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繼藩感慨道:“陛下啊,梁女醫雖是我的徒兒,可陛下是知道臣的,臣這個人,曆來都是舉賢不避親,大公無私。這梁女醫,既需隨時伴駕,在太後娘娘跟前伺候,可與此同時,卻也需伴著娘娘,這宮中的女官和宮娥,許多人大字不識,能有什麽見識,可梁女醫卻是頗有見地,她的身份乃是醫官,在太後身邊,總能陪著她說話解悶,倘若陛下將她的身份再抬高一些,那就更好不過了。”

朱厚照背著手,很順口的就道:“這個好辦,封她為貴妃!”

方繼藩怎麽看怎麽覺得朱厚照像個反賊,這狗東西到處封官許願,今日這個王,明日那個貴妃……

方繼藩怒視朱厚照:“……”

朱厚照自己卻是樂了:“哈哈,當然,朕是不敢的,朕知道你與她走得近,君子不奪人所好,封她一個一品誥命吧。”

說著,突然朱厚照眼裏掠過了一些什麽,隨即眼裏露出疑竇和狐疑,盯著方繼藩:“老方,你可是駙馬啊,你……莫不是……”

方繼藩就瞪著他道:“陛下這話是什麽意思?陛下切切不可猜忌,臣是婦人會的成員。”

婦人會,最近在京裏時新得很,一群出來開始掙了銀子的女子,開始不忿於男子們三妻四妾,於是……這個提倡一夫一妻的行會便算是誕生了,不少的婦人都參與其中,雖然現在鬧得沒有起色,還不成氣候,不過……似乎社會已經開始隱隱有了一些改變。

這個世上曆來如此,當婦人們出來做工,可以養活自己的時候,自然不甘於作為附庸。

而方繼藩很榮幸的成為了婦人會裏唯一一個男子,因為……他是雙腳讚成一夫一妻的。

作為一個脫離了低級趣味的人,一個高尚的人,一個兩世為人的有識之士,方繼藩見著那些妻妾成群的狗東西,便咬牙切齒,恨不得將其碎屍萬段,方才解恨。

某種程度而言,方繼藩和朱厚照在這個立場上,是死對手。

朱厚照用一種鄙視的眼神看了方繼藩一眼,隨即嘴一撇:“那張家兄弟呢,把他們召回來?”

提到這個,方繼藩歎息道:“召回來也是無用,不如就讓他們在外頭吃吃苦頭吧。”

“噢。”朱厚照頷首點頭:“朕也懶得理會他們,不過這鐵路……都已動工了,卻不知如何,朕實在擔心的很,花費了這麽多銀子,這是曠古未有的大工程,一旦出了差錯,可就糟了,朕到時當真成了隋煬帝,你便是大奸賊。”

朱厚照盼著這一條鐵路,鐵路一旦貫通,就意味著無數的財富,還有信息和物流的加快,這對於整個大明而言,產生的將是翻天覆地的變化。

方繼藩聽著朱厚照話也忍不住打了個激靈,道:“陛下,臣一定為陛下好好把關,斷不會出什麽差錯的。”

朱厚照滿意點頭。

接下來,京裏最大的熱鬧就是,大量的新丁出現,浩浩蕩蕩,無數的人分別開拔,隨即便被分配至各軍候命。

西山醫學院忙瘋了。

因為大量的人抵達,又處在一處,最是容易滋生疫病,所有的新兵還需經過醫學院的篩選,為了防疫,可能發生的疾病都需防範,不隻如此,各處的營房,也需做到幹淨整潔,要求不得有汙水,各營房要分發酒精等物,進行清潔。

周毅重新回到了京師,隻是回鄉的時候,他還一文不名,而如今,卻已娶了妻子,也成了家族之中的頂梁柱,身上有了士官的身份,當見到從天南地北從各地回來的袍澤們紛紛回來點卯時,心情可想而知。

從前第一軍的老兵,幾乎九成九都回來了。

緊接著,重新整編,隨後,周毅被分配至第三軍。

第一軍的老兵們帶著一小隊人馬,回到闊別已經的軍中生活,當然,他熟悉的很快,可是那些帶著憧憬而來的新丁們卻很快發現,他們被送來,壓根不是過好日子的,雖然有肉吃,接下來,卻是無窮無盡的煎熬。

看著這些痛苦不堪,足足操練了一上午的士兵,一個個如死狗一般,周毅不禁竊笑,想當初的自己,也如他們一般啊。

當然……唯一的不同之處就在於,這些新丁,比從前的第一軍官兵,要自信了許多,畢竟,很多人出身雖是普通,但是並不苦寒,這便是人們所稱之為的良家子,他們往往並不自卑自賤,家中也一般不必擔心餓死。再加上從軍時,他們所承載的乃是全家或者是全村人的希望,是以,雖是吃苦,可內心深處卻依舊是驕傲的。

他們以能夠入學軍中為榮,這軍中無窮無盡的折磨,固然絕望,可對於未來,他們卻不失希望。

各處大營,殺氣騰騰,號聲連連。

兵部尚書王守仁,巡視諸營,敦促操練。

常備軍……一切開始步入正軌。

…………

鐵路已經開始建設。

在洛陽……一群匠人已經抵達,隨即……便是大量的商賈,蒸汽研究所的人員,已是到了,當地的府縣,連忙備下了水酒犒勞。

當得知……在這裏,需建設幾個煉鐵的作坊,需有幾個木材的加工作坊時,本地的父母官心裏犯嘀咕,地上鋪鐵,竟還這樣麻煩。

好在……這些人有銀子,何況……商賈們蜂擁而來,是早就巴望著能夠進入采購,得到訂單。

這鐵窯建設的很快,與此同時,土地開始平整,一個個從作坊裏出廠的鐵軌,在經過了檢驗之後,隨即用馬車拉了,開始鋪設。

戴著藤帽的工程人員,成日都拿著炭筆寫寫畫畫,還有那戴著眼鏡,背著三角器材的人,四處翻山越嶺。

洛陽人覺得很是稀罕,從未見過這樣的架勢。

負責此處的乃是西山建業的大工程師吳雄,吳雄負責西山建業的工程已經許多年了,從西山書院畢業後,做過在最低級的繪圖員,也曾去西南勘探過幾年,還曾主持建造過戲院,此後……負責過鐵路的建設,現如今,洛陽段便落在他的手裏。

這個時代,因為蒸汽車跑不快,所以對於鐵路的要求並不高,可即便如此,這也絕不是省心的事。

這是一個大工程,每一處都需小心。

這一天,吳雄正忙得團團轉,卻在此時,有人氣喘籲籲的來了,邊焦急萬分的道:“不好了,不好了。”

“何事?”吳雄看著這手忙腳亂的家夥,氣不打一處來,心裏又不免咯噔了一下,莫非工程出事故了?若是如此,那……

“兩位國舅要來了,他們剛剛經過了滎陽段,滎陽段那兒被弄了個天翻地覆,見他們朝西來,特意讓人送來了急報,也就今日……差不多就要到了……”

吳雄頓時覺得頭暈目眩,兩位國舅來了……這可比工程出了事故,更加糟糕啊!

要知道,這兩位國舅……在西山建業內部,已是談虎色變,活如閻王一般。

吳雄就忙道:“快,快……各處工段,都傳消息下去,切切不可這個時候出什麽亂子,還有……賬目再算一算,可不要出什麽差錯,還有人……從今兒起,誰若是在這工地內外遊手好閑,抓著了,可別怪我不客氣,來人……來人……拿圖紙來,今日起,我不睡了,我看圖紙。噢,對了,我這一身衣衫也換一換,不能穿綢子,上一次就是有人穿綢子,被罵了個狗血淋頭,尋個布衣,最好帶虱子有補丁的那種……”

…………

張鶴齡和張延齡來的時候,吳雄正一邊拿著炭筆對著工程圖紙寫寫畫畫,一邊捉著虱子玩。

兩兄弟是先在工地裏轉了一圈,就像圍看的尋常百姓一樣,而後才來的。

這一路……張鶴齡和張延齡可謂是風餐露宿,渾身早已是髒兮兮的了,張鶴齡的衣上打了許多的補丁,他捋著亂糟糟的長須,眼睛裏似乎透著能夠洞察一切的精光。

張延齡則是有點腳軟,他是餓的眼花,這一路來,隻吃了幾個蒸餅,肚子裏沒有油水,不經餓,以至於他走路時,就好似是紙片一般,讓人擔心他被風兒吹走了。

“唔……”

“你是誰?”吳雄故意驚訝,一副不認識的陌生人闖入了他的公房,他應有的表情。

張鶴齡冷笑道:“不要裝啦,你早知我們會來,你以為我會不知滎陽那兒已給你們通風報信了?”

“這……這……”吳雄嚇了一跳,果然是……名不虛傳。

於是他立即起身,想要行禮。

張鶴齡卻是不理會他,一副像是全天下人都欠著他銀子似的,一個箭步上前,從吳雄麵前的案頭上搶過了圖紙,隨即……眼睛直勾勾的開始檢驗。

張延齡歪著腦袋左瞧右看,看到案頭上有一個蘋果,於是怒了,上前便拍桌子:“狗東西,民脂民膏,你還吃蘋果?你的良心呢?”

吳雄:“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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