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完了年。

第一期工程便算是徹底有了著落。

方繼藩忙是入宮報喜。

朱厚照也興衝衝的跟了來。

他買了不少的地,現在見著那大明宮,便覺得那是金子造的。

弘治皇帝聽到大明宮竟已有了雛形,且已建了第一期。

這第一期……工程量有多少呢?弘治皇帝可沒什麽概念。

不過在場劉健等人,麵帶微笑。

謝遷笑嗬嗬的道:“方都尉,這才大半年功夫,大明宮就建好了?咱們這紫禁城,你可知,花費了多少時日嗎?”

方繼藩心裏笑,嗬嗬,大半年算什麽,這也是我方繼藩是個有良心的人,和其他的開發商不一樣,不然我方繼藩兩個月將這造出來,你怕不怕?

這謝遷的言外之意,是造的時日如此之短,擺明著,這是粗製濫造啊。

方繼藩道:“這第一期,總計有大殿一座,有園林三百餘畝,還有湖景,以及無數亭台樓榭,囊括了護城河,看上去,建築規模宏大,可是……為了趕工期,兩萬餘人,幾乎是同時動工,且為了加快建造,還采取了一些不同的建築方法,這大明宮第一期好與不好,一看便知,這第一期的投入,就花費了紋銀兩百七十多萬,這是真金白銀,謝公,銀子是不會騙人的。”

兩百七十萬……還是第一期……

謝遷倒吸了一口涼氣。

李東陽更是心疼的厲害,這麽多銀子,用來充實國庫,這所有的虧空可就都補足了。

弘治皇帝隻一聽兩百七十萬兩銀子,心就咯噔了一下:“這大明宮,共有幾期?”

“十期。”方繼藩老老實實的回答。

銀子啊……都是銀子啊。

當然,第一期是最花錢的,畢竟,前期需買大量的材料,許多匠人,手藝還有一些生疏,不少建立作坊的費用,也統統的折算在其中了。

往後建造起來,成本可以極大的壓縮。

可對於君臣們而言,他們隻覺得,這幾乎是一個天文數字。

弘治皇帝皺眉:“太破費了。”

“陛下,是否巡幸大明宮?”

方繼藩笑吟吟的看著弘治皇帝。

他肯定會去的,這麽小氣的人,聽說兩百七十萬兩銀子,丟在京師外頭,連看都不看?

弘治皇帝大喜:“自該去,都去,都去,哈哈,繼藩哪,你是個好孩子。”

方繼藩拜倒:“兒臣為陛下分憂,實乃理所應當,兒臣心裏除了陛下之外,再無其他念想,隻願陛下永壽,江山萬年。”

以往聽方繼藩溜須拍馬時,弘治皇帝還有一丁點的抗拒之心。

可今日,卻聽著格外的悅耳。

弘治皇帝四顧劉健等人:“明日就去,眾卿都去,都好好看看,這大明宮如何?”

朱厚照在一旁擠眉弄眼。

劉健等人,倒無所謂,反正花的不是自己的錢,看就看看唄,且看看這敗家子,到底怎麽個破家之法。

…………

京裏沸騰了。

百官們無不震驚。

那大明宮,居然真修起來了。

花了兩百多萬兩銀子呢。

都察院、順天府、鴻臚寺、大理寺……

戶部、吏部、兵部……

幾乎每一個衙堂,都在竊竊私語。

翰林院裏。

沈文這大學士,一如既往的要往文史館裏走一走。

人還未靠近。

那文史館裏,卻是沸騰。

“哈哈……聽說是兩百七十萬兩,兩百七十萬兩哪。這方家這些年,到底積攢了多少銀子啊。”

有人搖頭晃腦,有人忍不住看向身邊的一官:“王侍讀,你說的對,這人若是得意忘形,這家,哪怕是如日中天,遲早也要敗掉的。”

這王侍讀,乃翰林侍讀王不仕。

王不仕臉陰沉,他不喜歡聽方繼藩的消息,每一次聽,都想打人,可今日,他談性卻很濃,王不仕眯著眼:“此乃民脂民膏也,否則,哪裏來的這麽多銀子,不是我和姓方的有仇,老夫,是為了天下人哪,這方繼藩,平日裏盤剝百姓,攢下了萬貫家財。可是,這世上,冥冥之中,自有天數,他如此猖獗,卻得了腦疾,可見,這是什麽?若不是這腦疾,他會失了瘋,將這萬貫家財,統統拿出來,給陛下營造宮殿?正所謂是,盡管算盡,卻抵不過冥冥天意。”

眾人起初是不太愛搭理王不仕的,這家夥天天如祥林嫂一般,口裏碎碎念,今日,卻都很激動:“是啊,他還慫恿太子,將皇孫送去了西山讀書,誒……”

“他敗他方家財,我等不過看樂子罷了,大家關起門來,說一說便是了,可不要在外有碎嘴。”

王不仕紅光滿麵,捋須:“哈哈,哈哈……高興,真高興,對了,老夫有一事,倒是想起來了,過幾日,便是老夫的喬遷之喜。”

“喬遷?”有人看著王不仕:“王侍讀,置新宅了。”

“也不是什麽大宅子。”王不仕笑嗬嗬的道:“現在,不是糧食大豐收了嗎?這老家的地價呀,竟是連跌,這地不值錢了啊,於是乎,索性,讓家裏的族兄弟,將前些年購置的土地,都兜售了出去,索性,在京裏置一些產,畢竟,吾兒已是舉人了,將來少不得,還得在京裏科舉,很可能,還要在京做官,從前都是租住著別人的宅子,現在想來,還是買個宅子吧,這宅子在五馬街,到時,可要賞光哪。”

眾人一聽,忍不住嘖嘖道:“竟在內城,這地兒,可是靠著鍾鼓樓的,這……價值不菲吧。”

王不仕終於還是從傷痛中走了出來,麵有得色:“也不多,恰好有人賣,此前說是九千兩,我和他談了半月之久,最終他說仰慕老夫,這才肯八千四百兩賣了。”

眾人紛紛道恭喜。

沈文一直在外聽著,接著,又聽這些翰林們,嘰嘰喳喳的說起大明宮的事,一個個,嗓子裏都冒著興奮,沈文苦笑,索性轉了身,當做沒聽見,走了。

…………

次日一早。

卻是朱厚照興衝衝的跑去了仁壽宮,催促著太皇太後也去。

太皇太後心疼自己的孫子,哪裏能說個不字。

朱厚照還興衝衝的道:“那兒是個好地方,曾祖母,你到了那兒,肯定不願住這陰沉沉的仁壽宮了,孫臣想好了,您若是看中了,今日就直接在那住下,不打緊,這第一期的工程都完工了,附近雖還在施工,可宮牆卻將他們隔絕,且還專門挖了一條護城河,裏頭什麽都有,曾祖母,你一定要住下呀,您住在那,孫臣每日陪著你。”

見朱厚照興奮的不得了。

周氏莞爾笑道:“看你急的,這明明是方繼藩的孝心,倒好似是你送了哀家一個宮殿,頤養天年一般。”

“對對對。”朱厚照道:“可孫臣也有孝心啊,孫臣心裏隻有曾祖母,再無其他念想,隻願曾祖母永壽,長生無極。”

周氏心裏,暖嗬嗬的。

“走,去,哀家聽你的,你若覺得好,便依著你就是。”

朱厚照頓時眉開眼笑,樂的不得了:“曾祖母,孫臣背你去坐輦吧。”

太皇太後搖頭:“這可不成,哀家還能走呢。”

朱厚照興奮的道:“不成,孫臣一定要背不可。”

他背著太黃太後上了鳳攆。

宮裏已妥當,浩浩蕩蕩的隊伍,自大明門出宮。

這大明門處。

卻是百官在此靜候。

方繼藩在隊伍之中,恭候聖駕。

陛下的聖駕還沒來,這裏亂糟糟的,大家顯然心情都很愉快。

那張懋垂頭喪氣的走到方繼藩身邊,一拍方繼藩的肩:“方賢侄啊……”

“噢,世伯好。”方繼藩笑嘻嘻的道。

張懋朝他搖頭:“你怎麽就……罷了,罷了,不說了,後日老夫要去祭祀,你也知道,這宮殿落成了,是要告祭祖宗的。”

方繼藩道:“世伯真是辛苦了。”

張懋背著手,壓低聲音:“你看你左右,這些家夥們,都好似過年一樣,在看你的笑話呢。”

方繼藩詫異道:“他們為啥看我笑話哪,我招他們惹他們了?”

方繼藩一臉受傷的樣子,很委屈。

他這一嚷嚷,張懋就覺得是悲劇,假裝抬著頭,像不認識方繼藩一般。

那無數目光都看來,看著一臉委屈的方繼藩。

等到所有人又做賊心虛似得,將目光錯過去,又開始低聲竊竊私語。

方繼藩叉著手,大吼道:“我方繼藩,曆來與人為善,從不和人發生口角,我方繼藩做了什麽,大家竟這樣針對我,要看我笑話,來來來,是誰,是誰看我笑話,是你嗎?”

他拉著一個戶部的員外郎。

戶部員外郎臉都慘然了,他嚇的定住了很久,然後,屏住呼吸,心驚膽跳的搖搖頭。

方繼藩便氣咻咻的道:“為何都在欺負老實人。”

“賢侄,賢侄,你別說了,別說了。”張懋嚇的不輕。

不曉得的人,還以為自己在方繼藩麵前挑撥了什麽:“不要生氣嘛,他們隻是玩笑而已,絕沒有惡意。”

卻在此時,大明門洞開,所有人都打起了精神,紛紛拜倒禦道旁,聖駕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