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沁轉過身沒有立刻啟動車子,而是透過擋風玻璃抬眼向上望去,曾經那個她與何錚的愛巢,如今早已換了女主人。想想女主人像調色盤一樣的臉,她抿嘴一笑,才緩緩啟動車子離開。

她一路朝著碧籮公園的方向開,在路邊找了一家咖啡廳,點了兩杯卡布奇諾後,才開口向對麵的人說道,“唐靈……真是人如其名,長得就很討人喜歡。”明沁端著杯子,麵露微笑,看上去真是優雅又大方。

唐靈有點害羞了,抬手摸了摸後脖頸,垂下眼神,“您過譽了,我就是個小助理,哪有您說得那麽好。倒是您,您現在可是巴巴貝斯所有人心中的女神呢,大家都說活成您這個樣子,才不算枉做一次女人呢。”

明沁被她逗笑了,“話也不是這麽說,各人有各人的好,”說著,她將話題朝一個方向上帶,“就說米蘭吧,娛樂圈競爭這麽激烈,但她還是憑著個人努力闖了出自己的一番天地,否則巴巴貝斯怎麽會把你這麽優秀的助理分配給她呢。”

話音一落,唐靈腦袋搖得像撥浪鼓,“不是啦,明小姐。其實……其實……”她猶豫了片刻,還是硬著頭皮說出了真相,“算了,我就實話告訴您吧,其實我並不是巴巴貝斯的員工,我隻是蘭姐的私人助理。”

明沁挑了挑眉梢,疑惑道,“這與我剛才說得,有什麽不同嗎?”

“就是……就是私人助理,”唐靈有點著急了,“唉,幹脆這麽說吧,我就是蘭姐自己掏腰包請來的助理,她就是我老板。”

“這麽個‘私人助理’啊,哈哈,怪我剛才理解錯了。不過,這也蠻好的,怎麽瞧著你有幾分垂頭喪氣的?”

明沁說完又招手給唐靈要了兩份甜點,想盡量延長談話時間,她像一位語重心長的大姐姐,“甜食專治不開心,你呢,就邊吃邊說,今天我來做你的壞心情回收站,好不好?”

“您真好。”唐靈感動壞了,忽閃著亮晶晶的大眼睛看著明沁。

“說說吧,到底是回事。”明沁把杯子放在桌上,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唐靈左右看了看,像做賊似的小聲說,“桃色醜聞唄,丟人都丟到南天門去了,害得我這做助理的都跟著抬不起頭來。”

話頭果然引出來了,明沁的嘴角不自覺的向上揚起,幅度小到唐靈都沒有發現。

她繼續引導唐靈往下說,“藝人有桃色新聞早就見怪不怪了,不至於你說得那樣吧。”

“那得看對方是誰,”唐靈冷哼了一聲,“更重要的,還要看對方的老婆是誰。”

“都牽扯到家庭了?那這涉及麵夠廣的了。”明沁一臉不敢相信的樣子。

唐靈把叉子紮在甜點上,一撇嘴,“誰說不是呢。現在好了,臉被揍得像豬頭一樣,我不過是安慰了幾句,竟然還被罵個狗血淋頭。”

明沁輕笑了一聲,遞給她一張紙巾,“心情不好可以理解,不過有能力的人脾氣都會怪一些,你多體諒就是了。”

“哪裏來的能力?”唐靈越說越來勁了,將米蘭辛辛苦苦填好的坑開始一鍬一鍬地往外掘土,“《天使不恨嫁》您看過嗎?光裏邊送長壽麵那一個鏡頭,就NG十一回,別說和她對手戲的搭檔了,連來回熱麵的場務都急了。”

“哈哈哈哈,”明沁不禁捂嘴笑出聲來,“沒想到你個小丫頭居然這麽幽默,和你聊天真的好開心呢。”

唐靈以為明沁不相信她的話,於是連連重申,“我說得全是真的,她每天在公司或者劇組像爺一樣的惹禍,我卻像孫子一樣在後麵不停地給她遞紙擦腚。”

她的話說得太有畫麵感,聽得明沁哭笑不得,隻好端著杯子又輕輕抿了一口,靜靜地聽著她大發牢騷。

“聽你這麽一說,想來跟著她的日子不太好過啊。”明沁一聲歎息,用同情的目光看著她。

“若是單單這些也就罷了,她有時還會以各種借口克扣我的工資,”唐靈將擦完嘴的紙巾揉成團,扔在腳下的垃圾桶裏,又說道,“要不是日子難混,我真的一天都不想伺候這位姑奶奶了。”

明沁當真沒想到米蘭在這種小事上也會如此苛刻,她順著話茬兒問下去,“我聽說米蘭的先生是位商人,家裏應該是有一定的經濟實力的,怎麽會在小錢上如此計較呢?”

“哼!”唐靈從鼻子裏悶出一聲,“明小姐,這您就不懂了,人家有錢關她什麽事?”

“你這是什麽話嘛,夫妻本為一體,何況金錢乃是身外之物。”

唐靈一擺手,“您說得是別人家,不是他們家。說來話長,總之,過得不好就對了。”

話以至此,明沁怕引起她的防備心,便不再繼續了。又閑聊了半把小時,兩人才互留聯係方式,然後起身告別相送。

一陣小雨過後,天氣有些微涼。

明沁沿路將車開到西郊,碧籮公園新建不久,人稀綠植多,環境十分幽靜,隻是偶爾經過幾對漫步的情侶而已。

她步行入園之後,遠遠就看到一片梧桐樹下站著一個熟悉的身影,倚靠在樹幹上的身板看上去十分的孤獨。

雨後的天空仍是灰蒙蒙的,風吹著樹枝輕輕地搖擺,這種氛圍下,高跟鞋“噠噠”的聲音便顯得有些詭異。

“好久不見,看來你過得很好。”陸學亦轉過身,衝她微微一笑。

明沁點點頭,“一別兩年多了,上次見麵時,我還是麵目全非的樣子。”

陸學亦往前走了幾步,站到明沁跟前,抬腕看了眼表,說道,“我隻有五分鍾的時間,咱們就別過多寒暄了吧。”

“好,既然是這樣,那我就簡單粗暴點,”明沁疑惑地皺著眉頭,“我有幾個問題想請教,第一,你當初為什麽把我放在梁湛威身邊?”

陸學亦把手伸進西褲口袋裏,定定地看著明沁,“當時我們是各取所需,所以你也不必多問。”

明沁無奈咬了咬下嘴唇,又問道,“第二,你為什麽幾次三番地傷害他?”

“這是我與他之間的私人恩怨,與你無關。”陸學亦的回答簡單明了。

“那第三個問題,你到底想把他怎樣?”明沁語氣加重了許多,意在提醒他這個是必答題。

陸學亦麵色冷凝,聲音也不如剛才那麽平易近人了,話裏帶刺的警告她,“當好你的明大小姐,好好複你的仇就行了,不該管的,千萬別插手。”

三個問題看似都回答了,實則卻什麽答案也沒有得到。

明沁耐不住性子了,於是亮出了自己的底限,“既然你什麽都不肯說,那我也先把放說清楚,無論如何,我不會幫你害他性命,你到底想利用我做什麽?”

陸學亦冷笑著,“你愛上他了?”

明沁眼神有些飄忽,她的沉默,在陸學亦眼中就算是默認了。

他們正交談著,周圍的梧桐樹林裏有幾個黑影來回閃動著。

陸學亦的眼神向四周瞄了幾眼,立刻警惕起來,“你帶了這麽多人?女人真是個感性的動物,為了心愛的男人,即使麵對的是救命恩人,也絕不手下留情。”

聽到“救命恩人”這四個字,明沁腦海裏頓時浮現出兩年前她滿臉纏著沙布,從他手中接過那一本厚厚的資料時的情形。

“沒錯,你是對我有再造之恩,”明沁歎了口氣,點點頭,“但你並不是為了幫我,換句話說,你的目的並不純粹。”

“笑話,嗬嗬,”陸學亦不屑的態度讓人感到有些惱火,他話帶譏諷,“我問你,這個世界上還有純粹的人和事麽?你以為你的梁湛威就純粹了?他早知道你是假的,為什麽不拆穿你?為什麽還留你在身邊惺惺作態?”

明沁心下一沉,眼睛死死地盯著他,“看來我們的一舉一動你早知曉,難怪在聖龍山上可以那麽輕易地就調虎離山。事以至此,咱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我不會做你的棋子,你也永遠別想擺布我的人生!”

陸學亦到底是有沉浮力的,他向前邁了一小步,輕笑道,“明小姐,哦不,應該是南小姐,你不會這麽快就把我們當初在醫院時達成的協議忘記了吧?”他笑著上下打量她一番,“怎麽看你都不像忘恩負義的人。”

梁湛威在聖龍山遇刺時,明沁曾經很長一段時間都在琢磨,自己在梁湛威身邊的意義到底是什麽。而陸學亦當初以“不要袖手旁觀”作為交換條件,它就像一枚定時炸彈一樣始終壓在她心頭。

明沁也掃了眼暗流湧動的周圍,“你的意思是要向我索恩了?”

陸學亦挑了挑眉頭,歪著頭壞笑,“和聰明人聊天就是輕鬆,我想我今天還是能全身而退的,對嗎?”

“如果我說‘不能’呢?”明沁板著臉,立起眼睛反問他。

陸學亦哈哈大笑,“沒有這個把握的話,今天我就不會來,”說著,他往前湊了一步,俯在她耳邊低語,“別忘了,你的人生是我給的。沒有我,你就沒有今天。”

遠處看去,兩個人就像許久未見的老朋友一樣談笑風聲,可沒有人知道明沁此刻的內心有多糾結。她欠陸學亦的,欠他一份不得不還的再造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