫二人,還有些難下一階段。不想那秦老夫人卻笑道:“陳夫人和陳少奶奶等的久了,貴鋪子老身和孫女都挺喜歡,便叫這位小娘子再領我們轉轉,等掌櫃的得閑了,再來招呼我們。”

那秦小姐臉上便露出些不耐煩的神情,被秦老夫人掃了一眼,這才忍耐下來。

八娘笑道:“實在抱歉,讓老夫人久候,老夫人叫我一聲八娘便是。九月,你領著老夫人再轉轉。”又轉臉對秦家小姐道,“秦小姐想來在鋪中不短時間了,也有些悶了吧?鋪子裏剛好有些閑書,一些可口的甜點,我這便叫人取來,秦小姐閑翻翻書,吃些點心,再喝點冷飲。我一會兒便好。”

七月不用吩咐,就轉身去把書和點心給端了來。

八娘安撫好這對祖孫,這才請了陳夫人和陳少奶奶隨她起了身。

那陳夫人通身氣派,不過四十如許的年紀,身形微胖,眉眼開闊,未語先笑。一看便是個好溝通的人,且一身衣服顏色雖然素淨,可料子卻是用的雲錦,價值不菲,頭上隻一支不起銀的金簪,可八娘一眼便看出,那是出自自己之手,還是她出的不多的幾套極品簪釵裏的其中一件,而那位陳少奶奶看起來也不過二十出頭的樣子,衣著一樣簡簡單單,卻於細節處顯出不凡,八娘已知這陳家,也是多金的主,心中有數,便笑問:“不知陳夫人和少奶奶是需要訂什麽樣的家什,大概是用在什麽地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