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頷首點頭,親自取了臭麻子湯。
這湯也不知有啥用,不過根據那劉一刀所述,是專門用來麻醉的,效果不錯,祖傳秘方,概不外傳。
而根據親曆者劉瑾的介紹,此湯喝下之後,確實頭腦昏沉,渾渾噩噩,在被切的過程中,雖然還是會有一些的疼,卻並不明顯。
於是,這韃靼人一碗湯被強令著喝下,喝下之後,口裏還罵罵咧咧,一副有種你放我起來的姿態。
而他渾身被捆綁的牢牢的,自然也沒有人傻到放他起來。
漸漸的,這韃靼人的叫罵聲越來越微弱。
最終………沒了聲息。
看來,是臭麻子湯有了效果。
這令方繼藩有了信心,這劉一刀還是很有一手的,畢竟祖宗八代開始就切人那玩意兒啊,還真有幾把刷子。
朱厚照預備破肚,方繼藩不由感慨:“韃靼人真的渾身都是寶啊,在大漠的時候,可以做軍功,到了關內來,不但可以挖煤,還可以用來割腰子練手藝,他們比鯨魚還要厲害。”
朱厚照皺眉:“別吵吵,我要切了。”
“你切。”
“切哪兒。”
方繼藩比劃了一下韃靼人的肚子,想了想:“我記憶沒錯的話,可能是這裏。”
“那我切了,死了別怪本宮。”朱厚照很幹脆。
他是習武之人,手中又有一柄手指長的利刃,利刃迅速的劃破了皮膚,便見著吃了臭麻子湯的韃靼人還是察覺到了有些痛,身子抽了抽。
接著,不堪入目的東西便露了出來。
方繼藩忍不住道:“殿下,你切的太多了。”
“你為何不早說。”朱厚照額上全是汗,一麵道:“哪個是腰子?”
“這個……”方繼藩憑著記憶道。
朱厚照很不客氣,直接將那玩意拽了拽,利刃吧唧一下,東西便割了下來。
“快,止血,上藥。”
二人忙活了老半天。
最後縫線的時候,乃是朱厚照最得意的環節,他拿著魚線,迅速穿針引線,到了最後,還給這肚子打了一個漂亮的蝴蝶結。
接著,繼續上金瘡和止血藥,最後,塗抹上酒精,一通忙碌起來,接下來的事,就交給劉一刀了。
對於這外傷,劉一刀經驗豐富無比。
走出蠶室的時候,方繼藩摘下口罩和護目鏡,長籲短歎。
朱厚照摘下口罩的時候,樂了:“哈哈,還挺有意思的。”
方繼藩對朱厚照的惡趣味,一丁點興趣都沒有,他隻擦拭著額上汗。
“但願………人能活著吧。”
朱厚照想了想:“這沒什麽大不了的,這些韃靼人,四處燒殺劫掠,惡貫滿盈,本宮早想砍了他們的腦袋……死了也是活該。”
朱厚照是個烏鴉嘴。
那韃靼人確實是醒過來了,可沒撐過兩天,便一命嗚呼。
於是乎,尋了仵作來,尋求他的死因,最終才發現,他的手術位置已經感染。
看來,還需尋找新的藥來試試。
朱厚照特意跑去尋了禦醫,又得了幾個方子。
朱醫生是個勤奮的人,在第一個韃靼人死了第二日,便開始繼續做手術。
這一次的效果,居然還不錯。
那韃靼人割了腰子,第二日,便漸漸恢複了一些精神,過了幾日之後,便可以進一些流食了,傷口竟開始愈合,而闌尾的割除,似乎對他沒有太大的影響。
朱厚照生生的看著一個被自己開膛破肚的人,居然在自己麵前呼吸,有一種奇妙的感覺。
“這個人養起來,觀察一個月。明日,我們繼續下一個,本宮要將所有俘虜的腰子都割了。”
而與此同時,兩個徒孫,一個叫蘇月、一人叫周元的家夥,則一直都負責記錄。
每一次手術,他們都會戴著口罩和護目鏡進行觀摩,將整個手術的過程記錄下來。
甚至,第一個俘虜死之後,仵作進行解剖,他們不但負責記錄,而且將這死者的心肝脾肺也統統繪製。
太子的手術,某種意義而言,乃是外科的寶貴經驗,方繼藩怎麽肯輕易放過。
人類邁向文明的本質,在於知識的不斷積累,偶爾,出現一兩個天才是沒有意義的,若是無法傳承,這天才在曆史上就算再如何厲害,那也不過是曇花一現而已。
而記錄,同時進行傳播,這才會引發某個領域向前發展的動力,後人是需踩在巨人的肩膀上去開拓創新的,沒有巨人的肩膀,他們也不可能憑空的發掘出奇跡。
………………
弘治皇帝覺得這些日子,疼痛緩解了一些。
可依舊沒有多少的食欲,臉上幾乎寫滿了病容。
隻是根據禦醫的奏報,似乎也隻有天知道,何時會繼續發作,此腸癱之症,形同絕症,隻能暫時靠藥物勉強緩解一些,多則一年,少則數月,就極有可能……
弘治皇帝從震驚,再到戀戀不舍,最後……他平靜的接受了。
人終有一死,當初他的父皇,為了長生不老,尋仙問藥,可結果又如何呢?
他才三十多歲,正在盛年,他上有祖母,身邊有一個與他相敬如賓的妻子,而膝下有一雙兒女,他原以為,自己本該享受一些天倫之樂。
可惜……
他表現的極沉默,在疼痛稍緩一些之後,便移駕暖閣,在這裏,他召見了劉健和李東陽。
劉健和李東陽行禮,憂心忡忡的看著弘治皇帝。
弘治皇帝則半躺在禦案之後,身子顯得孱弱,卻異常平靜的道:“前幾日,朕身體欠安,許多事,不得不令劉卿家和李卿家處置,兩位卿家,有勞了。”
劉健盡力的抑製內心的情緒:“老臣慚愧,不能為君分憂,萬死。”
弘治皇帝搖頭:“病痛怎麽能分憂呢,好啦,卿家不必自責,壽數長短,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朕克繼大統,蒙祖宗隆恩,君臨天下,這十六年來,不敢說天下大治,卻也勉強沒讓著天下的軍民吃太多的苦,受太多的罪,朕知足了啊,唯一遺憾的,就是太子尚年幼,恐難任事,朕……唯一擔心的就是他,自然,我們說遠了,說的太遠了。”
他搖搖頭,知道自己說這些話,隻會引來臣子們的擔憂。
自己的病情,到了這個地步,可不還有數月乃至一年的壽數嗎?朕……還可以趁此機會,在太子克繼大統之前,為他做一些事。
他朝蕭敬道:“蕭伴伴,太子這幾日,在做什麽?”
蕭敬這幾日,總是偷偷的抹著眼淚,此時聽弘治皇帝問起太子,誠惶誠恐的道:“太子心中鬱悶,在西山,刑罰韃靼俘虜。”
刑罰韃靼俘虜……
弘治皇帝隻笑了笑,沒有繼續追究下去,卻還是道:“他就是這樣,孩子脾氣,朕知道他是為了朕憂心,其他的不論,可這孝順二字,朕知道他是有的,都說天家無情,這是一概論之的說法,可朕和太子,卻非比尋常,他若是心裏悶得厲害,就由著他去吧,朕……已經沒法兒管教他了,他對朕的管教,想來也多有怨憤,但願,朕有朝一日,倘若真不在了,他念起朕對他的種種,總還曉得,朕無論是責打還是痛斥,對他……全是出於,朕的舐犢之情。”
弘治皇帝的眼眶,竟有些微紅。
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自己的兒子啊。
蕭敬忙道:“太子殿下,自是對陛下滿懷孝心的,他還說,要治好殿下呢,奴婢鬥膽……從東宮的宦官那兒聽來的。”
弘治皇帝哂然一笑:“胡鬧,他又不是大夫,這孩子,就是如此,許多事,他都不肯服輸,太倔了。”
弘治皇帝說到此,臉色卻又低沉:“倔一些,本也不是壞事,可是……須知,有些事,可以不服輸,可以不服氣,可以倨傲,可以去爭奪,去搶。可似此等天命,卻非人可以鬥,非人可以去奪的。朕反而想開了,終究是逃不過這一劫啊。”
劉健忍不住抹著眼淚:“陛下洪福齊天……”
弘治皇帝搖頭:“別說這些了,謝卿家的會試主持的如何,朕在病榻上,心心念念,所思所想,都是這會試,這是掄才大典,多一些俊傑入朝堂,將來才可輔佐太子,才可謂他分憂。”
弘治皇帝關心著會試的結果,他甚至想,自己無論如何,也要撐到殿試,親自點選一批人才,為將來打算。
他能所做的,似乎也隻有這些了。
“稟告陛下,數日的考試,早已結束,現在謝學士,正在貢院,領著諸考官,批閱試卷,想來,這幾日就會有結果。”
弘治皇帝頷首點頭,有些遺憾的道:“往年的時候,此時也差不多要放榜了,今年,竟這樣的遲?”
他沒有繼續追問下去。
或許……是因為自己的病,使謝遷心裏煩惱吧。
弘治皇帝頷首點頭:“有了結果,立即報朕吧。”
“臣遵旨。”劉健抬眸看著弘治皇帝,感慨道:“陛下這些日子,還需注意龍體才好,不可操勞,朝中的事,老臣會盡心的。”
“嗯。”弘治皇帝不置可否的點點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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