節日裏,那些如意菜實在該多培一些,若是給各家送去,豈不是比什麽禮都叫人驚喜?要知道,在這嚴嚴冬日裏,能吃上道青脆欲滴的素菜,可不是什麽容易的事情。

可惜明天是趕不上送了,八娘就打算過了元旦這一日,叫嫂子和七娘幫忙,多培一些出來,給相熟要好的朋友們家,還有族裏的親戚們,都送些過去。

幾人逛到廣慈寺前,見街道兩邊各色貨攤林立,實比平常的夜市要熱鬧許多,也有那趁著夜色,搭了舞台掛上燈籠耍百戲的,除了四郎五郎,幾人也擠不進去,就遠遠的看了幾眼,八娘笑問:“五哥哥,聽說百戲裏有傀儡戲和女相撲表演,不知哪裏能看到?”

五郎道:“若是想看,後日午後來這裏,應該有的。”

八娘一聽,便忙笑道:“那後日我們一定過來。”

聽說女相撲們在表演時,都是要光著臂膀的,八娘對此好奇的很,要知道在這個時代,別說光著膀子了,但凡是個女子,衣衫不整都要叫人嘲笑鄙視的,可單這女相撲,可以在公共場所坦胸露背,不得不說,這算是個異類事件。且八娘聽說,就連汴京城的皇宮裏,也時有女相樸表演。

五郎見她一聽說能來看個戲耍,就這麽高興,很有些覺得八丫頭沒見識,便有些不屑一顧道:“你要是真喜歡看,回頭等你五哥我再過兩三年中了進士,以後能留作京官,五哥邀你去京裏看去,要說這看熱鬧,這天下哪裏比得過汴京城的?元旦新年期間,就是天家也要登上宣德樓與民同樂呢,且界時汴梁城中燈山如海,百戲盡耍,你想看什麽沒有?”

八娘連忙拍了馬屁:“那八妹妹就等著五哥哥將來作京官了。其實京官也則罷了,在八妹妹看來,五哥以後必是封爵拜相之才……”

五郎聽她越說越離譜,饒是他臉皮夠厚,也忙紅著臉咳了一聲,連道:“哎,過了,過了。”

雲賢聽他們逗嘴有意思,就在邊上掩嘴笑,並跟著道:“說起這個,也不知道我哥還有大哥二哥在京裏怎樣了?若是三位哥哥都能在明春時金榜題名,祖母必是要高興壞了的。”

曾家一家人,嘴上雖不說,可心裏誰不希望三個男兒都能中了進士的?聽了雲賢的話,幾人都表示相信那三兄弟定能高中。

四郎道:“可惜我與五郎未去,翻了年,到了四月裏,我與五郎三百日州學的學期也該滿了,到時候也出去遊曆一翻,長長見識,八娘成天把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掛在嘴邊,我與五郎,也行行萬裏路去。”

說的小九和覺兒羨慕不已,惟盼著自己也快快長大,能飛出家門去。

就是姐妹三人,也跟著心生期望,可惜她們是女兒身,出行不便,家裏定然不會叫她們也出去的。

八娘就笑道:“就盼著哥哥們都出息了,以分後居各地為官,也邀我們姐妹去玩,如此,我們也有機會出門看看外麵的天地如何了。”

四郎五郎自不必說,就連小九都表示一定努力,以實現姐姐們的心願。

看了一會兒雜耍,路過賣小吃的攤位,有烤羊肉的,幾人都受不得那濃香,忍不住也買了幾串拿在手上邊走邊啃,不時就轉到了彩燈前,貨架上掛著琳琅滿目的各色彩燈,兄妹幾人每人各挑了幾個自己喜歡的,幾人身上都帶著零錢,一齊兒湊了付了燈錢,一共十一貫六百文,還好八娘帶了兩張五貫的交子,這才付了賬。看著那近三十個彩燈,幾人犯了愁,這可怎麽拿回去?

那小販笑道:“客官不必愁,隻告訴府上地址,小人這就叫家人給送到貴府上去。”

雖是做的小本生意,可都是一城裏的,那狡詐的人不多,大多商販們還是很講誠信的。再說,若真被騙了,總共南豐城就這麽大點地方,也不愁找不出來,五郎就告訴了小販家裏地址,那小販才一聽說是曾家,笑道:“原來是秋雨名家的公子,您也不必說了,提起別人家,小人或許不知,可您府上,南豐城裏誰人不曉?公子小姐們隻管逛去,保管幾位未到家,這彩燈,小人就給送到了。”

五郎道了謝,就領著弟弟妹妹繼續往前去,卻不想正碰著原先喬老伯同院的那位小陳哥也在擺攤兒,八娘眼尖看到,就上前打了招呼,小陳哥一見是曾家的公子小姐,熱情的問了好,隨手拿了個哄孩子的玩具,遞到小十娘手上:“小小姐拿去玩去。”

八娘就奇道:“不是聽喬哥兒說你如今在喬家作坊裏幫忙麽?怎麽擺起攤兒來了?”

小陳哥不好意思的笑了:“是呢,也是托了八小姐的福,如今不僅喬伯和喬哥兒日子好了,就是我小陳哥都跟著沾了光,這不年節裏坊中放了假,我這閑著無事,坐不住,就重操起舊業了,倒也不是為爭幾個錢,隻圖年節裏這份熱鬧而已。”

八娘覺得這小陳哥不僅熱心,人也有意思的很,就問他可成了親,家裏如何的話,小陳哥倒不好意思起來:“因我現在日子也算穩定了,就接了老父老母過來一處生活,前些日子,鄰居的王大媽也給我說了門親事,隻等翻了年到了春時,就成親呢。”

八娘邊忙恭喜,說等小陳哥成親時,一定要去喝喜酒,小陳哥笑著謝了。八娘就又問題喬家祖孫這些日子如何,小陳哥笑道:“好著呢,喬伯還好,隻是喬哥兒到底是讀書人,如今背景離鄉,又不能就此丟了好不易創下的這點產業回鄉,可也沒個引薦的人,不好入州學裏讀書,這就無法科考了,喬哥兒還罷了,喬伯心裏,到底是個憾事。”

說著,臉上也不免露出遺憾來。

大宋規定,仕子們必須在州學裏學滿三百個學日,才有參考的資格,而進州學,又必須是當地戶口才成,就是四郎五郎二人,也是知州大人親自寫信推薦,才能入臨川州學的。

八娘想著,就留了個心,自己老爹和臨川的知州大人劉炕不就挺熟麽?若是能想辦法讓爹爹解決了喬俊生入州學的問題,以後她開木器行時,求喬老伯幫忙的把握不是更大些?

但這種事情,她可不敢打保票,再說,若是喬俊生自己的書讀的不咋地,以自家老爹的性格,未必就會願意引薦,因此隻笑道:“喬哥兒是個有福氣的,想來以後總有辦法吧。”

又說了幾句,就與小陳哥道了別,兄妹幾人並兩個小侄子,直玩到快近子夜時分,眼見著簧兒困倦的不行,小十雲貞也早伏在五郎懷裏睡了,這才打算回家。

到了家,才發現一家人還都未睡,正屋裏燈火通明,原來正圍在一起說話,而朱氏則與媳婦吳氏在廚房裏炒瓜子等幹貨。幾人回家,剛好吃先成兒的。

又說了會兒話,老夫人見時辰不早了,明天還要忙,就讓眾人散了各自睡去。

覺兒乖巧的去取了燈籠來,因著沒有月色,地上又有積雪,怕陳先生滑倒,親自提了燈籠,送陳先生回院,對曾家這位長孫,陳蘭嶼喜歡的很,見他尊師,自是當著曾不疑的麵,把覺兒狠誇了一通,長孫被老師誇讚,他這當爺爺的臉上倍覺有光,卻很是謙遜了幾句。

第二天一早,八娘先去老夫人處請安,再打算去廚房裏幫忙,順道與嫂子說一下多培點如意菜,送給各家親友的事情。

誰知卻被老地人留在了屋裏幫她揉揉肩背,讓跟著她住的六娘和雲賢去廚房裏幫孫媳的忙去。

等六娘和雲賢出了門,老夫人躺在床上,對正幫著揉著肩膀的八娘道:“十九郎送的那些東西,你娘昨兒歸整後,已讓我看過了,八娘,你同祖母說說,你可知道十九郎到底是個什麽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