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院裏,子簡站在老夫人和三夫人安氏麵前,求道:“娘,我聽說我們家有意與陸家結親,不知可是真的?”

安氏點了點頭,笑道:“我瞧著那陸家的四小姐是個不錯的,樣貌人品,樣樣兒撥尖,又極端莊沉穩,便想著與你很是般配,且陸家也正好有意。娘這正與你祖母說著,想把你找來,與你你說說呢,不想你消息倒是靈通,自己先就找過來了。”

難得兒子主動提起自己的婚事,安氏原還怕他不情願,見他主動,自然歡喜。

子簡沉吟了一下,才道:“娘,兒子不急著定親,再說,我聽說陸家看上的是子景,且子景與陸家四小姐,也比兒子熟悉些,平時出去玩,陸四小姐與子景也能說到一起去,若娘真對陸家四小姐滿意,何不就應了陸家呢?”

安氏臉一沉,道:“二郎,你是說,那陸四小姐和景兒……”

子簡一聽他娘這話是誤會陸四小姐與子景有什麽私下授受的事了,忙分辯道:“娘,兒子當然不是那意思,陸四小姐最是溫淑知禮的,又是大家小姐,平時一處玩,若論起言行舉止來,竟是我們家幾個妹妹也比不上的,兒子不過是覺得那陸四小姐的性格,更適合子景而已。娘,你想,子景性格跳脫,若是有陸四小姐那樣端莊穩重的姑娘平日時時提點著,豈不與他也有益?何況我往日瞧著,子景對那陸四小姐的話,也是極聽得進去的。再則,兒子這會兒真不想定下親事。娘若真心疼兒子,就再容兒子兩年,到時候,不論娘給兒子找什麽樣的媳婦兒,兒子都一定聽娘的意思。”

“二郎……”安氏心裏也很矛盾,看二兒子這般求著,她也不忍心為難他,可是兒子的心,她這當娘的哪裏不明白?可他心裏念念不忘的那個丫頭,到底與他天人永隔了,總不能叫自己兒子一直這麽消沉下去,且那陸家的四小姐,確實也是樣樣不比子簡從前那未過門就去的媳婦差,她便想著,有這麽個出色的,興許子簡就能從那痛失心儀女子的衰傷裏走出來呢,卻不想,兒子半分這樣的心思也沒有,如今又知道陸家想求的女婿是子景,且看他話裏的意思,子景那孩子,大概對陸家的小姐很是上心的,若這般,她非要向陸家為子簡提這親事的話,豈不是叫這兄弟兩人都為難了?一個不成,這門親事也就不成了,若是當時就知道那兩孩子相互看中了,她又何必從中提了子簡?

手心手背都是肉,安氏歎了口氣,卻又不免生起氣來,難怪前些日子,雲賢那丫頭還引著她談論那陸四小姐,把陸四小姐一頓好誇,原來是為著子景說話呢,可偏生當時就沒告訴她,是自己三兒子看上了人家,而不是二兒子。

正想著,就見子景挺著背大步走了進來,見二哥垂著頭在娘麵前站著,子景也忙上了前,與子簡並立著,給安氏和老夫人都行了禮,這才開口道:“娘,兒子想請娘去陸家,為兒子求親。”

安氏差點被氣笑了,便冷了臉,道:“你這唱的又是哪一出?你若真心喜歡那陸家的小姐,為何早不說,偏生等到現在?難為你哥處處為你作想呢,你倒好,給自己求上了。”

子景被她說的羞愧,卻不肯退縮,上前一步,懇求道:“娘,才剛哥哥也同我說了,他並不喜歡陸家四小姐,就是真的結了這門親,二哥不喜歡,豈不出委屈了陸四小姐?就是二哥自己,也不痛快。並非是兒子不為二哥作想,實在是,實在是兒子心裏放不下陸家四小姐,且二哥也願意成全我,就請娘答應兒子吧。”

安氏還要說話,老夫人卻在一邊開了口:“三媳婦,既是子簡對那陸四小姐無意,那孩子又與我們家子景兩情相悅的,且陸家看上的,也是子景,你這當娘的,又何必叫幾個孩子都為難呢?你當娘的心,他們都曉得,隻是萬事都求個緣份,強扭的瓜它不甜,就是陸家應了你,把陸四小姐真說給了子簡,你說,是子簡高興了,還是子景高興了,還是陸家那丫頭高興了?本是件好事兒,你何不順從了孩子們自己的意思?”

老夫人開了口,且說的在情在理,安氏哪好反駁?心裏到底還是為子簡可惜了,隻得歎了口氣,點了點頭。

就見子簡和子景看她點頭,相視一笑,子簡倒還好,子景就差點樂得跳了起來,忙上前拉了安氏的手,笑道:“謝謝祖母成全,謝謝娘成全,往後兒子一定好好努力,教順祖母和爹娘。”

安氏就嗔罵道:“看你那沒出息的樣,這才多大?就惦記上娶媳了?你看看你四哥五哥,哪一個象你這樣的?還說什麽往後一定努力孝順你祖母和我們,難不成你不娶媳婦,就不孝順我們了?”

說的子景立時紅了臉,子簡也難得的看著子景在那裏偷笑。

安氏又歎了口氣,道:“瞧我這事兒辦的,今兒是不成了,我明兒親自去陸府裏拜訪一下吧,總歸這事,是我們家不對,若是陸翰林夫人心裏生了嫌隙,可就不美了。誰讓我是當娘的呢,為兒子求娶個好媳婦,我也豁出去我這張臉了,便出爾反爾一次吧。”

又看著兩個兒子站在麵前傻樂,便不耐煩道:“都快些出去,別站在這裏礙我和你祖母的眼。”

子簡和子景忙行禮辭了出去。

到了院裏,子簡道:“子景,你趕緊兒想法子,把這話遞給十七郎去,省得夜長夢多,若是陸四小姐知道了今日娘的話,心裏難免多想。明兒娘親自上門去給你求親,陸夫人心裏總會舒服些的,你就等著好事兒吧。”

子景隻顧著傻笑,被子簡這麽一提醒,忙道:“哥,你幫我想想,陸十七已經回去了,我怎麽才能把話送到?”

子簡笑道:“你可不是傻了?這事你得問八妹去,她對陸家熟著呢,又和陸四小姐要好的,遞個話又不難。”

“對,哥,那你先忙著,我去尋八妹去。”

子景撇下子簡,直奔後院而去,卻見八娘幾人正在後院的辛夷樹下說話,滿樹的白花,偶有落下,沾在她們的頭發上,衣襟上,便如一副美麗的仕女圖般。

見子景跨進了院裏,一臉的喜色,八娘就知道三嬸娘被他們兩兄弟說動了,笑著朝子景招了招手:“子景哥哥,你過來,賢姐姐和七姐姐正比吟詩呢,你來評評哪個好,我詩詞上頭,可比上不她們,竟分辯不出來呢。”

子景笑了笑,道:“自己家姐妹,有什麽好比的,八妹兒,你出來,我有事拜托你呢。”

定然是為著他的婚事了,八娘笑著拂了拂裙裾上落下的花瓣,又拈了一瓣在手裏把玩,這才行了過去。

子景拉著她出了院,才道:“我娘答應明兒幫我去陸家提親了,隻是,十七郎前頭不是知道我娘想給我四哥說親的麽?你想個法子,趕緊把這消息告訴十七郎去,省得陸家那邊,再出什麽問題。”

八娘就抿了嘴笑,歪著頭想了想,問子景:“這個不難,可是子景哥,我要是幫你去遞消息,你怎麽謝我?”

怎麽謝她?子景撓了撓頭,八娘似乎什麽也不缺吧?

“八妹,你自己說,你想要什麽?”

八娘笑道:“我現在也想不出來,不過子景哥哥,你記得你欠我個人情,以後得應我個要求就成。”

“我便不欠你人情,你開口要我做什麽,我還不做?我這哥哥難不成是白當的?就你事兒多。”子景敲了敲她的頭。

八娘瞪了他一眼,揉了揉頭,便回屋裏寫了封信,又去了廚房裏尋在家裏幫忙的陸長安去。

等尋到陸長安,便道:“長安,你先回趟府裏,幫我把這封信送給你們家十七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