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玥與絕在這裏共同待了兩百年之久,雖然沒有過什麽太深的交情,但畢竟能互相做個伴,現在看到絕不顧自己的安危去搭救一個來曆不明的小子,頓時怒火高熾,再也不可遏製,當下將自己的力量動用了出來,想要阻攔住絕。
從他纖細指白的手中,驀地伸出來一根藍白色的長線,風馳電掣之間,就將絕得腳踝給一把拉住,但她不過才五百年修為的冥王,想要攔住身為冥聖的絕,談何容易?
絕回眸一笑,輕輕揚起手臂,一霎那,就將那藍白長線給切斷。
“小鬼鬼,等我把這小子救下來之後,再回來跟你親熱啊。”
絕得聲音讓鬼玥恨不得將他碎屍萬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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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天轟然咆哮而下的砂瀑之下,被籠罩其中的江峰渾然未覺有一股力量衝進了砂瀑裏麵。
“疼啊,疼。”
下意識間,江峰低聲喃喃,他依稀記得,自己好像在最後關頭冒出一股十分強大的力量,將那些罡風與硫砂給抵禦下來,可旋即這股力量就消失不見,然後自己就暈了。
“不行,我一定要去到那個安全的地方!”
他猛地抬起了頭,恍然有種錯覺,眼前好像站立一人,時間在這一瞬,被拉的極長!
“小子,你感覺怎麽樣?”
這是一名精神矍鑠的老者,笑容很謙恭溫和,給人一種暖洋洋的感覺。
江峰半耷拉著眼皮,低聲回道,“前輩,”
兩人四目交融。
絕暗歎了口氣,這小子雖然有著激發冥魂力的潛力,但身體卻這麽孱弱,不救的話就真是可惜了。
絕收回了目光,重新仰起臉,望向那些朝他席卷而來的罡風硫砂!
啪啪啪!
他的身體爆出一團團血花,他卻對此熟視無睹,飆射的鮮血落入罡風中,被無情的絞成血霧,一時間,漫天遍野,都成了一抹觸目驚心的淺紅色。
罡風像是嗜血的怪獸,貪婪地吞噬著鮮血,硫砂暴漲,獵獵作響。
看著這一切的鬼玥狠狠的罵道,“死老頭,死騙子,我一直都以為你不過是個靈魂體,沒想到卻已經修出了肉身!”
她看著在罡風中湛然若神的絕,氣不過對方瞞了自己這麽久,索性重新鑽入了巨石,再也沒有露麵。
滿是鮮血的雙手,在絕得眼中,仿佛一文錢都不值,他一點點揚起雙手,做出了一個托舉的動作。
罡風飛快地湧向他向上舉起的雙臂。
一個再簡單不過的動作,卻在這天地之間,迸發出一種慘然決然的感覺。絕得笑容很釋懷,似乎他要救的這個人是他的兒子或者後代,滿眼的關切與興奮,他雙臂向上一送,旋即有兩股巨量的冥力從手中噴薄而出,而且已經凝結成為火焰的形狀,首尾相連,纏繞在一起,形成了一道十步大小的火盤。
他身上所有的冥力,一滴不剩,全都流入了這個火盤之中。
鮮豔的火盤在他的頭頂旋轉,詭異妖豔。
或許是這火力傳來的淡淡暖意,讓趴在地上的江峰的意識恢複了一絲清明,他怔怔地看著,一滴冥力也不剩的老者,渾身的傷口不再流淌鮮血,但是身上那些衣衫早就被鮮血浸透,唯獨剩下胸前懸掛著的玉牌,還熠熠發亮,潔白無瑕。
在罡風的吹打下,那枚玉牌,沒有一點損害。
更讓他吃驚的是,在玉牌上,竟然雕刻著幾隻赤水虎的模樣,每一隻都栩栩如生,形態各異,如果不是玉牌太小,他真的以為那就是真的。
忽然銅殿裏麵那兩隻赤水虎的話語提醒了他,曾經赤水虎的主人來這尋找血煞果未終,六隻赤水虎尋找主人,卻隻生還一隻。
那麵前的這名老者,是赤水虎的主人,還是赤水虎的敵人?
他趁著自己的意識稍微清晰一些,趕緊數了數那玉牌上赤水虎的數目,不多不少,正好是五隻。
江峰目光深邃,陷入沉思。
但他什麽都還沒有思索出來,注意力就全被這名老者給勾引過去,他駭然的發現,在老者用出那個大火盤的時候,天地間,竟然好像消失了老者的氣息。
江峰的探知能力並不高,但也不弱,尤其是剛剛他還能感應得到老者的氣息,現在卻一點都感應不到了,這不能不說是個很怪異的事情!
老者就恍若突然消失,不,是突然死去一般。
隻有死去的人,才會這樣,一絲氣息都流露不出來。
可那名老者,明明還瞪大了雙眼,顫抖著雙手,小心的控製著自己的火盤。
“他是,在打算救我嗎?”從江峰的心底,忽然湧動上來一抹衝動,他又說不出來這是什麽感覺,他隻覺得有團火焰在他的胸中燃燒,他從來就沒有如此強烈、如此不顧一切的衝動,他知道,隻要他現在再有一個動作,他的身體,肯定就會幹枯在罡風之中。
“準備十年……開始……捕……多些這種靈魂……”
這句夢魘般的話語再一次出現,將他體內的這股衝動給壓製下去。
如果死了,那麽一切都完了!
他的雙目通紅,蛛網般得血絲密布,額頭青筋因為著急而根根暴起,渾身的血管,此時宛如蚯蚓。
最浩大最凜冽的一波砂瀑,距離老者越來越近,轉眼間,離那老者,隻有剩下不到兩丈的距離。
老者忽然低下了頭,看著他。
“小子,看清楚了,罡風並非最凶狠的風,硫砂也不是沒有抵禦的方法。”老者字字琢磯,簡單易懂,“最簡單得防禦之法,就是進攻!這在與人對戰時,也是同樣的道理,在對方打倒你之前打倒對方,就不需要那麽無聊得防禦之術了!”
江峰心中,像有什麽被點爆一般。轟!他的大腦一片空白,身上所有的冥力,每一寸肌肉中最原始的力量,都在這一刻徒然爆開!
這名老者在教導自己,這是在托付後事嗎?
江峰不知道,他的眼角,已經微微濕潤,從小到大,除去自己的父親,從沒有人會對他如此不顧生命。
一個個熟悉而陌生的畫麵在眼前飄蕩。
那是父親的身影,此時,與這老者的身影,已經完完全全重疊到了一起。
父親的教導,老者的教導。
層層疊疊,滾滾如雷!
天空中,漫天硫砂,呼嘯而至,重重的轟在火盤之上。
噗噗噗!
每一道硫砂和罡風落入那火盤裏麵,就像澆上了一注熱油,旋即生出另外一道火舌,吞吐不定,砂瀑層層湧湧,有如洪流,不斷地衝擊著火盤!
絕得雙臂徒然一沉,身體微微一顫。
“該死的,就算修複好了肉體,也才不過這點修為,還是抵抗不了啊。”絕氣的直想吹胡瞪眼,但他卻沒有後悔,依然自言自語,“不過我死了沒事,能救下那個小子就行。”
這一切,江峰都聽在耳朵裏麵。
他恍如是逼到了絕境的野獸,瘋狂的咆哮!
“你為什麽要救我!”
一切都仿佛回到他重生之前的那段時間,父親意外死去的那個時間。
他不想讓關心自己的人再受到性命的威脅。
就算自己與這老者素不相識,可這老者是在救自己,那就是對自己有恩。
有恩就要報!
江峰渾身劇烈的顫抖,但這一次,他沒有叫,他死死瞪著雙眼,拚命咬住牙,嘴角溢出了一絲鮮血。
轟轟轟!
火舌依然在吞吐,但罡風實在是太過猛烈,竟然將火盤的火舌給生生壓住,它們還在不斷得衝擊著火盤。
絕得身體顫抖得更加劇烈,一聲悶哼,她的身形徒然向下一沉。
在絕得下方,冷靜注視著這一切的江峰,艱難地一點點抬起了頭,他的雙目充血,通紅一片。而他的身體卻在發生著一連串驚人的變化,剛才那種憑空出現的奇異力量有如無數條熾白的小蛇在他的體表遊走,並且拚命得向他的骨骼裏麵鑽,而本來已經幹涸了的冥力,卻仿佛是地底冒出的溫泉之水,從經脈裏,身體各處,瘋狂的噴湧出來。
失去了神采的雙眸,開始緩緩趨於穩定。
轟!
他頭頂的老者,身形又徒然向下一沉。
崩嘯而下的砂瀑,仿佛無窮無盡,勢不可擋。附近有一座山峰,硬生生被多餘出來的砂瀑給摧毀掉,隻剩下了半截。如果不是江峰親身看到,根本無法想象,僅是風與砂礫,就能做到如此恐怖的地步!
難道今天真的要命殞此處?
絕得嘴角,勾出一個絕望的微笑,但他的思想猛的一緊,不能置信般低下頭,看著腳下麵已經站起來的江峰,先是感到一陣詫異,旋即大喜,“好小子,這樣都能被你領悟出來!”
江峰渾身上下兩種力量交纏不休,它如同一根銀色標槍,站立不動!
麵容卻是猙獰扭曲,似乎這兩種力量交織在一起,讓他不是多麽的舒服。
但就是這樣一張醜陋的麵孔,卻讓絕看到了一絲希望。
“冥魂力,對對,就是這個就是這個!”
江峰心中焦急如焚,體內狂暴的力量讓他險些撐破,他心中隻有一個念頭,“快點,快點,”
再快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