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麵守望的丫鬟上前欲扶兩個上轎,八娘想了想,忍了半天的話還是打算說出口,便又轉身回到喬老伯麵前,正色道:“老伯,你主妨考慮一下,再多收幾個徒弟。”

這話說的也是沒頭沒腦的。

喬老伯一愣,見八娘神情鄭重,心知這孩子看著雖小,卻不是那不知輕重會亂說話的,想著或許是她有什麽事情,需要用自己家的手藝了,因事情尚未定下,這才不好直說。

如今武家那邊的訂單,已夠他忙的,若是再接活兒,人手確實不夠,隻是八娘既然這樣說,定是有需要。喬老伯便問:“八娘覺得再收幾個徒弟適合?”

現有的兩個,自是要忙著武家的生意,如果以後木器鋪真開出來的話,大件的話計,兩三個人自然不夠,可這會兒一下子讓喬老件再買幾個人,也不現實,養不養得起且另說,總不能沒事養著閑人吧。

“老伯不妨先收兩三個,培養幾個大徒弟出來,以後便是再收人,教起來也容易些,你也輕省,不瞞老伯,我和武家姐姐正尋思著開木器鋪,隻是一時半會兒也定不來,因此就不好與老伯往深裏說,我想著,總歸你再收兩三個人,就是木器鋪不開,以如今奩盒的生意,也是用得上的,不如先收兩三個?待教好了,以後就是再收徒,也不需你個個兒親自教,自有他們幫著打基礎,豈不輕鬆?”

“好,這事兒老頭子會好好想想的。”喬老伯笑道。

八娘這才上了轎。

兩人與喬家祖孫二人揮手作別。

待起了轎,武三娘才道:“你勸喬老伯收徒了?”

八娘點頭:“是,到時我們若真開了木器鋪,離不了喬老伯的手藝。”頓了一下,又道,“武姐姐,不是我不信人,可喬家的手藝對我們真的很重要,尤其是木器鋪,如果我的圖樣,加上好的木匠手藝,再有喬家的漆藝,生意想不好都難,且喬家的漆藝,是別人想仿也仿不了的,更是我們的家什比別家木器鋪做出來的家具出彩的關健。我們一起想想,有什麽法子,能讓喬家和我們捆在一起,而不至於生了離心。”

“喬老伯不是那樣的人,再則,到時定下契約就是,總歸真要與喬家祖孫合作,你我都不是會虧待人的人。”

八娘搖頭:“與人情相比,我更相信緊密的利益聯係,在商言商,若是有人開出比我們更有利的條件,誰能保證喬家祖孫就一定不動心?再說,你不覺得喬老伯有這樣精湛的手藝,卻流落到我們南豐,在夜市上雜賣些東西糊口,本身就比較奇怪?”

這事兒,武三娘不是沒有疑惑過。

不過幾月交往,喬老伯為人還是值得相信的,人家不主動說,她自然也不會去問,以喬老伯的年紀,流落他鄉,且剛見時,又被李家的人打的傷成那樣,不用想,也是身世堪憐的。

“是有些奇怪,但這幾月見喬家祖孫二人,都是忠厚之人,因此也未曾打聽過,怎麽,有什麽不妥嗎?”

“倒沒什麽不妥的,”八娘搖頭,“但我想,八成是和他家這祖傳漆藝有些關係。武姐姐你想,在個南豐城裏,自然是沒什麽,可我們的木器鋪真要開出來,我相信,決不會止步在南豐一城,以後遇著更大的對手呢?你我又該怎麽辦?我們和喬家祖孫,畢竟隻是合作關係,我想,如果真開木器鋪的話,得讓喬老伯和喬哥兒,把生意當成自家的生意做才成。你說,我們拉他們合夥,怎麽樣?”

也就是說,不隻是雇用的關係,而是合夥人了。

武三娘低頭想了想,覺得也不是不可行,不過喬老伯願意不願意,還是兩說。好在左右這木器鋪子一時也開不了,以後有的是時間讓喬家祖孫動心。

“這倒是個好辦法。”

武三娘因不懂木器的事情,不免多問了幾句,她原先因武老爺的提點,也不過是有那麽個想法,並沒想到開個木器鋪,原來還這麽複雜,八娘就把那家具知識和木識知識挑簡單的說了些,武三娘聽了,也不免感歎:“原來這世上當真樣樣都有門道,我原先隻是想著你精於製圖,我又有本錢,若是開個木器鋪,生意少不得經好的很,卻沒想到,這裏麵還有這些彎彎繞繞的,可見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這話果真不假。隻你一個小丫頭,於首飾上別具匠心也則罷了,這木器上頭,卻也如此精通,實在是我沒想到的。”

八娘就笑道:“首飾我倒是懂的不多,也隻會畫幾個圖而已,和武姐姐比起來,我肚裏那點貨,實在不夠瞧的,不過說到家具,我還真敢說,就是那老木匠師傅,也未必比我懂的多。姐姐以後便會知道的,別的我是不太懂,但若說起家具木材來,我也算半個專家了。”

剛聽她說了那麽多,什麽家具的實用功能呀,裝飾功能呀,如何與屋子裝飾搭配更好看實用呀,如何保養家具呀,什麽樣的木材做什麽家具更美觀呀,還有哪些國家出產哪些森料呀,如此等等,武三娘聽了,哪裏還不信她?

正聊的歡,卻不想已到了曾家的府門前,八娘下轎與武三娘告別。

武三娘這才想起來還有件事兒沒說:“對了,我爹壽宴訂席麵的事情,就交給你了,還有,煩你再幫我娘出套首飾樣兒,壽宴上穿戴用的。”

他們家就是做賣首飾的,主母的穿戴自然不能差了,那是臉麵的問題。

八娘便道:“席麵的事情,我回頭整個菜單,先送到你家你們看著行不行,到時候再把預計的費用算出來告訴你,若是可行,就照菜單上準備就是了。倒是武夫人的首飾,因武老爺的壽宴也是重要的場合,武夫人那一身的氣度,平常的首飾也襯不起她,不如做鑲嵌寶石的,重在富麗貴氣,姐姐家可有適合的美玉珠寶可用?”

“我們家還能沒點珠玉?”武三娘笑道,“要不這樣吧,你這兩天尋個空,去我們家一趟,到時候你自己挑那用得著的就是。總之這兩年事,就都托給你了。”

八娘應了,又請武三娘家裏用飯,客氣了幾句,武三娘急著回去,自然婉拒了。又請八娘代她向七娘問好,便在門口告了別。

八娘轉身才要進門,就見陸十七從巷角轉了出來,一看便是垂頭喪氣的樣子。

這人一向活的興高采烈的,好似天天有天大的喜事般,這樣的頹唐倒少見,八娘也不忙著進屋,立住腳問:“十七哥,你這是怎麽了?”

陸十七這才換了笑臉,忙道:“沒什麽沒什麽,我剛好想過來問問你,什麽時候有空,我們一道去木器鋪裏看看訂製的那些器物,聽說做的差不多了,若有那不滿意的,或者要補什麽,提前讓他們改做補上去。”

若單為這事兒,請個仆人過來遞話就是了,哪裏需要他巴巴跑一趟的?

八娘有些納悶,可也不好一直站在大門口同他一個少年公子長敘,便請他進院裏:“既是有事,還請進去說話吧。”

陸十七也覺得站在門口拉呱有些失禮,可也不想就進曾家去。

便道:“八妹妹,你還沒吃午飯吧,不如十七哥請你下館子去?”

“就我們兩?”八娘指了指自己。

“對,就我們兩。總之你還是小丫頭呢,我請你吃個飯,權當自家妹妹了,還有人能說道不成?”

八娘見他雖笑著,可那笑與平常又有些不同,仿佛是有了心思一般,也奇怪他這麽個沒心沒肺的家夥,能有什麽心思,再說了,他豬朋友狗友那麽多,若是有心思,找她個小羅莉傾訴個什麽勁兒呢?

隻是當真不理他吧,又不落忍,就道:“我這都到家門口了,要不這樣吧,我先家去同我娘說一聲,再出來陪你去吃午飯?”

陸十七點了點頭,就倚在了曾家大門前的石獅上,懶洋洋的曬起太陽來,眯著眼,目送八娘進了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