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的想法和他的父皇不同。

他天生就是個顛覆者,從不在意規矩的約束。

所謂的祖宗成法,其實,祖宗之法早就被後人們給修改的麵目全非了,否則,貪墨幾兩銀子,便剝皮充草,弘治皇帝有本事來試試,保準天下大亂。

可見,祖宗之法就是個筐,需要的時候,拿出來用一用,不需要的時候,誰管你狗屁祖宗。

太祖高皇帝若是在天有靈,看著後人們一邊高喊著祖宗之法,一麵,咦,怎麽和老子當初的法一點都不一樣,還是反著來的,多半這棺材板,壓得不太住。

朱厚照不喜歡方繼藩成日躲在田莊裏耕他的一畝三分地,他是個有大誌向的人,因而,才將主意打到了大漠上頭。

方繼藩的田莊在大漠,你方繼藩偷懶啊,韃靼人又來搶你了,大明關隘重重,有了關牆作為掩護,韃靼人也打不進來,搶不走糧,就搶你方繼藩的,你繼續混吃等死啊。

不得不說,這個激勵措施,很給力。

弘治皇帝一聽朱厚照咋呼,下意識的,心裏有點怫然不悅,臭小子,又在此胡說八道。

可轉念之間,弘治皇帝突然眼眸變得幽深起來。

這……倒是挺有一些意思。

他微微笑著道:“如此,也好,那麽,就將這漠北的田莊,給公主府吧,這是朕賜予秀榮的,是秀榮的陪嫁之物,方繼藩,你不要嫌棄啊。”

省錢啊。

反正漠北不是朕的,之所以大明不取漠北,倒還真不是大明謙虛,當初太祖高皇帝和文皇帝在的時候,那可是如攆兔子一般,追著蒙古人一路按在地上摩擦啊,想要漠北那塊地,早就拿到手了。

可之所以不取,是因為根本就沒辦法立足。

現在,你方繼藩自己不是說,漠北那疙瘩,可以種糧嗎?那就去種吧,種出來的,都姓方,朕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方繼藩心裏樂了,在後世,蒙古可是好地方啊,不知出現了多少個人均GDP暴打內地的城市,原因無他……有礦。

什麽煤啊,石油啊,各種稀有的金屬不勝枚舉,其中金礦、銅礦,儲量也是驚人。

這大漠,素有東林西礦、南農北牧之稱,東邊是巨大的大興安嶺支脈,林木森森,南麵可以開墾農業,隨著紅薯和玉米以及土豆出現之後,產量十分驚人,西麵是數不盡的礦山,北麵可以放牧。

金礦……銅礦……

眼下煤礦的開發,暫時沒有多少意義,因為現在煤炭雖已開始普及,可畢竟,需求量不大,還不必從大漠那兒取煤,成本太高,可是……金礦和銅礦卻是不同,這……他娘的是貨幣啊,噢,是了,還有一處地方,有大規模的銀礦。

這玩意,怎麽挖,都不嫌多。

方繼藩大抵記得一些礦脈的位置,因為上一世,自己曾去過內蒙古一趟,不少蒙古的城市,各自因為不同的礦產成為各自的支柱產業,那自榆林至包頭的貨車,幾乎是連綿不絕,看的方繼藩口水直流。

方繼藩一臉苦逼的樣子:“陛下,這……大漠不是大明的啊,陛下這豈不是給兒臣畫了一個大餅,不成,兒臣思來想去,太吃虧了,兒臣的心小,就喜歡老婆孩子熱炕頭,陛下賜點地,給兒臣養老就得了。”

養老……

一聽方繼藩說到養老二字,弘治皇帝便不依了,你若是養老,太子和龍孫怎麽辦?誰讓你鬼主意多呢,現在就想著養老,這得多沒出息啊。

弘治皇帝斷然道:“朕已開了金口,你方才為何不早說,現在金口玉言,覆水難收,遲了,往後啊,心裏有什麽不痛快的,早點說。”

“……”方繼藩心裏說,你自己說的,這可不是我逼你的。

這時,大老鼠已吃過了奶,頓時心裏得到了滿足,便呼呼大睡,那李二頭家的婦人樂了,看著這大老鼠很可愛,依舊抱在懷裏,蕭敬很不客氣的將大老鼠奪回來,李二頭家的道:“他喜歡吃俺的奶呢,一吃便睡了,恩公,你來看看,你瞧瞧。”

她很為自己能為恩公效命而喜悅,為了證明自己辦事得力,一再的想要證明什麽。

方繼藩略顯尷尬,隻好對她翹起大拇指:“沒說的,好乳。”

李二頭家的便滿麵紅光,顯得興奮,李二頭原先是個破落戶,有幸進了西山,日子才蒸蒸日上,而今,娃生了,青瓦的房子也蓋了,李二頭家上下,都對方繼藩充斥著感激。

沒有方繼藩,在這饑餓的世道,能有今天嗎?指不定有沒有餓死呢,這一家人,心裏都感激著方繼藩,哪怕是還一點人情,心裏也舒服一些。

弘治皇帝已是起身,現在顧不得方繼藩了,見著龍孫果然呼吸均勻,進入了熟睡,心頭便熱了,怎麽看,都覺得沒有看夠,忍不住道:“龍孫吃此乳,確實顯得怡然,既如此,那麽就請此婦入宮,喂養龍孫吧。”

……

其實……方繼藩很想忍不住說一句,娃娃不挑食的,喝水的奶,心滿意足了,他也很安詳。

當然,這話沒必要說。

弘治皇帝又道:“龍孫年紀還小,方妃而今,又需好生調養,這龍孫,暫入宮中寄養,養在乾寧宮吧,太皇太後隻怕,若是知道,此刻也要高興壞了,十之八九,沒一日都舍不得不看這龍孫一眼呢,孩子在東宮,若是來回穿梭於兩宮,多有不便。”

“……”朱厚照突然覺得自己的兒子,離自己越來越遠。

他開口想說點啥,想了想,看著一臉欣慰的母後,便知道,若是留在東宮,母後心裏怕是要像掉了肉一般不自在,至於太皇太後,想來……也一定輾轉難眠,也罷。

方繼藩則心裏暗喜,看來,漠北的開墾,得趕緊了,也不知大漠裏,已種出了大量的玉米和土豆了沒有,要趕緊讓張信去漠北啊,張信最靠得住。

從鎮國府裏告辭出來,方繼藩擦了擦額上的汗,心裏說,真是疲憊啊,生孩子,果然是很令人著急的事,回去歇一歇才是。

他剛舉步要走,不對,這不就是自己的巢穴嗎?怎麽是自己告辭。

倒是朱厚照也出來了,憤憤不平的道:“明明長的就像本宮,老方,你卻……”

方繼藩白了他一眼:“不像。”

“什麽?”朱厚照要跳起來:“你沒瞧見嗎,那眼睛,那鼻子……”

方繼藩意味深長的看了方繼藩一眼:“瞧見了,就是像陛下,因為陛下比較厲害。陛下和太子誰厲害,龍孫就像誰,其他的,我沒意見。”

“……”

方繼藩想起方妃來了:“殿下,去看看我妹子吧。”

朱厚照才抖擻精神,嘴裏咕噥道:“本宮的兒子呢,本宮才是親爹,卻好似和本宮沒有關係一樣。”一麵走,一麵唉聲歎息。

方妃在蠶室之中靜養,可笑的是,直到手術之後,臭麻子湯的效果,才顯現了出來,方妃熟睡著,方繼藩和朱厚照聯袂進了蠶室。

看著方妃的模樣,朱厚照第一個反應,就是疼。

是真的疼啊,手術時,朱厚照沒什麽感覺,可做完了手術,想到自己在方妃肚皮上,一層層的切開皮,開膛破肚,撐開患口……之後是縫針,臭麻子湯的效果,想來……很是有限,可至始至終,方妃都咬著牙,生生的撐了下來。

這一切………都是為了孩子。

想來,若非如此,隻怕方妃無論如何,都撐不下去吧。

這樣一想,這個爹娘強塞給自己的妃子,朱厚照才真正細細打量起來,生的很好,很年輕,比自己還小,這個年紀的少女,竟可以有如此的信念,真是了不起。

朱厚照上前,撫摸了她的額頭,捋了亂發,道:“本宮總是自視甚高,覺得本宮勇不可當,其他人,十之八九都是膽小鬼,可這方愛妃,她的勇氣,真是令本宮欽佩啊,好鞍配好馬,這樣的女人,才配得上本宮。”

“哎……”方繼藩歎息:“殿下,要點臉吧。”

朱厚照道:“你別打岔。本宮隻是佩服方妃而已,你難道不佩服?”

方繼藩點頭:“若是龍孫知道他的母親如此不易,心裏一定感念自己母親,以後龍孫長大了,我這做舅舅的,定要將此事和他細細的說。”

方妃似是聽到了什麽,有了一丁點的反應,她臉色蒼白,大量的失血,令她幾乎在生死徘徊,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能否活下來,隻知道,她做了無數可怕的夢,在這夢中,她無法醒來,可不知為何,耳邊響起了龍孫二字,她眼眸微張,居然有了一些氣力,她抬眸,看到了方繼藩和朱厚照,她努力的使出了渾身的解數:“孩……孩子呢……孩子在哪裏?”

方繼藩忙安慰道:“放心,孩子一切平安,現在已熟睡了。”

“這就好,這就好了……”方妃露出幾分欣慰的笑容,她凝視著方繼藩道:“哥,你要照顧好他,若是我有什麽不測,你一定要好好照顧他,哥……”

………………

身體不行了,這段時間歇一歇,之後恢複五更,而且,欠的章節,會在某個時期身體恢複了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