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言猛地開始喊冤,一時之間,衙堂內外,頓時振奮。

此時,所有人都察覺出一丁點的蹊蹺和貓膩了。

他們凝視著這葉言。

這葉言麵露萬分的冤屈之色,他似乎用盡了一切的氣力,喉頭裏發出了悲鳴。

而這一切……卻仿佛盡都在孩子們的意料之中,孩子們氣定神閑。

朱載墨手裏拿著驚堂木,目視前方,他豁然起身,一拍驚堂木。

啪!

這驚堂木,仿佛有著無窮的魔力,啪的一聲,竟是令所有人心中一凜,再沒有人敢藐視公堂,也再沒有人敢發出一丁點的聲音了。

府尹張來一臉詫異……

他萬萬想不到,局麵徹底的失去了控製,現在開始,一切都已落入了朱載墨這小小孩子的控製。

弘治皇帝緊閉著雙唇,雙目凝視著朱載墨,此時一直深深擰著的眉頭終於舒展開了一些,其實此時,一切的煩惱都已拋去了九霄雲外,一切都變得如此的不重要,肩頭上,身邊人的推撞,也沒有使弘治皇帝的表情有絲毫的不悅之色,他徹底沉浸在此,無法自拔。

那頭的賈青則是嚎哭道:“青天大老爺……”

“閉嘴!”朱載墨無情的冷聲大喝:“本官沒有問你的話!”

這一次,對於賈青的怒斥,再沒有引發任何人對於賈青的同情。

所有人都隻是默默的看著,隻想知道最後的結果……

他們已經隱隱覺得……此案背後,別有蹊蹺!

朱載墨又看向葉言道:“你有何冤屈,盡快說來,現在欽命已判你斬立決,這是你最後一次開口的機會。”

“我……我……”葉言激動萬分,卻忍不住牽動了傷口,又拚命的咳嗽起來,他受的傷太重了,過於激動,整個人竟是張不開口。

“好,你說不出口,那麽我來說!”朱載墨道:“殺人的根本不是你,你是無辜的,可是差役突然綁了你到了順天府,順天府急於想要將此案水落石出,而你乃是賈青的鄰居,而這賈青卻又言之鑿鑿,順天府急於結案,於是對你用刑,你熬不過,這才承認的,是不是?”

葉言拚命咳嗽,眼淚泊泊而出,卻是張不開口,隻是不斷的點頭。

朱載墨繼續道:“你本是想要求生,幾次想要鳴冤,可每一次鳴冤,換來的都是毒打,漸漸的,你害怕了,你生不如死,你已無生念,所以你隻求速死,與其這般,不如一刀給你一個痛快,所以……今日本官命人押你來,你供認不諱,是不是?”

葉言又點頭,淚水已濕了衣襟,哽咽著,血淚盡出,他想要說什麽,卻激動的說不出口,於是使出渾身的氣力,捶打著心口,口裏發出啊啊啊的聲音。

朱載墨狠狠的將這驚堂木摔在了地上,啪嗒,這象征著官家威儀的驚堂木,翻滾在地。

朱載墨身軀微微一側,長袖一斂:“而現在,你還想不想昭雪!”

嘭!

葉言整個身體前傾,腦袋狠狠的撞到了地麵,他雖是無聲,卻更似有聲。

“好,我就為你昭雪!”朱載墨凜然而言,不容侵犯!

一旁的府尹張來,已是徹底的慌亂了。

事情不可挽回的朝著可怕的方向發展,他臉色極是難看,卻忙道:“殿下……葉言乃是重要的侵犯,所涉之事,非同小可,即便用刑,也是情有可原。殿下怎可如此武斷,隻因為案中有瑕疵,便向欽犯死囚允諾,要為他昭雪。”

所有人都停止了呼吸,凝視著衙堂中發生的一切。

朱載墨顯然對張來這樣的問話早有準備,從容道:“賈家的門前是一條小河,河邊是一個柳樹,柳樹邊是一口水井,於水井相鄰的,便是葉言所在的葉家……”

這話,怎的有點答非所問的感覺。

“什麽?”張來一臉錯愕的看著朱載墨。

朱載墨繼續道:“與葉家為鄰的,乃是一戶姓黃的人家,黃家的男主人,是個樸實的漢子,為了給自己的兒子讚足學費,他在附近的磚窯裏裏當夜班,噢,對了,黃家大嬸的蒸餅,做的極好吃,尤其是蒸餅裏,若是加一個雞蛋,那就更有滋味了,黃家有個女兒,叫樂兒,見人就笑,喜歡摸人的腦袋,這個女孩兒,將來定是嫁不出去,總是毛手毛腳。”

“什麽……什麽意思……”

張來一臉疑竇,太玄妙了,聽不懂啊。

這有什麽深意嗎?

而朱載墨繼續道:“沿著一條河,再上遊一些,便是一個作坊,是負責生產蜂窩煤的,他們的廢水,總是直接排入河中,以至這上遊一些的河水如墨一般,那東家那裏有匠人七十四人,葉言的母親,有時就負責給匠人們縫補一些衣物,掙些錢,補貼家用。而葉言白日要上工,夜裏卻希望去三裏外的夜校裏讀書,隻有這樣,他的薪水在未來才有增長的空間,他希望將來成為一個真正的匠人,能夠看得懂繪圖的那種,有豐厚的薪水,還可以娶一個好媳婦。”

朱載墨所說的,都是雞毛蒜皮的小事。

張來卻是越來越一頭霧水。

事實上,每一個人都迷糊了。

這到底……和這案子有什麽關聯?

朱載墨眼中帶著一絲嘲弄的看著張來道:“這一些……張府尹,想來都不知道吧。”

張來:“……”

“你當然什麽都不知道,你至今都沒有派人去勘察過,哪怕是有人去勘察,也不過是隨意看看而已。”

朱載墨搖搖頭,露出失望之色:“人命關天之事,卻是敷衍至此,如此草率,就可以斷人生死。我說這些,和案情當真無關嗎?我說這些,是要告訴你,葉家、賈家,以及那裏所發生的所有事,我都知道,因為……附近的所有人,我都進行了走訪。賈家和葉言之間,無冤無仇,何來的動機?不隻如此,賈家的父母喜歡極了葉言,認為他是一個懂事的人,他們甚至時常向人感慨,若自己有女兒,一定要嫁給葉言這樣憨厚的人。”

張來漲紅著臉道:“可是……可是……這並不代表……”

朱載墨臉色又頓然的冷了下來,厲聲道:“反觀賈青,賈青打小就輕浮**,遊手好閑,好吃懶做……”

說到此處……

那一直默默在下頭,正聽著極認真的方繼藩,臉突然一紅……

輕浮**、遊手好閑、好吃懶做也是罪嗎?

朱載墨繼續道:“賈青還好賭,記得我說過的那個蜂窩煤的作坊嗎?為了賭博,賈青欠下那作坊東家五十多兩銀子的賭債。為了給他還債,他的兄弟,還有他的父親,幾乎掏空了家中的一切,可即便如此,賈青還賒欠了不少的外債,就在不久之前,他為了向家中老父和兄長要錢,發生過爭吵,這一點,黃家人可以證明,那時正是傍晚,黃家人去上夜班,路過了賈家,聽到那爭吵聲傳出來,黃家人不以為意,因為……這在賈家,乃是日常。”

“……”張來的臉色已是慘然。

“此後就發生了滅門一案,賈青定是索不到錢,外頭又無法交代,又定是被他的媳婦劉氏狠狠訓斥了一通,心裏怒火中燒,於是索性取了他兄長做工的斧頭,先殺了他的妻子,這時,孩子定是哭了起來。這一點,可以從黃家人那裏可以證實,大致就在案發那一夜,黃家的嬸子在那個時候聽到小兒夜啼,可很快,就戛然而止,她當時還奇怪,這孩子怎麽突然這般的乖巧了,若是以往,夜啼起來,定會持續很長一段時間的。”

“這定是賈青一聽孩子夜啼,心裏慌了,索性就一不做二不休。”

“等他提著斧頭想要潛逃,卻發現他的母親起了夜……於是……”

若是仔細的看,所有人的臉色都變了,大家聽的汗毛豎起,一個個打了個寒顫。

那賈青立即道:“冤枉,冤枉,事情並非如此,怎可如此冤枉小人。”

朱載墨沒有理他,卻是繼續道:“他殺了一家數口,自知自己罪孽深重………張府尹一定想要問,這如何證明呢?想要證明,再容易不過了。因為……就在案發之後的第二日,我尋訪到賈青身上有了十三兩銀子,拿去給了作坊的東家還債,要知道,就在兩天之前,那東家還找到賈青,賈青卻聲稱沒有銀子,可這十三兩銀子,是從何而來的?”

張來倒吸了一口涼氣。

朱載墨繼續道:“這想必是賈家父兄的最後一點積蓄了,若他們還活著,為了接下來的生活,是打死也不會拿給賈青的,因為他們很清楚,這些銀子,隻要拿到賈青手裏,不是供他花天酒地,就是又拿去賭了。除非……他們死了!”

“……”張來打了個寒顫,依舊不肯就此定案,道:“你……你……殿下……可是……可是……是賈青攔車鳴冤的,他……他……”

此時,所有的百姓……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而賈青的臉色……也是一臉陰沉……想和更多誌同道合的人一起聊《明朝敗家子》,微信關注“熱度網文或者rdww444”與更多書友一起聊喜歡的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