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這一年多的時間,朝廷有太多的事要辦,以至於人們無法分心去顧忌其他。
鐵路的修建,也已到了關鍵時刻。
一段段的鐵路開始竣工。
無論是朝廷,亦或者是地方州府,對於鐵路的需求已是不斷的增大,某些工段興建之後,具備了通車的條件,便開始先行通車,這火車一響,帶來的乃是源源不斷的貨物,自然……也將無數本地的土產輸送出去,換取了源源不斷的財富。
許多京師來的大商賈們,幾乎是蜂擁而來。
他們隨著鐵路線,到了各個州府,貪婪的看著這裏的一切。
在此之前,這裏可是一片片未開發的CHU女地,甚至在此,幾乎沒有任何所謂的商業可言,在這裏,有著相比於京師和保定看來,可謂是白菜一般的地價,還有著數不清低廉的勞力。甚至附近,可能還蘊藏著無數還待發掘的資源。絕大多數地方,百姓們依舊還在自給自足,土布和土製的鐵器還未遭受過價格低廉且質量更好的作坊製造品的衝擊。
京師的商貿競爭,已經到了殘酷的地步,而這樣的州府,卻猶如一張白紙一般。
於是乎……無數的‘冒險者’們帶著數不清的貨物和財富來此開拓他們的商業版圖。
以西山為首的京師十大商行,迫切的需要更多的原料產地,需要建設新的作坊,需要大量更廉價的勞力。
其他的商賈們,則開始將他們在京師的買賣,開拓於此。
掮客們無孔不入,尋覓著任何可能的機會,撮合著本地州府之人,與京師、保定、江南商賈的合作。
這似乎是一場狂歡。
這些一夜之間,發現家門口出現車站的人,發現那龐然的鐵疙瘩冒著滾滾青煙而來,此後……他們卻發現,他們的生活,開始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許多地方都在招募工人,開始營建。
一些商賈,甚至提前招募了人,進行短期的培訓,許諾了對於本地人而言,已算是不菲的工價。
也有人稀裏糊塗的發現,自己的後山,那本是一片再尋常不過的土疙瘩裏,如同被人發現了寶藏似的,緊接著,大量的人員開始出現,先是用火藥開山,隨即……建立起了山道,而後……將無數的礦山直接拉下山來。
山民們自然也是有好處的。
不但被拉去開山,給予豐厚的薪俸。
有時為了收買他們,免不得要給他們營造一些房屋和村前的道路。
一些機靈的人,開始察覺出了什麽,亦開始混入了這些外來人的行列,學著他們的做法,竟是在一年半載之後,衣錦還鄉。
他們坐著馬車,一聲綾羅綢緞,招搖過市,立即引來了人們各種好奇且妒忌的目光。
連他們都可以,我們為何不可以?
這大抵是許多人的心聲。
猶如一千多年前,那陳勝吳廣喊出‘王侯將相寧有種乎’一般。
別人可以發財,自己為何不可?
人們已無法鎮定了。
宛如一下子,置身於滔滔不絕的洪流之中,於是……一個個奮不顧身的紮身進去,義無反顧。
而這樣的形態,卻好似是瘟疫一般,會傳染似得,起初是府城,而後是各縣,最後,便連偏僻的村落裏,也開始遭受波及。
壯力們,已不甘於貧困,義無反顧的背上了行囊,踏上了進京,進府,進縣城的道路。
婦人們也開始被人慫恿著,嚐試著進入作坊。
平日裏,她們是絕少出門的,可紡織作坊的薪俸過於誘人了,除了金銀的誘惑,新學的讀書人們,似乎也極力想要改變人們的觀念,鼓勵婦人們出來做工。
好在,作坊的許多措施,保障了作坊裏不會出現閑雜的男子,有人開始進行了嚐試,緊接著,更多的婦人們開始趨之若鶩。
那本是相夫教子的婦人,當她們顫抖的領了第一份薪俸時,那幾張小票子,還有若幹的銅錢,便禁不住忙將其收入囊中,手裏捏著這囊袋子,生了繭子的手,竟是捏出了汗來。
這是一種奇妙的感覺。
一下子……仿佛自己成了自己的主人。
似乎在接過了薪俸的那一刻,整個世界,便都不同了,心裏有了底氣,腰杆子也挺直一些。
這府城和縣城,終究還是有一些老朽的書生們,極力在痛斥如此種種的現象。
他們猶如一群擋車的螳螂,恨不得一舒自己對於新事物的不滿。
可此時,那無數百姓,卻已沒有人再聽他們的牢騷了,掙銀子要緊,別人可以過好日子,我為何不可?
而其他地方,開始催促著鐵路通車。
以至於有的地方州府等不及,便自發的開始招募勞力,前往工地上幫忙。
朝廷已廢除了徭役,可農閑下來的漢子們,聽到了許多誘人的傳言之後,卻再無法忍受了。
他們有的是氣力。
以往這些氣力,不值一錢。
可若是鐵路一通,力氣就可以換來銀子。
甘肅至玉門關的鐵路……乃是張家兄弟最看重的。
二人極力的說服鐵路局不要修建這條鐵路。
一方麵……是修建的難度大,畢竟要穿越千裏的荒漠,補給的花費驚人。
另一方麵,這樣的鐵路,沒有絲毫的效益。
可鐵路局鐵了心要修,張家兄弟除了捶胸跌足罵娘了幾天幾夜之餘,卻還是連夜趕往蘭州。
你們要修對吧。
我們兄弟二人既然攔不住,那麽……便死死的盯著吧,這銀子……能省一些是一些。
於是……在千裏無人的荒漠裏,總是能留下張家兄弟的足跡。
他們用腳丈量著地上的荒土和砂礫,尋找著任何可以節省的方法。
他們盯著每一個施工段的人員,宛如生了火眼金睛一般,總能尋到某些人貪墨和浪費的痕跡。
在這裏……沒有人敢糟踐工程材料。
沒有人敢貪墨一分一厘,以至於每一個工長總覺得自己渾身不自在,像是自己的腦後,一直有兩對眼睛,時刻的盯著自己後腦勺,總是令他們隨時有冷汗淋漓的毛骨悚然之感。
張家兄弟不斷的催促著工程的進度。
他們帶著勘探隊,需要在荒漠之中的定位施工。
這數萬人的工程隊伍,被兩兄弟折騰的死去活來。
他們衣衫襤褸的將汗水和血水,流在了這荒漠之中,不斷的加快著進度。
足足兩年多的時間……大部分的工程……皆已竣工。
這幾乎是工程史上的奇跡。
以至於鐵路局聞訊之後,第一個反應便是搖頭。
各地的工程人員和技術人員,紛紛奔赴蘭州。
在這裏……一個個加快施工進度的新辦法,以及獎懲製度,開始進行講授。
…………
玉門關,此處乃大明最西的一處關隘。
此時,一輛蒸汽火車,迎著風,正徐徐而來,響亮的轟鳴著,歇斯底裏的發出了怒吼。
三天之前,這輛火車自蘭州出發,今日……終於晃晃悠悠的開始進入站點。
這車站附近,幾乎沒有什麽人煙。
因為未來商業布局的需要,所以鐵路局將站點布置在了舊城的數十裏之外,遠離了原有的商道。
因而,今兒這裏很是安靜,隻有幾個車站人員在此恭候。
火車停穩後,最先下車的……乃是張鶴齡。
張鶴齡灰頭土臉,穿著樸素的衣衫,甚至衣衫上打滿了補丁,頭上則戴著一頂遮陽的帽子,依舊還是麵黃肌瘦。
一下車,他抬頭看著明晃晃的太陽,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三日的火車之旅,其實並不好受。
好在……他已習慣了。
身後……張延齡也從車上跳了下來。
“哥,喝水,吃蒸餅嗎?”張延齡隨手取下自己身上的包裹。
張鶴齡怒其不爭的看著張延齡,反手就給他一個耳光,惱怒的罵道:“吃吃吃,就知道吃,咱們自己帶在身上的東西,吃個什麽?現在到了玉門關了,要吃也吃車站的,等他們給咱們接風。”
張延齡覺得自己被兄長打的腦殼疼,他搖了搖腦袋,麻木的腦殼似乎開始恢複了一些神智,隨即咧嘴笑了:“妙,妙不可言,還是兄長什麽都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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