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沁知道家裏又要不太平了,說成八級地震恐怕一點也不為過。
她正歎著氣,蘭姨就進來了,“大小姐,太太說讓您立刻到蘇荷雅居去一趟。”
蘭姨的聲音透過電話傳播得很清晰,梁湛威看了一眼手機屏幕上的呼叫等待,把還沒來得及點燃的煙扔在了桌子上,“媽來電話了,你先過去吧,我這就回去。”
明沁放下電話未做耽擱,剛出了水月雲天的門,就看見紀清傑的車停在蘇荷雅居門前的噴水池旁,而院內的多個車位都還是空著的。
怎麽說紀家也算是客人,不把車停在車位上,竟然停在主人家的正門前,這讓她意識到紀家人今天可能來者不善。
明沁輕輕地推開蘇荷雅居的門,對常嫂做了個禁聲的手勢,然後躲在駿馬圖屏風的後麵,想聽上幾句搞搞清楚再進去。
她剛站穩腳根,就聽到了紀清傑的聲音,“親家母,你也算得上是涼城有頭有臉的人物,本來能與盛家結成親家我們還是倍感榮幸的,可是如今看來好像是事與願違啊。”
梁潤穎保持著一貫的優雅,對紀清傑的話反駁得不輕不重,但卻恰到好處,“蕾蕾爸,你這話說得可就讓我聽不懂了,我們盛家也不算是什麽高門楣,但蕾蕾嫁過來也沒讓她吃苦受累,起早貪黑是不是?所以,事與願違這是從何說起呀?”
紀清傑對梁潤穎的態度是在來之前就已經預料到的,所以他並不意外。他端著常嫂泡好的茶抿上一口,笑道,“孩子們的事,按理說咱們當老人的不該深管,可是看著女兒受了委屈,我們這當父母的心裏能好受麽?”
“就是的呀,”紀夫人和丈夫唱起了雙簧,配合得真叫個天衣無縫,“親家母,我們蕾蕾從小到大,那可是我和老紀的心頭肉呀。寧願我們自己受委屈,也不願讓她受一丁兒點委屈的呀。哦,現在可好啦,你那個繼子也太不象話了呀,他居然在外麵……”
“伯父伯母好,”明沁實在看不下去他們兩個欺負一個,就從屏風後麵裝作剛進來的樣子,直接打斷了紀夫人的話,“您二位吃過早飯了嗎?”
紀清傑夫婦從一開始就對明沁存有芥蒂,他認為明沁能在不依靠明遠山為背景的前提下,讓梁湛威和梁潤穎母子都對她寵愛有加,這就足以說明她不是個簡單的人物,至少沒有表麵上看到的這麽單純善良。
而紀夫人的想法就相對簡單了許多,她隻是單純地認為明沁比自己的女兒更會討巧賣乖,這才得了盛園上下的喜愛。若是沒有她比著,紀蕾的境地可能就不會像今天這麽糟糕,當年要不是丈夫非要以盛有謙才是盛世真正繼承人這件事做為押寶的話,也許紀蕾就嫁給了梁湛威也說不定,那就沒有今天這麽多的煩心事了。
夫妻倆一個鼻孔出氣,見明沁走過來時,臉色黑得像鍋底。
“哼,”紀清傑一副誰人都不放在眼裏的樣子,完全無視明沁,轉頭繼續朝梁潤穎絮叨,“親家母,別的事咱們先不提,咱們還是先說說兩個孩子的事。”
梁潤穎笑了,笑得還是那麽優雅。
她抬手示意明沁挨著自己坐下,又摸摸她的小臉兒,“傻孩子,你紀伯父和紀伯母今天可不是來吃飯的,是為了老二和蕾蕾的事來。”
明沁坐定後,先笑後開口,“紀伯母,您與我們家相交的時間短,可能還不知道。我二弟雖說是我媽的繼子,但是我媽從三歲把他養到三十歲,親媽也不過如此吧?所以,在整個盛園,從來沒人把這個問題當成一個可以議論的話題,因為它沒有任何可以議論的價值。”
這番話一出口,梁潤穎更欣慰了,她覺得自己真沒白疼這個兒媳婦。明沁年紀輕輕,但說出來的話卻是很有份量的,完全配得起盛世總裁夫人的身份。
紀夫人吃癟了,臉色紅一陣白一陣的。她當然聽得出來,明沁是在警告她,不要想著用繼子繼母的身份鬧文章,還真是明察秋毫啊。
保持沉默相當於自知理虧,以紀夫人的性子當然要辯解,“你這個孩子,我不是那個意思的好不啦?我主要是想說,那個盛有謙也太不象話了嘛,夫妻吵吵架也就算了,怎麽還動手打人的呀。蕾蕾從小長這麽大,我和她爸爸都不舍得動她一個手指頭的呀。”
紀夫人的話音剛落,紀清傑就輕咳了一聲,因為他清楚得記得,打完紀蕾之後手心那種火辣辣的疼痛感。
這一小細節恰巧被明沁成功地捕抓到,由此她也推斷出紀蕾回了娘家之後的日子並不好過,否則今天就不會隻是他們老兩口來興師問罪了。
梁潤穎親手帶大盛有謙,雖為繼子,但他的脾氣秉性,還是再清楚不過的了。
她剛要開口,明沁就拍了拍她的手背,擋在她前麵把話搶過去了,“伯父伯母,昨天他們發生爭執的時候我也在場,老二他當時喝了酒,隻是力氣上分寸沒有拿捏好,但絕對不是對蕾蕾惡意動手,這一點我們盛園上下都敢為他做擔保,還請您二位多多理解。”
“理解?”
紀清傑對眼前這個比自己女兒還要小一歲的明沁又要刮目相看了,她根本就是軟刀子傷人於無形,遠比這個優雅的親家母要難對付得多。
他板著冷臉從懷兜裏掏出來幾張照片,“啪”的一聲摔在了桌子上,手指不停地戳著茶幾,質問明沁,“怎麽理解?你來教教我怎麽理解?這種醜事現在連街邊的乞丐都知道了,以後讓我紀清傑怎麽做人?”
明沁從茶幾上攏過幾張照片,把看完的再交給梁潤穎。一共五張,上麵全部都是盛有謙和一個戴著口罩的神秘女人。
別人或許認不出,但明沁卻可以一眼就認出上麵的神秘女子正是洪婉兒。
梁潤穎知道這些都是真的,她與明沁短暫對視之後,又扔照片輕輕地丟回到茶幾上。
“老紀,有什麽話就直說吧,你想說我兒子有外遇?”
紀清傑還沒說話,紀夫人又搶在頭裏了,“哦喲,親家母,你不是要抵賴的吧?”她重重地拍了幾下照片,“事實勝於雄辯,這難道還不足以說明問題嗎?隻是可憐我的蕾蕾了呀,她對那個負心漢可是全心全意的呀。”
紀夫人說著就抹起了眼淚,好像盛有謙就是忘恩負義的陳世美,她女兒就成了多情苦命的秦香蓮。
紀清傑夫妻證據確鑿,梁潤穎婆媳也不卑不亢,雙方各持己見,氣氛一度僵持。
就在這時,蘇荷雅居的門響了,紀清傑看見走進來的梁湛威,眼神裏忽然多了一絲亮光。
“嗯?老大你回來的正好,有些事你也一起聽一聽,伯父才覺得更放心,”他把茶幾上的照片往前推了推,“喏,你自己看看吧。”
梁湛威把外套遞給了常嫂,攏過照片坐在沙發上裝做從未見過的樣子,一張張看得很認真。
明沁從旁觀察著,本以為紀清傑會讓梁湛威替盛有謙給個說法,但沒想到紀清傑的態度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無論從表情到語氣,仿佛今天的目的拜訪而不是問罪。
“親家母,要我說這老大可真是年輕有為啊,想不到明遠山這個老家夥還真有福氣,得了這麽個好女婿,”說著,他又指指明沁,“你也是個有福的,比我們蕾蕾的命好多了。”
梁湛威放下照片,謙虛地笑道,“伯父您實在是過獎了,最近片區會議很忙,的確是忽略了對老二的照顧。但是單憑這幾張照片就斷章取義未免也太過武斷了,要不等我問清楚之後,再給您答複怎麽樣?絕不讓蕾蕾再受一點委屈。”
紀夫人點頭應道,“就是的呀,你們說說,這讓我們蕾蕾以後怎麽見人呀?而且你們曉不曉得,這對我們紀家的事業也會有很大影響的呀。”
紀清傑朝夫人擺了擺手,“談得是兩個孩子的事,你提生意做什麽?隻要女兒不受委屈,就是黃了再多的項目我也願意!”
這話沒得叫人惡心,明沁在心裏對其嗤之以鼻,她大概知道平息這場爭紛的砝碼是什麽了。
紀清傑對著梁湛威假裝為難地點點頭,“既然老大承諾了,伯父我放心。初五之前,我要聽到你的回複。”
梁湛威前腳剛把他們送走,梁潤穎後腳就把這幾張照片塞進手包,她發脾氣的樣子,明沁還是第一次見。
“這個混賬東西現在在哪,馬上帶我去!我要看看到底是何方神聖能將他迷得暈頭轉向!”
事以至此,明沁和梁湛威都知道再攔也是無用,若讓盛有謙再由著性子來,指不定還要鬧出什麽事情來。
梁潤穎心裏窩著火,一路無話,明沁坐在副駕上也是膽顫心驚,高速兩旁光禿禿的樹杆把她的焦慮感無限放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