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湛威歎了口氣,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我給了他兩條路,一是繼續留在外麵,直到有一天被抓到為止。二是主動回來認錯,並辭掉盛世總經理一職,我會給他一筆錢,讓他帶著老婆和孩子離開涼城,重新開始。”

明沁猜不到竇霆禮的心思,畢竟這不是單純的經濟犯罪,其中還牽扯到以往太多的恩和怨。

“那他會回來麽?”

“我也不知道,”梁湛威輕輕地搖了搖頭,“路是他自己走的,看他的造化吧。”

梁湛威最後還是決定放他一馬,給他一條生路,隻是一旦這麽決定,就違背了盛有謙的想法,明沁不由得替他擔心起來。

“那老二那邊……該怎麽交待呢?”

梁湛威抬手搓了搓臉,盡量讓自己打起精神來,“我會跟他解釋的,叮叮和當當還那麽小,她們是無辜的,不應該背負著罪犯女兒的命運生活一輩子,這也是我唯一能為她們做的了。”

明沁被他的善念感動了,挽住他的胳膊將頭靠在他的肩膀上,“我替叮叮和當當謝謝你,你是個好伯伯。”

梁湛威握住她的手,輕輕捏了兩下,“不僅如此,我還會是個好父親,隻是不知道你打算什麽時候才給我這個表現的機會?”

聽他這麽說,明沁腦海裏又浮現出叮叮伸手要抱抱的畫麵,心裏一絲絲的泛酸。

她也是三十多歲的人了,曾經又有過孩子,母愛的天性讓她何嚐不想再次當上母親呢。可是這種事,畢竟是可遇不可求的,她也隻能安慰自己說可能緣分還沒到吧。

梁湛威見她一副心事重重,擔心她又會因為孩子的事兒過分產生壓力,便不著生色的將話題轉移了。

大概連續一周左右的時間,基本上公司不忙的情況下,梁湛威和明沁每天都會早早地回家,並到蘇荷雅居陪母親一起吃晚飯。

一直讓明沁覺得奇怪的是,這段時間盛有謙居然像個正常的上班族一樣,每晚都回家。雖然偶爾也會喝酒,但和以前醉生夢死的時候比起來要好得多。

這天吃過晚飯,梁湛威和盛有謙在碧波雲海的酒窖裏相對而坐。

“咱們兄弟又有日子沒在一起喝兩杯了吧,”梁湛威舉起高腳杯輕輕地晃了晃,“嚐嚐,專門為你拍回來的。”

盛有謙對著射燈輕繞了兩下杯,又輕品了一口,滿意地笑道,“1978年蒙哈榭,位於世界最昂貴的紅酒前二十,有錢也不一定買得到,哥你費心了。”

“錢算什麽,你喜歡就好,”梁湛威放下酒杯,“這個世界上用錢買不到的東西多了。”

“比如說親情,你是要說這個吧?”盛有謙輕抿一口蒙哈榭,挑開了話題。

梁湛威轉著手裏的開瓶器輕笑,“我擅自做主,讓霆禮回來辭掉總經理一職,放他一馬,你不生我的氣吧?”

“嗬嗬,”盛有謙笑得很複雜,“不敢,盛世的總裁是你,我不過是個掛名的,最後的決策權始終在你不在我,我有什麽權利生氣呢?”

“老二,我們雖然沒有血緣關係,但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弟。爸臨走前將盛世托付於我也隻是代管,終歸還是要交到你手上的,這些你也早就知道。”

盛有謙眼簾不抬,一直盯著透明的酒杯,“我真正在乎的不是這些,你也早就知道。”

“洪婉兒……”梁湛威提起了他心中紮著的那根刺,“你還在為這件事耿耿於懷麽?”

盛有謙端起酒杯一口就幹了,心裏有些發悶,“談不上耿耿於懷,隻是痛失所愛的那種感覺實在是刻骨銘心。”

梁湛威也不知道該怎麽勸他,“權當是你們沒有緣分吧。”

“行了,不說這些了,”盛有謙又倒上兩杯酒,“今晚咱哥倆好好喝幾杯。”

正當兩人碰杯之際,隻聽“哐當”一聲響,嚇了梁湛威一跳。

他望向地下一層入口處問道,“下麵有人?”

“沒人,前幾條抱回來一條薩摩耶想給紀蕾解悶,後來聽說懷孕期間最好不養寵物。見它太乖,沒舍得送走,隻好先委屈它一陣子了。”

難怪明沁最近總是說他有些奇怪,這回梁湛威算是徹底相信女人的第六感了。

“你最近經常回家陪紀蕾,她心情好多了吧?”

“也許吧。”

梁湛威感覺他成熟了些,很欣慰,“你能這麽做,我很高興。”

而盛有謙卻句句都是傷感與無奈,“都是可憐人,又何必再為難彼此。”

兩個人就這樣東一句西一句的閑聊直至深夜,而那隻薩摩耶卻十分乖巧,再也沒有發生任何的響動。

三天後一早,沈然急匆匆地推門進來。

“梁總,竇總回來了,他們一家四口現在就在外麵。”

許久,梁湛威才從辦公椅上轉過來,“讓他們進來吧。”

竇霆禮走進辦公室的一刹那,明沁差點沒認出來他,皮膚黑了許多,臉色臘黃,又黑又硬的胡茬兒圍在嘴邊,就連臉上的那道疤也比以前明顯了許多,可見在非洲的這段日子都曆經了什麽。

叮叮看見明沁直接就跑了過去,當當也緊跟在姐姐後麵一起要抱抱,可憐的兩個未經人事的孩子,根本不知道這個家庭正在經曆著什麽。

竇霆禮和龔曉琳走到梁湛威麵前,二話沒說“撲通”一聲就跪下了。

“哥,謝謝你,你為我做的一切我會永遠記得。”

梁湛威並沒有起身過去扶他,也沒有說什麽“以後要好好做人”的話。

他隻是重重地歎了一口氣,拉開抽屜甩在桌子上一張銀行卡。

“這裏麵有五百萬,是我和明沁給你存的,帶著曉琳和孩子換個地方重新開始,永不許踏入涼城。錢雖不多,夠你們一家四口做個平凡人。你我之間再不是兄弟,各自安好,自求多福吧。”

梁湛威說完就轉回去了,背對著竇霆禮的老板椅上升起了騰騰的煙霧。

“哥……我……”

竇霆禮當初在逃往非洲的時候,本打算要以死相拚,在收到沈然的消息後也遲疑了很久,擔心是梁湛威騙他回去伏法的計謀。

可國內的銀行賬戶早已被凍結,吃住都要花錢,本來身上的現金省著點花也能撐上一段時間,可是白天不敢出門,隻能夜裏出去買點吃的喝的充饑。

沒想到夜裏碰上幾個小流氓,見他是外國人還是獨行便把他搶得身無分文。在那個法製不良的國家即使報警也沒什麽用,更怕因此會被引渡回國。

對著水籠頭充了兩天饑之後,他終於決定,寧可被騙回國吃牢飯,也不想一個人餓死在異國他鄉。

他看著桌子上的銀行卡,心裏惴惴不安,喉嚨哽咽得說不出話來。

最後,他們夫妻倆分別朝梁湛威和明沁鞠了一躬,流著淚帶著孩子退出了辦公室,從此徹底消失在了他們的生活中。

明沁知道梁湛威心裏難過,又不知道該怎麽勸慰他,於是走過去蹲在他的腿邊,就這麽靜靜地陪著他。

“要不……你哭出來吧,哭出來會好些。”

梁湛威摸摸她的頭,苦笑,“哭什麽,我又不是女人。”

麵對傷感,有時候男人比女人所承受的壓力可能會更大,畢竟他們的宣泄口更高些。

明沁一句話壓抑了半天,最後還是問了,“搶竇霆禮錢的那幫人是你找的,對麽?”

梁湛威一怔,“沈然告訴你的?”

“不是,”明沁搖搖頭,“是我猜的,那邊溫疫頻發,我想你大概是不想他死在非洲,所以……”

梁湛威歎了口氣,“我不想讓媽再受失去親人的打擊,你知道就行了,別告訴媽和老二,這樣對大家都好。”

明沁點點頭,“都聽你的,下午沒事你早點回去休息吧,這段時間你也累壞了。”

“你還有別的事?”

“米蘭已經出院了,她昨天剛和何錚辦了離婚手續。最近我要幫她籌備工作室的事會很忙,可能沒辦法陪你了。”

梁湛威把她從地上拉起來,攥住她的手說道,“你的事要抓緊時間,等這一切結束後,我打算把盛世交還給老二,我們選個心宜的城市過我們自己的生活吧。”

明沁一直以為梁湛威是這個世界上,她所認識的人當中最最堅強的人。如今他能說出這樣的話,可見竇霆禮的事對他的打擊有多大。

“我現在隻想和你好好在一起,再有個屬於我們的孩子,等我報完了仇,這一切都會實現的。”

梁湛威將她散落在臉側的碎發掖到耳後,“現在唯一讓我不放心的就是童年,等她和媽關係緩合些,再把她給嫁出去,我也算徹底沒有牽掛了。”

明沁剛想安慰他別急,桌子上的電話發出“嗡嗡”的震動聲。

“是米蘭約我談工作室的事,我先去了,你早點回去休息吧,我忙完也會盡快回去的。”

“有些事我不方便出麵,必要時可以帶江振南一起去。”

明沁嘲笑他倆簡直是好基,臨行時又交待沈然多陪陪他,隨後才驅車前往米蘭指定的咖啡廳見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