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沈文的話,謝遷含笑不語,沒有說什麽。

很快,那份隨著糧隊送出的奏報,便迅速的抵達了靈丘縣境駐紮的京營大營。

而在這京營大營裏,上萬人馬緊急召集在此,枕戈待旦。

除此之外,錦衣衛、東廠以及各部所駐人員,也早在此焦灼的等候了。

這上萬京營驍騎,挑選的盡是精銳。

而因為陛下的重視,親自下旨命英國公張懋在此坐鎮。

無數自大同,自靈丘縣,自京師來的消息,在此匯總。

內閣大學士,幾乎被人‘綁架’般,隻帶了些許隨扈,便貿然進了靈丘縣。

而根據猶如沙子一般摻入靈丘縣的校尉和力士,將靈丘縣全境的消息帶了出來。

大軍駐紮於此,沒有貿然進入,是因為這裏的道路根本無法通車馬,俱都是羊腸小徑,即便是西山的糧隊,也隻能靠人力朝裏運送糧食。

而人力運糧,損耗極大,大明供應邊鎮的軍需,大致的損耗比是九比一,也就是說,大明征用一個民夫背著一百斤的糧食倘若到了錦州,那麽這個民夫來在路上的損耗,可能需要吃掉九十斤糧,真正落到錦州的糧食,便可能隻有十一斤左右,其餘的,統統在路上損耗掉了。

靈丘縣現在的環境,一萬大軍進入,若是事先沒有征調數萬民夫源源不絕的朝裏頭供糧,是無法滿足大軍的糧草供應的,因而,現下隻能駐紮在外圍,多派斥候和探馬打探消息,一旦發現賊人,大軍在此,既可震懾,真到了逼的急了的時候,也能派一隊精銳急行進入山裏。

至於內閣大學士謝遷的安危,也讓張懋捏了一把汗,謝公走的太急了,十幾個官員,就帶著那麽一點兒隨扈,連車夫、轎夫都留在外頭,實在不智。

眼下張懋唯一能做的,就是派大量人手清理官道!

雖然這道路曾被西山院的人清理了一遍,可他們清理的目的,是為了尋找一條可以通過的路徑,隻求進入災區而已,可真正要供大量軍馬進入,且還能使補給跟上,卻需不斷將被亂石和決堤河水衝垮的道路清理出來!

否則大量人馬貿然進去,這簡直就形同於是讓一群有刀有槍,卻沒有糧吃的軍隊進去搶災民們的口糧。

沒有糧草,即便是京營的精銳,張懋也無法保證一群餓兵能約束得住的。

不過大量廠衛自裏頭帶來了許多的好消息,讓張懋的心稍稍的寬了些。

裏頭根本沒有發現盜賊蹤跡,傳聞中所謂的數千盜賊,如此巨大的數目,一定會有巢穴,而且活動範圍也一定廣泛,隻要一探查,肯定能發現蹤跡,而事實上,所謂的盜賊,是子虛烏有。

“老天保佑啊!”張懋忍不住的看向身邊的蕭敬道,他緊繃了很久的麵容終於舒緩了一些。

這一次,蕭敬也來了,來的還有錦衣衛指揮使牟斌。

蕭敬和牟斌也是不約而同地鬆了口氣。

“還有好消息呢!”蕭敬笑吟吟的道:“番子發現了一處營地,裏頭有大量的災民,殿下和西山院的人都在那裏,也就是說,太子殿下平安無恙,這是好消息啊,不過裏頭到底什麽情況,帶來的隻是一麵之詞,咱家近來,說實話做什麽事,心裏都沒底,到現在都不敢跟陛下報喜,就怕還出什麽岔子,因而命人繼續的探查。”

張懋頗為認同的點頭,不由歎息道:“你說這西山院,瞎折騰什麽,一群讀人,在那樣的艱苦的環境裏能做些什麽事,太子殿下咳咳”

說到這裏,張懋下意識的看了一眼蕭敬和牟斌,頓時閉上了嘴,他差點忘了,站在自己麵前的,乃是兩個大明的特務頭子。

張懋那下頭的話雖沒說下去,蕭敬還是領會了張懋的意思,笑道:“太子殿下是胡鬧了一些,這沒什麽不可說的,若陛下在此,也這樣說,咱們都是陛下的心腹,很多事都是明白的,此番去,太子殿下肯定要被狠狠敲打一番,還有那方繼藩害人啊”

現在大致確定了所有人的安全,蕭敬的心情算是放鬆了下來!

他對方繼藩素來就沒好印象的,此時眉飛色舞地繼續道:“當初他和殿下建院的時候,說的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那是咋說的?那是教育人,是要讓人進去讀的。因而這朝中諸公們才肯將自家子弟送進去的。可這廝呢,這讀個鬼的,讀著,讀著,那院裏頭竟是人都沒了影,全往這裏頭跑了,謝公可憐啊,一大把老骨頭,身負皇命來此,得是要吃多少的苦呀,據那抬轎子的人說,到了山腳下,山路崎嶇,到處都是亂石,車馬和轎子都進不去,謝公本想緩一緩,讓人先清清道,卻生生的給一群佐官,就差是說綁進了山裏,也幸好沒出事,這要是出了事,那不也是天塌下來了嗎?”

“所以哪”蕭敬看了看張懋,又看看牟斌,才接著道:“咱家覺得,最不是東西的,就是方繼藩。”

張懋卻是皮笑肉不笑的道:“這話可就不對了,生員們去西山院讀,是他們父母非要送進去的,是不是?方繼藩放行讓人進去讀,卻也沒拿出刀來架在生員們的脖子上,噢,這些生員也老大不小了吧,方繼藩讓他們去哪,他們便去哪?那方繼藩讓他們去死,他們也去死嗎?方繼藩還讓他們吃*呢,他們也吃?由此可見,這西山院的問題,不是方繼藩一人的事,這是共謀,怎麽能什麽事都栽在一人頭上呢?好啦,一切盡頭有聖裁,這不是我們操心的事,我們要操心的,乃是保證殿下和謝公,以及院上下人等的絕對安全,派進去的細作,還得將裏頭所有的地方都探查一遍,絕不容出現些許的差錯。”

張懋頓了頓,又道:“還有這清理官道的事,刻不容緩,可民夫不夠用啊,順天府也不知做什麽吃的。”

一陣牢騷之後,卻是聽到外頭有人大聲道:“報,山裏來了奏報。”

奏奏報

張懋一聽奏報,頓時打起了精神,連忙道:“進來。”

一個校尉匆匆進來,手裏拎著一份奏報,邊道:“乃糧隊送出來的,據稱乃是謝公所。”

謝公

眾人皆是眼前一亮。

謝公這時候還有閑心送出奏報,想來裏頭就更妥當了。

張懋接過了奏報,這是一封不同尋常的奏報,沒有蠟封,也沒有蓋印,想來是山裏頭的情況比較艱苦,便連紙張,都是尋常讀人的用紙,不隻如此,與其說是奏報,不如說是一封信,隻是寫好之後,折疊起來而已。

張懋低頭看著這折疊起來的紙,看了看蕭敬和牟斌道:“蕭公公,牟指揮,這奏報,直接快馬送入宮中去?”

蕭敬皺眉,心裏暗罵張懋老狐狸。

這可是謝公的第一手消息,和那些細作、探馬所送出的消息完全不同,謝公在山裏的觀察,肯定是異於常人的,也就是說,這是一份對於他們眼下最重要的一手資料。

“得看看。”蕭敬道:“雖說大臣奏疏,無關人等,不得輕易查看,可眼下裏頭的具體情況,還未徹底弄清楚,咱們受命在此,身負重任,倘若這裏頭有些重要的訊息,而我等失之交臂,出了事,算誰的?”

張懋便看向牟斌。

牟斌麵無表情的道:“蕭公公說的對。”

張懋便認真的道:“蕭公公說看,那就看。”

蕭敬氣得七竅生煙,什麽叫蕭公公說看,你就不想看?還真是雞賊啊,雖說事急從權,可出了事,你張懋的關係便可撇的一清二楚了。

張懋說著,便利索的將折疊的紙展開。

三個人,三雙眼睛,則目不轉睛的落在了紙上。

張懋一目十行看過去,臉色越來越奇怪起來。

這這是啥奏疏?

太奇怪了。

謝公這也太阿諛了吧?

裏頭許多的肉麻吹捧,連一向以不太要臉的蕭公公,怕都說不出口吧。

太子殿下進去,這不該用頑劣、胡鬧來形容嗎?怎麽在裏頭,反而成了災民的救星,成了賢能的典範了?

倘若當初進去的不是謝遷,而是張懋或者是蕭公公,說出這些不要臉的話,倒還說的過去。

可問題就在於說話的乃是清直敢言的謝公啊。

“這是謝公的筆跡嗎?”張懋看向蕭敬,眼裏盡帶懷疑。

蕭敬乃是司禮監秉筆太監,奏疏在內閣票擬之後,先送陛下過目,陛下在上頭批注之後,是需送司禮監批紅蓋印的,所以對於謝遷的筆跡,蕭敬是耳熟能詳的!

他下意識的頷首點頭:“是,保準是他的,這字跡,化成灰都認識。”

接下來,三人的目光從奏疏裏抬起來,相互的你你,都是一頭霧水的樣子!

倒是張懋道:“據聞,太子殿下很擅長臨摹和製印。”

月末了月末了,求票求票,要是已經投夠五張月票,手上還有剩的,也別浪費了,寫的都不容易,票兒下個月就失效了,都投出去,支持支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