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湛威話音剛落,畫麵上就響起了駭人的槍擊聲,沈然的車被強製停下不允許再向前靠近。僅僅幾分鍾,幾個戴著“銀手鐲”的家夥全部被押上警車,明沁一眼認出走在最前麵的就是陸學亦。
一切就這樣結束了,明沁想起第一次在醫院見到陸學亦時的場景,簡直是恍如隔世。
為了能回家過元旦,明沁提前出了院。每天除了大把地吃著養腦營養藥,還要經常像個孩子一樣,玩一些樂高、魔方、孔明鎖一類的益智玩具來幫助大腦恢複。
蘭姨早已將不常用的東西封箱整理好,由沈然按批次地送進了盛園的水月雲天,再由方姨進行收納歸置。為了能在元旦前徹底搬完,蘭姨將即將裝箱的東西都散攤在客廳的地上,這樣便於一目了然。
明沁揀起地上的藏藍色老式筆記本,上麵的小密碼鎖不由得激起了她的好奇心。她用自己和梁湛威的生日分別試過,均以失敗告終。失去耐心後,她果斷用錘頭將鎖砸開,走進了原主生命裏最後的時光。
這是一本常達三年的間歇性日記,它是一個妙齡女子內心最真實的寫照。明沁輕輕地翻閱著略微發黃的紙張,仿佛一個無形的影子漂浮在她的記憶當中。
“今天是我與lzw相親的日子,他很高,也很帥,可唯獨眼裏沒有神彩。我知道,他和我一樣,都是認了命的商業聯姻犧牲品。可能我們都不是上帝的寵兒,才被安排了如此造化弄人的命運。都說負負會得正,但願我的寂寞不會因他的出現而加倍。2014年3月19日,深夜。”
當年陸學亦給的那本資料,曾讓明沁一度認為隻要活成她的樣子,生命才叫完美了。可真正剖開她內心的時候才知道,原來她也在為自己的完美而付出著常人無法想象的代價。
看到這些錐心的字眼,她有如百爪撓心,匆忙地向後連翻了幾頁。
“我想,我可能這輩子就這樣了吧。lzw人很好,話不多,懂得尊重人,可惜的是,卻要和我各自懷揣著心事勉強地湊在一起過生活。他在我心裏就像一個老朋友,一個和我有著相同悲催命運的老朋友。如果非要犧牲一個人,另一個人才能獲得真正的幸福,那麽我願意犧牲得是我。因為我知道,即使是他,我也還會二次、三次地走在聯姻的路上。晚安吧世界,我的孤獨無人能懂。2015年1月11日,淩晨。”
明沁悵然若失地繼續翻著,終於在最後一頁停下來。
“今天我做了一個大膽地決定,收下了zn的求婚戒指。還記得第一次見到他的場景,那時候我並不知道他現在會對我如此重要。他說得對,我不該就這麽認命,更不忍心讓他在這條艱難的荊棘路上一個人獨自前行。他說,我是他心裏最閃耀的那顆星。等我回來,我要將交錯的時光重新歸位,隻為到了花甲之年,他依然有句,我愛你。2016年6月6日,午夜。”
後麵再也沒有了,至此她走到了人生的終點。
明沁慢慢合上了這本淚跡斑斑的筆記本,現在她終於知道自己到底是在續寫著一個怎樣的人生。
蘭姨拿著一個首飾盒走到她前麵,“大小姐,這個比較貴重,您還是自己收著吧。”
她接過打開來看,是一枚星形鑽戒,雖然盒上的絨麵已經沾滿了灰塵,但裏麵的鑽石依舊閃爍著耀眼的光芒。
這是繼盛鴻名去世後,盛園最熱鬧的一個元旦。暖暖的夜色中,綻放的煙花就像仙女散花,璀璨了整個天際。
距離結婚僅剩幾天的時間,做為準兒媳婦,明沁和紀蕾都在盛園一同歡聚。吃過團圓飯之後,盛有謙獨自回了碧波雲海不再露麵,紀蕾則被梁潤穎拉著選婚禮上的婆婆唐裝。
明沁被梁湛威裹得暖暖的,一起坐在水月雲天門前的秋千上看著漫天的火焰爭鋒。
“冷嗎?”
“冷,可是這裏暖。”
她靠在梁湛威的肩膀上,手指戳著他心髒的位置,滿口哈氣地說著情話。
“我真的沒想到,原來你們之間竟然是這樣的。”
“一直沒對你說,是因為逝者已矣,我也沒想到她竟然還有寫日記的習慣。”
一朵朵綻放的煙花將黑夜映得有如白晝,明沁不由得心生憐憫,“人生就像煙花,不可能永遠懸掛在天際,隻要曾經絢爛過,便算不枉此生了。”
梁湛威伸過長臂將她摟進懷裏,“是啊,隻要記住它最美的時刻,那就足夠了。緣份真是妙不可言,誰知道最後陪在我身邊的,竟然是你。按她的日記推測,我更加肯定她是被人暗害的了。”
“嗯,我和你一樣。”明沁抬起頭望向他幽深的眼眸,“那我們努努力,幫她找到凶手好不好?”
梁湛威有些感動,眼神變得越發溫柔,“我也想幫她,隻是你的容顏已變,再也做不回南聖悅了,如果抓到凶手,她遇害的事就會公開,到時候你的處境就尷尬了。”
是啊,等到那一天,她又算是誰呢。
想到這一層,明沁的眼中透出悲愴,“我還沒想過那麽遠,等收拾了那對狗男女之後,我會去一個沒人認識的地方重新開始。這樣,她的生命也算有了完整的結局,你也該有屬於自己真正的幸福了。”
梁湛威抬起她的下頷,那對亮晶晶的瞳眸裏映爍著天空中璀璨的煙花,“你是想讓我喪完偶又再離異?”
明沁抓住他的手,聲音有些幽怨,“其實我知道,你在發現我的身份以後還讓我留在身邊,無非是想順著我這根藤抓到幕後黑手。現在陸學亦已經落網,按理來說,這婚……”
“你真以為到陸學亦這就結束了?”他哼了一聲,又捏了一下她冷得發紅的小鼻尖,“他隻是隻捕蟬的螳螂。”
明沁也知道事情恐怕不會像麵兒上看到得那麽簡單,隻是聽了這話,心裏不免涼絲絲的,努著嘴道,“可我又不認識躲在後麵的‘黃雀’,即使留下來結了婚也還是幫不上你。”
“倒不是為了讓你幫我。”梁湛威聞到一股酸溜溜的味道之後笑了。
明沁聞言心裏多了幾分期待,“那是為什麽?”
他輕咳了一聲,一本正經地說道,“酒店都訂好了,現在才說不結也太浪費了。”
明沁氣得直瞪眼,連連捶他胸口。
“還有,水月雲天也是按你的喜好來裝修的,另外像婚紗,首飾都花了不少錢呢。”
“難怪人家說越有錢越小氣,”明沁咬著下唇,一扭身,“那我不結了。”
梁湛威腳在地上一用力,把秋千輕輕地**起來,“那你得賠償我的損失,這些加在一塊兒就算你一個億好了。”
“一個億?”明沁驚愕的從他懷裏坐起來,一副要錢沒有要命一條的架勢,“你看我渾身上下哪值一個億你就拿走好了。”
梁湛威假模假樣的上下打量了一翻,“好,那就把你的心留下好了。”
器官移植?明沁一時沒反應過來。
“一心一億?”
“一心一意。”
四目相對了一會,她的笑容就像冬日裏的山茶花。微熏的梁湛威兩手揪住她的衣領子一把將她帶到近前,在月光的鑒證下,秋千上騰起一條染滿愛意的火鳳凰。
婚禮已經進入倒計時,紀家正在有條不紊地張羅著,而明沁卻從上次會親家那頓飯之後,再也沒見過這對沒心沒肺的嫁接父母。
吃過早餐之後,她便打發蘭姨隨最後一車東西一起去盛園,自己則坐在浣花小築的沙發上發呆,對這個唯一屬於她自己的空間有些戀戀不舍。
這時,手機屏幕上的呼吸燈不停地閃爍著,明沁點開後發現是一條推送新聞。
【涼城一代江山總裁江振東因涉嫌故意謀殺罪日前已被逮捕】
“江振東?”明沁愕住,立刻翻查通話記錄想打給江振南。
誰知呼叫剛響一聲就被接起來了,“開門,我就在門口。”
明沁離他一米開外的距離就已經聞到他身上刺鼻的酒味了。眼睛無神,頭發淩亂,臉上還掛著黑色胡碴。
認識江二公子這麽久了,他一直都是嬉皮笑臉,痞裏痞氣的模樣,這還是第一次看到他如此的頹廢不堪。
明沁忙把他扶到沙發上,又給他泡了杯醒酒茶遞了過去。江振南四仰八叉地靠在沙發上,閉著眼,呼吸很粗重。
看他這副樣子,明沁就連想安慰他的話都有些開不了口,也隻好坐在他對麵,就這樣靜靜地陪著他。
過了一會兒,他的氣息均勻多了。明沁拿起自己的外套大衣想給他蓋在身上,可江振南卻一把抓住她的手,仍舊閉著眼睛,輕聲地問道,“你是誰?”
看他說著醉話,明沁沒理他,隻是抽回手繼續給他蓋衣服。誰知江振南一把拽過衣服摔到沙發一邊,瞪著布滿紅血絲的眼,“我問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