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秀榮一席話,讓朱厚照想死。

不過他隨即又樂了:“我就是天縱奇才哪。”

說了這麽一句自己爽了一番的話,朱厚照也心滿意足了。

讓人說去吧,以後你們會知道……本宮的厲害的。

方繼藩此時謙虛的道:“太子殿下說的不錯,殿下乃天縱奇才,非尋常人可比。”

朱秀榮隻聽方繼藩一味的在誇自己的親哥,偏偏親哥什麽德行,她心裏自知,想著方繼藩是何其有本事的人,允文允武,醫術也能教所有人都佩服的五體投地,可他從不攬功,如此的謙虛,真是難得。

父皇既然安好,朱秀榮的心,便放下了,眼裏雖帶淚,麵上卻是嫣然而笑,卻又害怕方繼藩看到了自己的‘醜態’,便又微微的頓首,學著母後一樣,盈盈一握的腰肢端坐,露出端莊得體之態。

方繼藩得了太皇太後和張皇後的誇獎,和朱厚照告辭而出。

那蔣禦醫留在廳裏,走不是,不走又不是,惴惴不安的等待。

一見到兩位正主兒來了,忙是擠出笑容,想說什麽。

方繼藩道:“你怎麽還在這裏,楞著做做什麽,照顧陛下去。”

“什……什麽……”蔣禦醫一愣:“下官……”

朱厚照和方繼藩才不管這蔣禦醫如何。

幾乎是揪著他,讓他到了蠶室,消毒之後,進去對皇帝進行照料。

以往,蔣禦醫乃大醫官,即便治病,身邊也有人跟著,他負責望問切問,下了藥,自然會有人熬藥、抓藥,可如今,蔣學士卻發現,自己……好似就是那個禦醫身後的跟班。

換下來的繃帶,他得擦洗,擦洗之後,還得塗抹酒精。

所有的器皿,他累得氣喘籲籲,也需逐一進行消毒。

每一副藥,尤其是金創,都是他親自配的。

蔣禦醫成了大忙人,從早忙碌到夜裏。

過了幾日,弘治皇帝的精神好了不少。

已經從蠶室,推進了一個還算通風的地方。

傷口愈合的還不錯,因為換藥換的勤,雖是下腹依舊有疼痛感,卻還在可忍受的犯愁之內。

這幾日他餓的厲害,可除了溫水之外,卻是滴米未進,昨天夜裏,已可以喝小米粥了,那小米粥煮的稀爛,一口嚐了,那滋味,真是美好啊。

到了正午,外頭有人道:“臣溫豔生求見。”

“寧波那個溫豔生?”弘治皇帝道:“怎的還留在京裏?”

他大聲道:“進來吧!”

溫豔生笑吟吟的進來,手裏端著的,乃是一碗烏魚湯。

這烏魚熬製的濃湯,能夠促進傷口的愈合,遠遠的,那濃湯的香味便撲鼻而來,弘治皇帝躺在榻上,卻不能起,任由腹中燒火一般。

“臣見過陛下,陛下好些了嗎。”溫豔生不急,先將烏魚湯在一旁涼一涼,語氣之中,帶著關切,卻又不是刻意的逢迎。

“誒……”弘治皇帝歎了口氣:“在鬼門關走了一遭啊,生生被太子和方繼藩二人,從閻王爺手裏拉了回來,而今想來,依舊心有餘悸,溫卿家怎的還在此,吏部……不該……”

溫豔生道:“陛下,吏部有意命臣依舊去江浙,可臣卻眷戀著京師,請求留了下來,留在鎮國府……”

留在鎮國府……

這鎮國府,比起獨當一麵的封疆大吏而言,可是差了不少。

弘治皇帝不解。

溫豔生道:“陛下一定覺得奇怪吧,其實……人各有誌。”

弘治皇帝莞爾。

“還有這烏魚湯,乃是專門為陛下熬製的,這烏魚略帶腥味,因而臣取一肥碩烏魚,先去鱗去骨,再講其肉,用料酒和薑蔥浸泡,浸泡了半個時辰之後,再將其肉進行翻炒,此後再淋上水,加上了臣所製的十三香,便起了鍋。這烏魚湯乃滋補之物,陛下現在還有外傷,吃這個,最是合適,臣在想,陛下很久沒有進食了,昨夜有了小米粥墊了肚子,今兒再將這烏魚湯送來,既為陛下開胃,又使陛下傷口早日愈合。”

溫豔生說的繪聲繪色,聽著聽著,弘治皇帝哈喇子都要流出來,他心裏不禁無言,說這麽多做什麽,端來給朕吃啊。

可溫豔生是個講究人,所謂不教而誅謂之虐!同樣的道理,做了烹飪,我不告訴你這東西怎麽做的,該怎麽樣的吃法,又味如何,豈不是暴殄天物?

溫豔生又道:“此湯的精華在於湯,其味鮮美無比,反而是魚肉已味同嚼蠟了,因而臣隻盛了湯,沒有加魚來,烏魚與其他魚不同……”

“……”弘治皇帝吞了吞口水:“取朕嚐嚐。”

溫豔生倒也不敢怠慢,終於住口,端了烏魚湯,至弘治皇帝麵前,弘治皇帝輕輕將唇湊在調羹上,輕抿一口魚羹,一下子,一股強烈的鮮美氣息瞬間在口齒之間回蕩。

呼……

弘治皇帝額上,竟細密的流出了些許的熱汗,臉色也微微的紅潤了不少。

“此羹之鮮美,超出了朕的想象!”

弘治皇帝隨即,將這魚湯吃了個幹淨,卻已有些大汗淋漓了,痛快,痛快無比啊。

“溫卿家烹飪,超出禦廚太甚了。”弘治皇帝感慨。

溫豔生微笑:“臣愧不敢當。”

弘治皇帝道:“卿家,朕吃了此湯,反而覺得更餓了。”

是啊,這麽久沒進食,好在因為身體虛弱,再加上腹部的刀口疼痛,胃口不開,倒也能勉強熬得過去。

偏偏……現在吃了一碗濃湯,這濃湯鮮美無比,頓時勾起了食欲,現在……弘治皇帝非但沒有滿足,反而覺得肚中燒的更厲害,宛如有一團火,火焰不斷的躥高。

“父皇。”

卻在此時,朱厚照和方繼藩各自端著一個大盆子大喇喇的進來。

這飯盆乃專門定製,朱大夫現在可忙了,畢竟此前招攬了不少人來割腰子,這本是打算用來練手的,於是西山裏,還有幾十個腸癱的病患呢,總不能父皇的病好了,就把這些人趕走吧,做人要厚道,而且朱厚照對這手術,漸漸滋生了興趣,那就割唄,權當行善積德了。

京師已經轟動,不少腸癱的病人,似乎尋到了希望,聽說真有痊愈的可能,不少孝子孝孫們,直接跪在西山之外,請求西山這兒救治,至於賣身救父,賣身救母之類,總而言之,他們也想割。

這一下子,朱大夫為難了,這天下這麽多壞了的腰子,割的盡嗎?

於是乎,招募了十幾個方繼藩的徒孫,專門學習下刀,不過這些人不靠譜,朱厚照和方繼藩還是得在旁盯著,免得割錯了點兒什麽。

既然已經沒有了閑情雅致吃喝,便隻好端著這大飯盆,一麵吃,一麵四處走動。

方繼藩進了這裏,放下他的飯盆和飯盆裏堆砌如山的牛肉和竹筍,道:“臣見過陛下……陛下吃了烏魚湯嗎?不知滋味如何?”

弘治皇帝看著那飯盆,喉頭滾動。

朱厚照還叉著筷子,一麵低頭吃飯,一麵觀察了一下弘治皇帝的臉色:“父皇的臉色紅潤了,不錯,恢複的很好,待會兒再換換繃帶,父皇,你餓了不?”

弘治皇帝淡淡道:“朕餓了。”

朱厚照搖頭:“吃了一碗烏魚湯就得了,現在不宜多吃,父皇要稍作忍耐,溫先生啊,晚上給溫先生熬一碗魚粥。”

溫豔生道:“是。”

弘治皇帝便閉著眼,仰躺著,索性不看朱厚照。

朱厚照在一旁吧唧吧唧的吃著飯,一麵道:“這傷口,看上去是好了,卻要隨時注意好愈合情況,萬萬不可疏忽大意的,否則就前功盡棄了,父皇,兒臣給你下的這一刀,堪稱為神乎其技啊,這刀口不但平齊,且恰到好處,多一分則肥,少一分則瘦。”

方繼藩扒著飯:“殿下,陛下需要靜養,我們夜裏再來觀察吧。”

朱厚照搖頭:“本宮擔心父皇,得多看看,自己的爹不看,難道還圍著別人的爹去轉?”

好有道理的樣子。

溫豔生笑吟吟道:“太子至孝,人所共知,陛下是有福氣的人啊。”

“……”

弘治皇帝隻得張眸,看到方繼藩和朱厚照端著碗在屋裏漫無目的的踱步,時而低頭吃飯,二人很沒吃閑,嘴角都有飯粒子。

弘治皇帝嗯了一聲:“這幾日,朕的身子好了許多,朝中有許多事,朕心裏有些擔心,明日,讓劉健來西山覲見,對了,讓蕭敬也來,還有翰林待詔歐陽誌……”

劉健乃是首輔,傳召他,肯定是要談軍政的事。

而歐陽誌乃待詔,負責隨時記錄皇帝的言行,若是皇帝有什麽吩咐,待詔翰林負責動筆草擬奏疏。

至於蕭敬,既是貼身的奴婢,可與此同時,又是司禮監的太監,是東廠的督主。

召此三人,這分明是弘治皇帝不想在這西山,白白糟踏時間。

朱厚照忍不住道:“父皇,您多歇一歇罷,這個時候,還管顧那些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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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和三十一位盟主誕生,分別是武器行01和張衛雨同學,老虎很感動,尤其是在今天更新不及時的情況下,還有兩位同學如此體貼和理解,在此拜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