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馬進良

獄中的生活是無趣的,每天除了吃飯睡覺,幾乎沒有什麽事情做。小李子還好些,他每天還會繡繡‘花’,然後給雨化田做做衣服,或者是給自己做做衣服,再然後,就是窩在‘床’上,厚重的‘床’簾子一拉,修煉自己的奧術,這不知不覺的,也在這大獄中渡過了幾十個日升日落。

小李子一直在想,也不知道這皇上是怎麽想的,這麽長時間了,也沒有給他個準信兒,到底是要砍了他呢,還是要放了他?就這樣不上不下的在牢裏給吊著,真難受!這時間一長,小李子就更是焦急了,如今雨化田雖然還是像是平常一般三五不時的會來看看他,但是這一次,距離上一次來看他已經有近半個月的時間了,雨化田居然還沒有過來,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情,受傷了嗎?——他絕不承認自己是有些想他了,他隻是怕他受了傷沒人照料而已,對,就是這樣!

小李子躺在躺椅上胡思‘亂’想,不一會兒,就聽到遠遠地有動靜,小李子一骨碌爬了起來:難不成是雨化田來了!隻是聽了一會兒,小李子就頹然的倒回軟榻上,那裏吵吵嚷嚷的,估計是又有什麽人被關押進來了。

‘春’兒和珠子也聞聲來到了牢‘門’口,勾著脖子努力的向外看去。他們這裏是典型的重犯區,關押在這裏的不是像趙懷安這樣的秋後問斬的死刑犯,就是像小李子這樣的殺不得放不得的人。小李子喜靜,所以伺候他的‘春’兒和珠子也每天都是安安靜靜的,而像是趙懷安這樣的人,每天兩碗清水兩個饅頭的吊著餓不死就行了,也沒什麽力氣嚷嚷,所以,他們這裏平日裏倒是安靜的很。如今猛然似乎是有熱鬧出現,珠子兩人不心急才怪!

這幾個月了,他們這片地域也就是他們幾個人,平常人估計也送不到這來,所以,小李子聽了一會兒,也就‘迷’‘迷’瞪瞪的又準備睡過去。隻是沒想到這聲音居然近了,漸漸的,居然連鎖鏈聲都能聽到了,然後,他又聽到了‘抽’氣聲。‘抽’氣聲近的很,小李子睜開眼,發現居然是珠子兩人在‘抽’氣。

順著兩人的目光看過去,卻看到遠遠的,幾個獄卒推搡著一個帶著滿身鐵鏈的人行了過來。等到走進了,小李子才看清,這個滿身鐵鏈,渾身血跡的人,居然長著一雙奇異的眼睛,眼白多過眼黑,乍然望去,就像是沒有眼珠子一般,可怕極了!這個人順著獄卒推搡的力道踉蹌前行,一直走過小李子所呆的監房,獄卒將臨近他右邊的監房打開,將這人一把推了進去,“咣當”一聲鎖住了‘門’。

小李子看著這個眼睛似乎是很可怕的人,身上那麽多的傷口有的還滲著血,居然“厲害”的一聲不吭的。他抬頭看看‘門’,然後艱難的從地上爬起來,慢騰騰的將自己挪到了牢房最裏側堆著一些茅草的地方,然後慢慢的躺到了茅草上,再也沒發出聲息,就像是死了一般。

小李子對這人可算是好奇的緊,給‘春’兒施了一個眼‘色’,‘春’兒不愧為他肚子裏的蛔蟲,立刻揚聲叫了起來,“獄卒大哥,獄卒大哥,先等等——”這幾個獄卒聞聲回過身來,看到叫他們的是‘春’兒,立刻滿臉堆笑,竄了回來。其中一個臉上有著麻子的獄卒笑道,“原來是‘春’公公,不知‘春’公公叫住咱們兄弟有什麽事嗎?可是需要什麽東西,咱們這就去給您帶回來。”自從小李子帶著這兩個小太監住進來之後,他們大牢從上到下都被告誡了一邊,這個人,他們要敬著……

‘春’兒笑眯眯的,“也不是什麽大事兒,就是向幾位大哥打聽個事兒!”‘春’兒示意這旁邊牢房裏無聲無息的那個人,問道,“就你們剛才送進來的那個人,不知是犯了什麽事兒,怎麽會送來這裏呢?”

“他啊——”獄卒笑的意味深長的,不一會兒便低下頭,嘀嘀咕咕的趴在‘春’兒的跟前兒壓低聲音道,“說起來,這也是個可憐人……”

說了一會兒,獄卒們走了,‘春’兒回到小李子跟前,回報道,“公公,聽獄卒這個人的情況是這樣的。他原本是哪裏人已經不知道了,小時候家中遭了災,隨著逃難一直逃到了河北,被一家人收留。這家人家中隻有一個‘女’兒,也沒有兒子,就把他當成是自己家的親生兒子養。每天吃飯洗衣服什麽的,從不讓自己動手,從不讓他動手。本來生活過得還不錯,甚至等到他長到了十來歲,更是準備把自家的‘女’兒許配給他,本來一切都好好的,可惜……”‘春’兒故意在這裏停頓了一下,準備吊吊小李子的胃口。

卻不想小李子白了‘春’兒一眼,沒好氣的道,“你怎麽知道的那麽清楚,你親眼見到的啊!”親眼看見這家人對這人很好,還吃飯洗衣服從不讓自己動手?‘春’兒尷尬的笑了,撓撓臉,有些不好意思道,“這不是猜的嘛!”看著小李子又閉上眼,隻能老老實實的接著往下講,將獄卒的話複述了一遍,“後來這家人的‘女’兒再一次出‘門’的時候,被劉千戶的兒子瞧上了,霸占了去,玩膩了之後就又被送了回去。這‘女’孩兒不甘受辱,當夜便吊死在家裏。然後就是家中的二老去了衙‘門’告狀……”

小李子心中歎息,這種事情,想也知道是什麽結果。果然,‘春’兒接著道,“結果就是他父親被當場打死,他娘也因此一病不起,後來也去了,隻剩下他一個人。本來這兩人死都死了,劉千戶也放話說這件事不追究了,可這人是個死心眼兒,當天下午就又過去了,懷中揣了把刀,想要殺了劉少爺。這件事可是惹惱了劉千戶,要知道,劉千戶今年已經快要五十歲了,就這麽一個寶貝兒子,這小子不就捅了馬蜂窩了!”

“……當時劉千戶就帶著錦衣衛將這小子給捅了個對穿,死的不能再死了,就這劉千戶還不解氣,還拿了個鞭子‘抽’了幾下,才讓人將他丟到了山上喂狗。沒想到這小子福大命大,在山上也不知道是誰將他救了回去,還習了一身的武藝,下了山就將劉千戶一家給剁了。——聽那個獄卒說,當時劉千戶那一大家子,就連家裏養的那兩條狗,都被剁成了一塊一塊的,當時的場景特嚇人!聽說錦衣衛抓他的時候,他就已經剁成了‘肉’泥的屍體前麵站著,抓他的時候連反抗都沒有。”‘春’兒隨便想象了一下,立馬臉‘色’蒼白,看另一邊躺在茅草上的人的眼神兒都變了。

“若是隻殺了劉千戶一家,犯不著送到這裏來,抓住他的時候,就應該當場殺了,又怎麽會送到這裏來!”小李子雖然也對‘春’兒形容的場景有些不適應,但是很快就想到了其中的疑點,問道。要知道,在這裏關著的人,除了他這種殺不得放不得的人,就是趙懷安這種武力高強的重犯,放在別處不放心,隻能放在這裏的死刑犯。

‘春’兒頓了一下,諾諾道,“我也不知道,那些獄卒沒有說原因,隻是說將他關在這裏的命令是皮紹棠親口下的。”

皮紹棠?不是東廠的大檔頭嗎,他和這個死刑犯有什麽關係嗎?小李子也不在意,轉頭看看另一邊這個剛進來就無聲無息的人,滿足了自己的好奇心,繼續睡覺!

隻是沒想到,自從這個人進來之後,一直非常安靜的這裏,居然熱鬧了起來。每天一大早,就有獄卒將這人捆著拖出去,晚上就像是拖死狗一樣的拖回來,小李子仔細的觀察了兩天,發現獄卒把這人拖出去居然是受刑去了,‘春’兒也從獄卒那兒套出來了一些,好像是皮紹棠親自動的手,這些天天天如此。所以,皮紹棠在小李子的心中重新刷新了認知,一直是沉默寡言狐假虎威狗仗人勢的皮紹棠皮大人,居然還喜好這一口啊!

直到有一天,一直無聲無息的人突然呻‘吟’了一聲,小李子嚇了一跳,原來這人會說話啊!無所事事的小李子晃到和這人相鄰的鐵欄前,看著這人身上一道又一道血淋淋的印子,小心翼翼的拿指頭戳了戳,再一次聽到低低的呻‘吟’聲,終於確定了:果然他剛才沒有聽錯!

“喂,我說,他們每天都這麽打你,什麽時候是個頭啊!不如你自殺得了!”小李子好心的建議道。雖然好死不如賴活著,但是每天都受這麽大罪,身後還沒錢沒勢沒人的,怎麽看都沒有希望了,還不如早點去死一死,說不定還能變個惡鬼啥的去討債呢!

“不,我不能死,我還要報仇!”小李子沒想到自己一句話,能把這人刺‘激’的反應這麽大,本來還在地上躺著的,看起來隻剩出的氣沒有入的氣了,他一句話能把人刺‘激’起來,還能大聲的吼上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