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難得糊塗
“哦?我不寫這柳永的詞,難道要寫八股文嗎?大學之道在明明德?”
朱由檢依然是在寫字,他最討厭別人在自己麵前指手畫腳的。
然而高攀龍卻不曾知道朱由檢的想法,他苦口婆心的勸道。
“王爺,柳永雖是一代才子,可畢竟難登大雅之堂,所寫詩詞大多是描寫**的,實是不堪入目!八股文乃是太祖先皇帝為規範考場製度,親自所定下的。曆來的讀書人莫不都是通讀八股文,唯有八股文方才有治國經略。”
“嗬嗬,不堪入目,可我倒覺得挺好的,讀的也挺有意思有情有義的,也能讀出感情來,比那些所謂的聖人之言強多了,再說了,我又不用科考,幹嘛要背那些狗屁不通的八股文呢?”
朱由檢的臉上很不高興,將剛剛寫好的那張紙攢成一團扔掉。
“可是,殿下……”
高攀龍還要再勸,被孫承宗阻止,他清楚高攀龍現在已經將朱由檢鬧得很不痛快了。孫承宗想的可要比高攀龍這些窮酸腐儒想的要多,察言觀色,這也是他在與閹黨鬥爭能夠長期不倒的原因之一。
他已經看出來了,高攀龍的苦言直勸已經冒犯了朱由檢的王威,雖然出發點是好的,他是希望朱由檢能夠為國家盡職,但是朱由檢卻不吃這一套。
要是再這麽勸下去的話,一定會引起信王的反感。
“臣等冒犯了,還望王爺不要見怪。”
孫承宗替高攀龍向王爺道歉。
“既是冒犯了,這種話以後休要再提,本王年幼,聽不懂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高攀龍等聞言感到頗為無奈,正正經經的八股文怎的在朱由檢的嘴裏卻成了那亂七八糟的東西了?
朱由檢繼續寫字,邊寫邊問道。
“幾位剛剛出獄,不在家裏乖乖的待兩天修養一下身子骨,跑到我這王府裏,恐怕不僅是為了感謝小王的搭救之恩吧?
倘若要是這般如此的話,那就請回吧,由檢隻不過是在朝堂上多說了兩句話而已,並沒有什麽其他的意思。”
朱由檢將話題暗暗的點開。
性子急的李應升說道。“不管是怎樣,王爺對我等都有再造之恩,我等今日前來,其實想問一下不知王爺下次會是什麽時候上朝。到時候我們一同對付閹黨,定能夠將魏忠賢那閹狗駁斥倒!”
拿筆的手一僵,一滴墨珠點在了白紙上,白紙頓時被染成了黑色的一大片,將剛剛寫好的正楷破壞掉。
朱由檢心裏這叫一個憤怒!你們都是一群讀書讀傻了的白癡嗎?
沒權沒勢的和閹黨鬥下去就是一條死路,難道這麽簡單的事情看不出來嗎?
明知道是一個死,偏偏還要去送死,自己死也就算了,還要將自己也一起拉上去!
這是何居心?
先前第一次見到高攀龍這幾個人不畏生死,敢於和惡勢力鬥爭的好印象已經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楞頭愣腦,做起事情來不懂的變通的書呆子!
莫要說他們鬥不過閹黨,就是將閹黨鬥敗以後,這朝政落到他們的手裏,恐怕也不會好到哪裏去!
“上朝?為什麽晚上朝?我本本分分的做我的王爺,何必要去摻和那些與我無關的朝廷瑣事?不去,今後再也不會去了!”
李應升急了,唯一有能力能夠和閹黨鬥爭的信王也退出了,隻剩下一個兵部尚書孫承宗,孤掌難鳴,他一個人那裏會是閹黨的對手呢?
“殿下,你身為大明王爺,這為朝廷出力也是理所應當的分內之事,你這樣置身事外,任憑閹黨亂政,難道這不是丟了皇室的臉麵嗎?若是這江山在閹黨的手裏有個閃失,你對得起列祖列宗嗎!”
一口一個大明江山,一口一個列祖列宗,說的朱由檢就好像是一個朱家的不孝子孫一樣。
“李大人,這您說的也不錯,我隻不過是一個小小的王爺,這王爺是個小小的千歲而已,千歲上麵還有萬歲呢!這話您不妨留著說給我的皇兄聽聽就是了,和我說了沒用,我又做不了主。”
朱由檢三言兩語的就將這頂大帽子扣給了皇帝,又將自己從這裏麵摘了出來,一切都與自己沒有關係。
“再說了,那天我上朝也無非是看看熱鬧,又不是參政。這事兒以後莫要在和我提起。好了,大功告成,來,看看小王寫的書法如何?”
在聊天的功夫朱由檢就已經完成了一副書法。徐應元將白紙鋪平,一張一米長的大白紙上龍飛鳳舞的狂草寫著難得糊塗四個大字。
高攀龍他們都有心事,哪裏還有心情欣賞朱由檢的字,再說了,他們個個都是舉人出身,寫字畫畫那是基本功,朱由檢雖說這字頗下功夫,但是和他們這些老油條想必,這其中的火候差的可不是一星半點的。
朱由檢將手上的墨跡擦幹,說道。
“諸位,不妨點評一下我這字寫的如何?不足之處還望能夠多多的指點一番。”
雖沒有鑒賞之心,也沒有鑒賞之意,但是礙於王爺的麵子,他們還是無奈的上前看了看。
說真心的,這字寫的真不怎麽樣,但是這又不能明說出來。
高攀龍耐著性子點評道。“王爺這字筆力雄健,眉筆清秀,讓人看著舒服,但是這其中的火候稍微的欠缺了一些,若是這再有十幾年二十幾年的時間深造一番,定可達到那書聖的高度。”
拐著彎的說朱由檢功夫不到家,跟人家差了幾十年的高度,在這個地方下苦心,無異與是浪費時間而已。
朱由檢怎會聽不明白他說的是什麽意思呢,俊秀的臉上平添了三分慍色。
這老頭罵人都拐著彎的不說好!
他們還是沒有看明白自己讓他們鑒賞這副書法的意思是什麽。
“哈哈哈,高大人說的有理,由檢還想請各位細細的看看我這字寫的怎樣。”
幾位都搖了搖頭,這字的好壞一眼就能夠看得出來,在欣賞幾遍還都是一個樣子,就是王羲之來了也不會從上麵看出花來。
高攀龍他們也都沒有上心,唯獨孫承宗不一樣,他老奸巨滑,聽出了朱由檢這話中有話,頓時的明白了朱由檢不是單純的想要邀請自己賞字。
難不成這裏麵有暗示?
孫承宗將這副字又細細的看了一遍,果然,這上麵難得糊塗四個大字之中的含義沒有那麽簡單。
難得糊塗,貴在糊塗,當局不亂,臨危不懼,將自身置之事外,萬變皆入我眼。風卷殘雲,傷不到我自根本,此乃難得糊塗!
孫承宗刹那間明白了朱由檢為人處事的座右銘,就是糊塗二字,雖糊塗,卻也難得糊塗,不糊塗也!
原來朱由檢並不是不關心,而是不得已而為之,以不變應萬變,有此等老謀深算之人坐鎮京城,這下大明有救了!
孫承宗心中這叫一個痛快!
他伸出大拇指興奮的誇獎道。“王爺真是寫了一手好字,難得糊塗,這字寫的真叫一個精妙,老臣是深感欽佩!”
王爺莫名其妙的突然讓自己這幾個人欣賞書法,這孫尚書怎麽也不正常了?這種爛字也能叫的上好?
周順昌疑惑道。“孫大人說王爺這字精妙,不知道精妙在何許?不放說出來讓我等也聽一聽?”“嗬嗬,王爺這字……”
孫承宗剛剛張口,就看見朱由檢向自己打招呼暗示自己不要說出來。
雖不明白朱由檢此為何意,孫承宗話風一轉,搖了搖頭笑著說道。
“嗬嗬,老夫是一個粗人,所看到的自然與諸位不同,我就是見信王這幾個字寫的挺漂亮的,所以才有此言,諸位不必苟同。”
高攀龍他們也沒有多問,還以為孫承宗真的從這裏麵看出些什麽門道呢,不過想一想也差不多。他是一個兵部尚書,兵部的人都是一群粗人,粗人想到和看到的自然和文人不同了。
“嗬嗬,老夫無能,王爺的字或許真的別有含義吧,老臣無能,看不出來將軍字裏的風格。不知道王爺這字可否讓老臣帶回家去仔細的揣摩一番?”
高攀龍實在是看不透這朱由檢是什麽意思,除了孫承宗以外,包括徐應元在內,都沒有往字麵稍候考慮問題,而是糾結與字寫的好壞。
誰也沒有明白朱由檢到底是抽什麽風!
不過高攀龍卻認為這字裏麵一定別有深意,他之所以這麽肯定,這還是看在了孫承宗的麵子上,參透這字還需要些時間來驗證。
朱由檢婉拒道。“帶回去這倒不必了,這隻是隨手寫了寫而已,在我這個王府裏賣弄一下,這要是帶出去被外人看到的話,這可就不太好了,我也丟不起這個人!”
朱由檢轉頭說道。“徐應元,將字收起來,不要讓外人見到了,免得說我們王爺寫字難看!”
“是!”
徐應元麻利的將紙收了起來,將它用硯台壓在了桌案上。
“諸位,要是實在是沒有別的事情的話,那就請回吧,小王要用膳了,如果幾位不嫌棄,那也可以陪小王一同進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