揩油?哼!本少爺是這樣的人?本少爺風流而不下流,好嗎?

本心上,即便方繼藩頗有幾分一見鍾情的感覺,可讓他當真去吃人豆腐,卻是他無法接受的,從前吃小香香豆腐是迫不得已,雖然這種行為儼然已經成了習慣,習慣也成了自然,也方繼藩的內心深處,卻極鄙視這樣的行為,男人就該堂堂正正!

一路出了寢殿,旋即出宮,到了崇文門外頭,便見張鶴齡和張延齡兩兄弟鼻青臉腫的候在這裏。

一看這兩位世叔如此模樣,方繼藩便曉得,張皇後也有心狠手辣的一麵,這其實可以理解,別人欺負自己兄弟,做姐姐的固然要護短,可不代表自己不可以揍啊。

張鶴齡一臉惆悵的模樣,雖然腫起來的麵頰使他這愁緒衝淡了一些,更多的卻是一種滑稽感,方繼藩老遠跟他們打招呼:“你們好呀,兩位世叔。”

走近一些,張鶴齡嗔怒又無語的看著方繼藩:“阿姐吩咐,讓我們兩兄弟,給你認個錯。”

“沒關係,晚輩原諒兩位世叔了。”

“……”

張延齡和張鶴齡俱都無語。

心如刀割。

張鶴齡沉吟了好久:“有個事,能不能打個商量。”

“請說。”方繼藩憋著笑。

張鶴齡沉痛的道:“你看我們被打成了這樣,能否賠一些藥錢?”

“……”這一次輪到方繼藩無語了。

這兩位世叔骨骼清奇,還真是神人啊,此人隻應天上有。

方繼藩搖頭:“不賠。”

張鶴齡語塞。

張延齡不由道:“能不能講一點道理?”

方繼藩搖頭:“不講。”

“其實……給個三五百文,也是可以的,就當給個麵子,要不,一百文也好。”張鶴齡不甘心,都說張家兄弟雁過拔毛,可最近不知走了什麽黴運,接二連三的倒黴,這令他有一種很深的挫敗感,仿佛不令方繼藩掏點醫療或者安家費來,恪守多年的人格和為人底線便蕩然無存。

方繼藩搖頭:“沒有。”

這就很不講道理了。

鼻青臉腫的張延齡和張鶴齡對視一眼,張鶴齡和張延齡俱都齜牙,一齊吐槽:“摳門!”

鄙視的看了方繼藩一眼,兄弟二人似乎不敢招惹是非了,轉身就走,張延齡低聲嘀咕:“哥,怎麽感覺這家夥一點兒也不傻。”

張鶴齡麵無表情,抬眸,看著久違的夕陽,清冷的街道,宛如在為他們默哀,屋脊上的殘雪,點綴著恢弘的宮牆,他眼眸竟有些濕潤了,造的什麽孽啊這是,他盡力的冷靜:“要心平氣和,不要動怒,怒則攻心,心若有了損傷,是要用藥的!”

“哥說的很有道理。”張延齡努力的笑了:“這樣一說,我該很開心,至少可以省點藥錢。哈……哈哈……要多笑一笑……”

張鶴齡好不容易平複的心情,被這智障一般的兄弟徹底的惹怒了,感覺自己的智商被人按在地上反複的摩擦,猛地,他感覺自己的心驟的一停,噗的一聲,口裏噴出一口老血,怒不可遏的抓住張延齡就揍:“我們的地沒了啊,蠢貨!我們偷雞不成反蝕了把米啊,蠢貨!這樣你也笑得出,蒼天呐,張家怎麽會出你這樣的不肖子,祖宗們若是知道,非要從墳塋裏爬出來,揍死你這個蠢貨不可!”

一頓拳腳下去,痛徹心扉,張延齡抱著頭,發出哀嚎!

………

人生有太多的事,是方繼藩無法預料的。

譬如他成了太子的伴讀。

伴讀這東西,也不知道算不算官,不過顯然,方繼藩算是正式的加入了詹事府的核心圈了。

詹事府並非隻是太子的宮殿這樣簡單,事實上,它還是一個機構,這個機構裏,既有如劉瑾為首的一批狗腿子,也有楊廷和為首的一批翰林和大儒,這其實就是未來太子的主要班底,就相當於是南京的六部一樣,都屬於朝廷的儲備幹部。

除了沒權,大家的官職也都不高,似乎一切都很好,至少……它給人帶來了希望。

方繼藩就覺得自己現在很有希望,除了陪著去朱厚照去讀書之外,一聽楊廷和開始坐而論道,方繼藩就打著哈欠犯困,腦袋沉沉的,可旋即,便傳來了朱厚照震天的呼嚕聲,得,沒法睡了。

楊廷和的涵養居然很好,不再惱怒了,管你朱厚照和方繼藩做什麽,他依舊捧著書,搖頭晃腦的讀,太子老師有太子老師的難處,隻能希望用心去感化太子,希望有一天,太子能夠回頭是岸吧。

嗯……和用愛發電有異曲同工之妙。

眼看著,年關將至,回到府裏,鄧健被門子拉到了一邊,接著興衝衝的到了方繼藩麵前,壓低聲音道:“少爺,您要打聽的人,打聽到了,這個唐寅,他就住在來福客棧,距離咱們家……不遠。”

早先的時候,方繼藩就吩咐過鄧健,讓他打聽唐伯虎的下落,因為開了春就是春闈,而江南來的讀書人要參加會試,往往會提早來京,畢竟這來回就是上千裏路,這時代行路艱難,沒有幾個月功夫也未必能抵達,何況,一旦遇到了大水,或是途中生病,都可能耽擱時間,所以沒有人敢麵對這重要的考試時,還敢掐著日子來。

其實到了歲末的時候,各地的考生,就差不多都已抵達京師,濟濟一堂了,一個個磨刀霍霍,就等開考。

唐伯虎也應該是在這個時候抵京。

方繼藩不知道別人怎麽樣,但是總覺得,曆經過無數影視劇的洗禮,那曾在熒屏裏風流瀟灑的唐伯虎,稱的上是自己的半個偶像,現在他大難在即,別人的死活方繼藩可以置之不理,可伯虎兄,本少爺要救你啊!

方繼藩現在最擔心的,是唐伯虎這時候和徐經這些人廝混在一起,徐經到底是不是清白,是否真正的參加了舞弊,方繼藩不知道,可唐伯虎堂堂應天府解元,是斷然不可能參與的。

他既是被冤枉,那麽最大的可能就是和涉案的禮部右侍郎,也就是這一次會試的考官之一程敏政以及考生徐經這些人走的太近,且唐伯虎這個人,性子瀟灑,說話也沒什麽遮攔,一旦有了瓜葛,難保瓜田李下,想洗清嫌疑,可就難了。

那麽……唯一的辦法,就是不讓唐伯虎和徐經這些人在抵達京師的這些日子裏廝混一起,不過……這可不容易,他們畢竟算是半個同鄉,而且又都在京師裏,唐伯虎乃是解元,現在已是聲名鵲起,就算他不去湊別人熱鬧,別人怕也會湊到他的身邊來。

“來福客棧?與他同住的人都有誰?”

鄧健不知道少爺為何對一個叫唐寅的人如此有興趣,不過少爺的心思,本就難猜,雖覺得有些疑竇,卻還是乖乖道:“因為最近許多考生抵京,所以各個客棧都已客滿,據說他和許多同鄉同來的,不過,那家客棧裏,他是孑身一人,沒有和同鄉住一起。”

方繼藩鬆了口氣,他知道唐伯虎是和徐經一同北上來趕考的,就怕他們住在一起,現在既不同住,就好多了。

現在的問題是將唐伯虎和徐經之間的聯係隔絕開。

方繼藩立即順勢道:“走,去來福客棧。”

“呀……”鄧健驚訝的道:“少爺不吃飯?”

“不吃。”方繼藩雷厲風行,本少爺要做好人好事。

鄧健可憐巴巴的摸了摸自己肚子,他餓了。

事不宜遲,方繼藩命車夫備了車,帶著鄧健匆匆至來福客棧,此時已是傍晚時分,這幾日雖沒有下雪,不過夜裏的天氣依舊是寒風刺骨,來福客棧不過是隔著方家幾條街坊,這裏是華燈初下,倒也熱鬧,方繼藩下了車,這客棧裏,冷不防的便走出一人來,差點和預備進客棧的方繼藩撞了個滿懷。

這是一個讀書人,個子瘦瘦高高,儒衫綸巾,相貌談不上出眾,卻帶著幾分瀟灑飄逸之感。

鄧健低聲咕噥:“少爺,這就是唐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