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對,這貨剛才說了半天八娘,合著,這是看上八娘,挖自己牆角來了?

陸十七這是又好氣又好笑,便瞥了走的氣喘噓噓的李大公子一眼,似笑非笑道:“怎麽,想學好了?討個媳婦成家立業了?”

“正是正是,弟弟我今日於街頭頓悟,深覺蹉跎了時光,聖人都曰:一寸光陰一寸金,枉我虛擲了多少好時光,哥哥啊,你說我從前怎麽就沒覺得整天吃喝玩樂的,他不是個事呢?現如今吧,自從跟了哥哥,爭著了錢,連我家員外老爺看我那眼光都不一樣,弟弟我是走在大街上,都覺得腰杆兒直直的,我每常想起哥哥所說的話,什麽咱們如今的油坊,也是為百姓們做了件天大的好事,弟弟我就覺得這一輩子沒白活。員外老爺也還罷了,就是我那苦命的老娘,幾十年沒見過星點兒笑臉的,如今隻要一看到她兒子我,那臉上就樂開了花,你說弟弟我能不覺得,如今也有了些底氣麽?”

說到這裏,這一向不知道不好意思為何物的家夥,有也些靦腆起來,由大嗓門的嚎叫,變成了弱貓一般的哼哼:“所以我就想著,咱也得和哥哥一般,娶個媳婦兒才好,如意樓的姑娘雖好看,可膩歪歪的看不了三天準煩兒,我娘說了,這娶妻當娶賢,我看小嫂子那樣的,就算是賢的了,又能爭錢,又能罵人,罵就罵吧,偏還罵的氣吞山河的,弟弟我越尋思,越覺得隻有象曾家這樣的人家教養出來的女兒,才有這氣派這本事,所以,嘿嘿,也想請哥哥幫幫我,看能不能,也討個曾家媳婦兒。”

還別說,這魂淡二楞子不著調了十多年,就今天這翻話,還算有些腦子。

陸十七雖不忍心打擊孩子的積極性,但理想是豐滿的,現實是骨感的,隻得實事求是道:“你這想法不錯,挺長進,照這麽發展下去,你這棵甭脖子樹,沒準還真有成材的一天,不過可惜你趕遲了。我那老泰山家,女兒不是沒有,你要真想娶,卻要下定決心才成。”

李雍一聽這話有戲,胸脯拍的怦怦響:“哥哥你放心,有你在我邊上看著呢,我這回可是真心的,甭管什麽決心,我也下。甭管什麽苦,我也吃得了。”

“是有點苦。”陸十七點了點頭,語重心長的拍了拍李大公子的肩,“你做好思想準備,守個十三四年的空房,那曾十小姐,也就能到說親的年紀了,還有位小十一妹,這才半歲,也得等上十六七年。另外,你還得做好另一思想準備,到時候人家小姐二八芳花,正是一生裏最美的時候,你卻已經是垂垂老也的中年漢子了。少年,努力吧。”

人間四月芳菲盡,果然果然,空氣哪裏還有那絲絲縈於鼻端的花香,哪裏還有那悅耳動聽的鳥鳴?

這入鼻入口的,都是黃蓮的苦,入耳入心的,都是轟隆隆的雷聲啊。

李大公子第一次,覺得傷心了。

一張大嘴,瞬間化成了個圓圓的“O”,兩道粗眉,傾時耷拉成了一個囧囧有神的“八”。

曾家如他所料,是有還有女兒嘛,不僅有,還是兩個,可他等不起呀?就算他等得起,到時候自己都三十而立了,人家也看不上他呀?

李大公子這會兒連哭死的心都有了。搖頭悲歎道:“真是滄海明月珠有淚,恨不相逢未嫁時呀。”

陸十七聽了這不倫不類的兩句酸詩,很不厚道的哈哈大笑,驚起樹上雙燕幾對,麻雀幾隻。

“行了行了,不就個媳婦嗎?這天下女子好的多著呢,也不單就曾家有好女兒。回頭好好和你娘說說,讓你娘幫你留意著就是了。就以你家那家世,上杆子想嫁你李大公子的人海了去了,至於愁成這樣?不過你也別拿你家員外老爺說事兒,你得先管好你自己,這兩年也好好努力努力,把你那南豐城第一紈絝的名號給去了,別整天沒事兒就吃吃喝喝的,讀書不成,不還有別的正事可幹?你一心把你那油坊做好才是正事。”

“知道了知道了,聽你的還不成?”

話說如此,李大公子意氣風發的一路策馬揚鞭而來,卻沒有想到會是這麽個結果,到底有些垂頭喪氣,又餓了這大半天,走了這麽遠的路,越發覺得兩腿無力起來。

再一看,陸十七卻象個沒事人一般,健步如飛的,李雍就不舒氣了,合著自己什麽都比他差?所以討個媳婦也不能象他一般如願?別的比不上這小子也就算了,連走個路也比不上,這叫爺爺我如何服氣?

一口氣上來,翻身躍上了馬,人雖胖,這回動作卻也算利落瀟灑,越過陸十七向村落裏飛奔而去。

陸十七“哎哎”叫了兩聲,結果這胖蛙是理也沒理他,一路揚塵而去。

陸十七一邊吃著灰,一邊笑罵道:“靠,你特麽知道我住哪裏麽?”

等他到了村口,就見這貨果然正在村口張望,嘿嘿笑道:“看看,就知道哥哥你走的快,我這才下馬,你就來了。”

兩人入了村,到了一處大院前停下,竹籬柴門,薔薇花開,倒是充滿鄉野之趣,可惜李大公子看不懂,隻覺得堂堂陸翰林府上的公子住這麽個破地方,也實在寒酸了些,正要嘴欠的譏諷幾句,就見屋子裏走出來個村姑打扮的十三四歲的小娘子,衝著陸十七笑道:“公子,怎麽這麽早就回來了?”

“有朋友來訪,美樹,家裏還有吃的沒有?”

那小娘子這才看見正牽著匹高頭大美的李雍,抿了抿嘴,笑著福了福身,這才回陸十七的話道:“中午還有些飯菜,要是客人不嫌棄,我給熱熱去?這會兒做新飯菜,隻怕要等會兒呢。”

李雍餓的實在夠嗆,便把馬栓在了籬牆外的一株小槐樹上,隨著推了柴門的陸十七入了院,兩人也未入屋,隻在院子裏那一人抱的老桑樹下坐了下來。

此時正是桑椹成熟的季節,地上落了不少玉桑椹,看著晶瑩剔透,誘人的很,李雍摘了幾個,扔進嘴裏,看著這鄉野之物不甚起眼,沒想到入口酸甜,滋味著實不錯。

那叫美樹的小娘子,看著樹下一紅一綠,一瘦一胖兩位公子,不由好笑,給兩人沏了溫溫的茶水,這才又抿著嘴笑著去了廚房裏,給那綠衣胖公子熱飯菜。

李雍就指著那小娘子的背影道:“這是你新買的丫鬟?”

“不是,村頭郭村長家的女兒,我雇了來,幫我每天做些燒洗掃灑的活兒,因嫌費事,沒從家裏帶服侍的人過來。”

李雍就賊賊一笑,一邊往嘴裏扔那酸甜的玉桑椹,一點頭:“你倒會享受,抱慣了城裏的嬌美人兒,如今換了口味,享受起這鄉下的野丫頭來了。回得我遇著曾八小姐,得提醒她一句兒,可不能被你這光鮮的皮,給蒙了眼。”

“你那豬腦袋,整天能不能想些兒清淡的?別滿嘴裏跑馬車了,那是正經人家的娘子,可不興亂說。對了,你把這油坊最近的事兒,也給我說說?這最近也沒時間回城,過兩天還得去趟南源莊幫曾家的田莊也看看呢。”

陸十七置地的排頭莊與南源莊都同屬四都鄉,離的也不過七八裏地,近的很,等去南源莊看過,也就到曾府裏黃氏老夫人的九十大壽的日子了,作為孫女婿,他是肯定要趕回去賀壽的。

談起正事,蔫了半天的李雍總算來了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