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後,那宦官便捧了一束花來。頂點X23US
張皇後頓時被這一束花所吸引。
這一束花有十數朵,這花,卻是見所未見,個個都是新鮮欲滴,格外的好看。
尤其是那眾花之中的紫花,便更是奪目了。
張皇後上前,接過了花,此花不但好看,且還清香撲鼻,張皇後是女人,女人對這等東西,是沒有抵抗力的。
她頓時喜上眉梢:“呀,繼藩,這是什麽花。”
“鬱金香。”
“鬱金香?”張皇後呢喃著,不禁道:“有何典故?”
方繼藩老老實實答道:“娘娘,什麽典故都沒有,兒臣覺得好聽而已,此花乃是屯田衛栽培出來的,在西山一帶,開辟了大量的土地,用以栽培,花費可是不小。兒臣知道娘娘喜愛這些,便送了來。”
真是不容易啊,第一次送花,是給自己丈母娘的,可見我方繼藩,是個有良心的人,絕不像某些阿貓阿狗一樣的男人,隻做女朋友和妻子的舔狗,而是曉得飲水思源,吃水不忘挖井人,這才是真正的男兒典範,是男人中的極品。
張皇後大悅,捧著花,頷首到:“好極,好極。”
方繼藩又命人取了瓷瓶,裏頭盛了清水,將這一束花放置入瓷瓶之中,擺妥當了:“娘娘你看,如此,娘娘的殿中,也就有了春色了。”
一旁的梁如瑩也看得新奇,左看看,右看看,一雙眼睛,被這花所吸引。
張皇後道:“難得你有這份心思,若是人人都如你這般有孝心,本宮也就沒有遺憾了。”
方繼藩正色道:“這是不同的,娘娘,別人的孝心,是擱在心底裏,平時娘娘也看不出來。可兒臣……卻隻是送送禮,這不算什麽,兒臣還有許多地方,需要學習,娘娘不要誇我。”
張皇後更是大悅,瞧瞧方繼藩,多麽謙虛的人啊,總是捧高別人,輕賤自己。
這女婿,真是沒看錯。
送完了花,方繼藩出了殿,正要出宮去,迎麵卻見劉健幾人來。
“齊國公。”
劉健喚住方繼藩。
方繼藩笑吟吟的駐足:“見過……”
“齊國公不必如此。”劉健笑吟吟的看著方繼藩:“聽說,齊國公得了一花,頗為名貴,經府那裏,還派出了商船,以四洋商行的名義,前往佛朗機賣花。”
內閣有自己的耳目,這事兒,是瞞不住的。
方繼藩不擔心消息泄露出去,這裏距離佛朗機上萬裏呢,去一趟都要一年半載的功夫,所以完全不必擔心,有什麽天機泄露到佛朗機去,方繼藩道:“正是,四洋商行成立許久了,一直績效不佳,我就想著,得讓他們提振一下業績,都怪我,沒有教育好自己的孫子,讓不少的股東,都虧了錢。”
劉健:“……”
劉健籲了口氣:“也罷,老夫去見駕了。”
方繼藩見三個大學士都來了,不由道:“不知何事?”
說句實在話,似這樣直截了當詢問內閣大學士有什麽事的行為,是十分魯莽的,一方麵,許多軍國大事,不是什麽人都可以參與,另一方麵,這也極不禮貌。
不過……是方繼藩……就不同了。
反正這家夥,曆來就是如此的。
習慣了。
若是別人,難免還會揣測一下,對方是什麽心思,或有什麽企圖。
須知這廟堂之上,人人都是老油條,哪一個肚子裏不是山路十八彎,哪怕是劉健,你瞧著他親切,可你永遠都想不明白,他真實的心思。
劉健和一旁的李東陽對視一眼,咳嗽道:“倒也不是機密大事,隻是,出了一個祥瑞而已。”
祥瑞?
劉健氣色不錯,笑吟吟的道:“上月,有人瞧見泰山有三隻麒麟出沒,這三麒麟,有老有壯,還有一個幼麒麟,瞧見它們行蹤的人不少,還有人說,親眼見他們騰雲而去。”
方繼藩一臉鄙夷的樣子:“這說的是三頭鹿吧。”
劉健:“……”
跟這種人溝通,怎麽這麽費勁呢?
李東陽捋須,含笑道:“見著的人,極多。想來,也不會是空穴來風吧。”
方繼藩道:“肯定是鹿,有些人見風就是雨,而地方官吏,恰恰又擅長於揣摩上意,巴不得報點祥瑞出來,誰信誰就是大傻瓜。
劉健:“……”
謝遷:“……”
李東陽:“……”
咳咳……
三人此起彼伏的咳嗽。
劉健溫言:“這一次不一樣。報來的時候,老夫人等,也沒有在意,可誰料,濟南府此前恰好生了瘟疫,朝廷正準備賑濟呢,你說怪不怪,自有人發現了這三頭麒麟之後,便奇跡一般,瘟疫迅速的平息了。老夫也不信荒誕之事,可現在看來,不由得不信哪。”
方繼藩想了想:“瘟疫的情況,應該交醫學院來研究,到時自有答案。至於麒麟,就是鹿。”
劉健不想理方繼藩。
說起來,這確實算是祥瑞。
最緊要的是,這泰山,還是皇帝封禪之地,意義重大。
劉健笑吟吟的道:“齊國公,你請讓一讓,時候不早,我等要去覲見了。”
方繼藩噢了一聲,本還想說什麽,可細細想來,卻也覺得沒什麽意思,老是給人科普,這也不妥,龍泉觀的香火還要不要了,我方繼藩也是吃香火飯的。
便側身讓開,走了。
…………
京裏已經沸騰了。
齊國公的一舉一動,還是足以引起人關注的。
齊國公讓弟子劉文善登船,據說去了佛朗機賣花,這消息一出,驟然京裏沸騰。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人們焦灼的議論著此事。
張家已經雞飛狗跳。
壽寧侯張鶴齡按著兄弟張延齡便是一頓好打。
“當初說什麽,說什麽海貿能掙銀子,四洋商行,肯定要大賺的,現在好了,現在好了,看看那姓方的狗東西做的好事,完了,我們的身家性命,都沒有了。”
一通亂錘之下,張延齡已是鼻青臉腫,他撲哧撲哧的喘氣,大叫:“哥,當初是你說要買的,是你說有利可圖,說咱們是見過世麵的人,曉得絲綢和瓷器,運到了海外,能生多少利,這都是你說的呀。”
張鶴齡:“……”
良久。
張鶴齡好像想起來了:“難道真是為兄說的?”
張延齡摩挲著自己青紫的眼眶嗚嗚的低泣。
張鶴齡終於想起來了:“你為何不早說,看來,是為兄錯了。”
他拍了拍手,撇嘴道:“為兄有錯就認,有錯也要罰,那就罰酒三杯好了。”
“哥,我腦殼疼。”張延齡嗚嗚泣聲道。
張鶴齡一甩袖子:“現在還想著你的腦殼,去證券市場啊,將那些該死的四洋商行股票統統都拋了,再不拋,難道你還真指望,姓方的那狗東西,拿著幾朵花,換來銀子?哼,四洋商行不虧空個底朝天,便算是他姓方的祖上積德了。”
京裏沸騰的不得了。
有人想要拋售,而有人,則是想要伺機抄底。
這倒是讓更多人,對鬱金香頗為關注起來。
這鬱金香倒還真有幾分觀賞的價值,倒是頗受人的寵愛。
可一打聽。
這玩意很好養活,西山屯田所早就有專門的培植技術了,一栽就是大一片。
雖有不少殷實人家,紛紛花了點錢買了去種植在自家的庭院裏。
更多人卻都嚇懵了,就這麽個玩意,它值錢?
……
英國公老了。
人老了,就開始忍不住在閑暇的時光裏,念起舊來。
他能想到很多舊事。
也會想到很多人。
兒女們的大了,嫁人的嫁人,忙碌的忙碌。
最忙的是自己的小兒子,其實還在壯年,卻已是麵目全非,一年到頭,也不著家,渾身都是土腥味。
張懋想到此,難免要罵幾句。
這地上的莊稼,人家就缺你這麽一時半會?
方繼藩那家夥,啥都懂,為啥他就不擺弄地裏的玩意呢?
上一次見著繼藩,那真是膚色白皙,皮膚要嫩出水來,還是那般的英俊瀟灑的模樣,身上一塵不染……可為啥……
人比人氣死人啊。
可張懋終究還是抱怨不起來。
兒子去了山東,據說要推廣最新培育的水果種子,在山東濟南府,開辟了數千畝的試驗田。
這個兒子啊……
張懋搖搖頭,他心裏不痛快了,就喝酒。
一口酒下肚,更想起了往日裏,自己得意時的時光。
卻在此時,有門子跌跌撞撞來:“老爺,宮中來人,來人了。”
不久之後,有宦官來,取出了聖旨,口裏大呼:“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張懋拜下,身子搖搖晃晃的。
卻是聖旨即令他前往泰山,布置……封禪之事。
封禪……
所謂封禪,封即為“祭天”,禪為“祭地”,是指曆代帝王在太平盛世或天降祥瑞之時的祭祀天地的大型典禮。
此舉意義非凡。
以至於此後,一般的皇帝不敢去封禪了,一方麵,是覺得自己的資格不夠,貿然封禪,難免為後世所笑,另一方麵,這祥瑞之事,從古至今,實是報了太多太多,以至於後世的皇帝,都不好意思承認祥瑞的真實性。
可……今日太陽打西邊出來了,陛下……他臉皮咋突然厚了,居然好意思去封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