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繼藩還是很有繪畫天賦的。
在大致的畫出一個人之後,在旁寫了一個鬥大的徐經二字,方才滿意。
人類發明了文字,而文字的妙用,確實使人類的發展進程提高了無數倍。
方繼藩滿意的將筆一擱,將畫掛起來,看著自己畫的畫長長出了口氣。
徐經這家夥終於回來了。
真是不容易呀,他懸著的心終於可以安然放回原處了。
念及這倆年來的種種擔憂,方繼藩搖了頭搖,深深歎了一口氣,才出了書齋,
他與朱厚照聯袂入宮。
倆人至暖閣,此時……這裏已熱鬧非凡。
人們竊竊私語,低聲談論著關於‘人間渣滓王不仕’的種種傳說。
弘治皇帝已滿麵笑容,眼睛裏都洋溢著笑意,他見了方繼藩和朱厚照二人來了,立即笑著開口說道:“方卿家,朕正等你來,今日有一個差事交給你。”
方繼藩道:“臣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弘治皇帝凝視著方繼藩,認真的審視了一會,便又笑道:“朕不要你鞠躬盡瘁,隻讓你作前導官,去天津衛,為朕前哨。”
前哨……
方繼藩輕輕皺了皺眉,旋即便開口勸道:“陛下……”
誰料話還沒說出口,弘治皇帝便截住了他的話。
“朕意已決,諸臣們已勸說過了,你不必相勸,朕欲巡天津衛,親迎徐經等登岸。”
他撫著龍案,一臉認真而又嚴謹的神色。
方繼藩這才知道,原來徐經並沒有到京師,隻是有了消息而已。
此時,方繼藩倒是急盼著見徐經了,這個家夥,給自己掙了口氣啊。
方繼藩心裏想,鬼才攔著陛下呢,誰攔陛下去接我家徐經,我方繼藩和他拚了。
方繼藩道:“臣遵旨。”
弘治皇帝舒心極了,竟是毫不吝嗇的誇讚起來。
“這個徐經,真是了不起啊。”
方繼藩樂嗬嗬的道:“臣早就說過了,徐經是個忠厚的人,臣當初,可是作保過的,臣對陛下,忠心耿耿,從不敢欺瞞陛下。”
弘治皇帝隻莞爾,他籲了口氣,指了指朱厚照道:“太子要向方卿家學學。”
朱厚照有點懵,這和自己有關係嗎?
今日這暖閣裏,其樂融融,便連一向不苟言笑的謝遷,臉上也有了幾分笑容,他雖然覺得陛下去天津衛有些過了,可說實話,徐經回來,確實是解決了大明當下最棘手的問題。
方繼藩心裏也長長鬆了口氣。
這下西洋的進程,隻怕又加快了一步了。
至於徐經,當初讓徐經下海,本心而言,方繼藩是有點不舍的,好不容易培養出來的一個門生,這等同於是送羊入虎口,九死一生啊。
可是……徐經不去,誰去呢?
方繼藩隻能孤注一擲。
…………
臨出京之前,太康公主的腦疾有了複發的征兆。
方繼藩被詔入宮。
二人如老友重逢,彼此微笑。
太康公主抿嘴,笑著道:“新建伯,倒是恭喜你。”
方繼藩笑吟吟道:“不錯,我的門生徐經回來了,誒,真是不易啊,當初教導他做一個有誌之人,可沒少花費我的功夫,耳濡目染,數年熏陶之下,這個小子,總算有了些許的成就,有此可見教書育人,是何其重要的事,所謂十年樹木、百年樹人,此言非虛,徐經從前壞毛病不少,尤愛美色,當初我便批評他,大丈夫心懷天下,豈可滿心兒女情長,若如為師這般,天下婦人,盡為糞土,除了公主殿下,再無其他人……”
“什麽……”太康公主驚的說不出話來。
感覺要窒息了。
這也太**裸了。
她俏臉宛如夕陽下的雲霞,美眸忙是避開方繼藩的目光:“新建伯在說笑嗎?”
“呀。”方繼藩碰瓷之後,立即收手,絕不拖泥帶水:“殿下,是臣的不是,臣真是該死,如此胡言亂語,誒,我怎的將真話說出來了,不,不,不,這不是真話,都是胡說的,不必放在心上。”
方繼藩很惆悵,倘若自己的爹靠譜一些,說不準,他都可以抱孫子了,結果……
太康公主抿抿嘴:“原來你門生回來了……”
“殿下說的不是……這個?”
太康公主看著方繼藩:“我……我恭喜你有了個妹子。”
果然還是那句老話,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啊。
方繼藩幹笑:“這個……”
“你不喜歡有一個妹子嗎?”太康公主眨眨眼。
方繼藩肯定的語氣道:“喜歡極了。”
“那她取名了沒有。”方繼藩道。
太康公主饒有興趣:“卻不知叫什麽?”
醜媳婦終要見公婆,方繼藩道:“方小藩……”
太康公主便感慨道:“你的父親真的很疼愛你,即便是生了你妹子,心裏還惦記著你,繼藩,小藩,這不正是心理時刻念著你嗎?”
是嗎?
方繼藩心思一動。
籲了口氣:“許多年不曾見家父,倒怪是想念。”
二人俱都陷入了沉默。
朱秀榮略顯尷尬,也不知該如何安慰方繼藩才好,沉吟了良久道:“其實,你們父子終會團聚,有一事,我得和你說。”
“你說罷。”方繼藩心裏幽幽的想著。
朱秀榮凝看著方繼藩:“這事兒……宮裏傳的可快呢。”
“……”似乎……又應了那句老話,這群碎嘴的混蛋。
朱秀榮便輕笑道:“太皇太後聽了,也很高興,說是平西候鎮守西南,勞苦功高,而今,也算有了好的結果。聽說你那後母要來京,說要見一見。”
方繼藩心裏沒底了。
米魯是個叛黨啊,勢必是桀驁不馴之人,哪裏有自己這般圓融和機智,這若是說錯了話,豈不是糟糕。
自己對這所謂的後母,沒有感情,可方繼藩擔心的卻是自己的爹,他眉頭微鎖,道:“我這後母,身份有些特殊,隻恐太皇太後不便……”
朱秀榮笑了,明媚皓齒,一笑傾城:“你這卻不知,太皇太後之所以見,便有這層意思,她這一見,就沒有人再敢提及你後母的過去,豈不是好?為此,我可磨了許久呢。”
方繼藩這才知道,原來這背後,是朱秀榮在吹枕頭風。
方繼藩心裏不知該哭還是該笑,卻還是道:“既如此,那麽隻好見一見了,多謝殿下。”
“你我之間,不必相謝的。”朱秀榮竟帶幾分幽怨的看著方繼藩。
“啥?”
朱秀榮道:“好了,我身子好了許多,有勞新建伯診治。”
方繼藩隻好悻悻然站起來,自己有惹她不高興嗎?又或者是,這又是傳遞什麽?本少爺純潔的就像個白紙啊,這個事,不懂啊。
他朝朱秀榮作揖:“臣告退。”
………
翰林院文史館。
作為翰林侍學,王不仕主要負責的乃是文史的修撰,說穿了,他是修《憲宗實錄》的。
雖然修史的老祖宗司馬遷運氣不是很好,遭受了腐刑,可到了大明朝,修史之人,地位極為崇高。
他們都是自翰林中甄選,而且無一不是清流大儒,王不仕,就是這樣的人。
當今天下的人崇拜古人,便連謹身殿的牌匾,也是碩大的《敬天法祖》四字,正因如此,當今天下的一切法律以及對天下治理的觀念,甚至是一個人的好壞,都自可從古法之中,尋出典故,予以評判的。
就如皇帝下旨,要辦某某事,也往往會提到堯舜、太祖高皇帝,大行皇帝會怎麽做,然後再客氣的道出皇帝本身的意圖,說自己乃是效法他們啊。
說再難聽一點,就算是有人要謀反,造反之人,也得先從古籍裏,尋出一個類似的例子,然後將當今皇帝,套上商紂、隋煬帝這樣的例子。
總而言之,修史的人很厲害。
王不仕就是那個最厲害的人。
他所修的《憲宗實錄》,才剛剛開始,可翰林院上下的翰林,見了他,都不免露出崇敬的眼神。
王侍學,是有大學問的人啊,不然怎麽會總裁《憲宗實錄》的修著呢?
王不仕也很享受這種感覺。
這些年來,沒人招惹他,一方麵,是他一個修史官,自然和別人難產生什麽衝突,另一方麵,也是因為,他乃是清流中的清流,別看他是翰林侍學,可若是要彈劾誰,莫說是尋常大臣,便是當今的首輔劉健,他也不怕。
一個人修史修的多了,就不免想要名垂青史,誰不希望這史書裏,有自己的一個名字呢,哪怕隻是一字半句也好。
所以王不仕很熱衷於彈劾大臣。
唯一吃虧的,就是被那方繼藩還有徐經,居然敲打了一次。
這方繼藩,不是東西啊。老夫若不是不和你計較,哼哼,到時搜羅你三十大罪,即便有無數人袒護你又如何,你方繼藩最終,聲名狼藉,臭名昭著。
當然……他不願惹這個麻煩,畢竟……平白樹敵,不好。
他悠悠然的在文史館裏喝著茶,這事兒很清閑,他隻負責編修的工作,自有下頭的翰林和書吏們去負責最繁重的工作而自己嘛,隻負責總攬全局就可以了。
“王……王侍學……王侍學……”有人臉色蠟黃,匆匆而來:“不好了,不好了。”
......
現實中有點事,更晚了,後續很快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