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0章 逃離武昌
天命軍的大軍從西、北、東三個方向逼近漢陽府,李信從應城沿漢水南下,首先拿下漢水以北的漢川縣,劉雲水不甘示弱,協助李績部進逼漢陽府城。
與漢陽一江之隔的武昌,城內文武一片恐慌。
武昌是江漢平原的中心,地方物產豐富,但因為身處內陸,一直太平無事,守衛一向鬆懈,左良玉離開武昌東下後,城內守軍不足萬人。
區區萬人,又很少上過戰場,用這樣的士兵去對付李自成的十萬虎狼之師,豈不是羊入虎口?
左良玉在武昌肆虐的時候,大家對他深惡痛絕,恨不得他從馬背上摔死,但沒有左良玉,武昌卻危在旦夕之間。
官員們三三兩兩,私下會麵時,都認為必須盡快募兵,加強武昌城的防守。
但募兵的錢呢?
所有人的目光,都盯上了楚王府,坊間傳言,楚王府在武昌列兩百餘年,王府錢糧無數,存放錢糧的倉庫都放不下了……
武昌告急,楚王至少要拿出幾十萬募兵,萬一武昌城破,楚王豈不成為下一個福王、襄王?
但朱華奎不為所動,讓他拿出數十萬兩銀子,還不如在他的大腿上割下一塊肉!
萬般無奈之下,致仕回鄉的前禮部尚書、文淵閣大學士賀逢聖,主動求見楚王朱華奎,得到朱華奎的傳召後,賀逢聖行了參拜大禮後,直接道:“王爺,流寇兵臨城下,王爺也該有所行動!”
朱華奎軟軟地靠在黃木椅上,淡淡地道:“賀大人的意思是……”
“王爺,武昌守備空虛,城內守軍不過萬人,”賀逢聖道:“文武官員一致認為,必須緊急募兵,加強武昌的守衛!”
“募兵好呀,本王支持!”朱華奎勉強抑製住心中的衝動,道:“賀大人,既然文武都認為要募兵,賀大人不去募兵,來本王府中做甚?”
“王爺!”賀逢聖起身,長身一揖,道:“文武眾誌成城,然而募兵需要錢糧,王爺如果不能奉獻部分錢糧,眾文武又如何募兵?”
“又是錢糧!”朱華奎冷哼道:“武昌城中,文武官員有誰沒有貪墨過兵餉?到了無兵可用之時,卻將事情向本王頭上一推,難道本王便是那冤大頭?”
賀逢聖語塞。
朱華奎說得沒錯,武昌並非沒有士兵,而是城內的官員們貪墨了大量的兵餉,致使士兵無法養活自己,不斷逃逸。
官員們樂得高興,也不追逐逃兵,朝廷還是按照原先的定額撥下糧餉,士兵越少,他們貪墨得就會越多。
惡性循環,官員們貪墨得越多,士兵剩下的糧餉就會越少,逃亡的士兵就會越多,反正也沒人管。
武昌安逸了這麽多年,誰知道被流寇看中?除了北麵的李自成,還有東北方向的張獻忠……
賀逢聖遲疑片刻,又是長身一揖,算是求著朱華奎了,“王爺,的確是官員們的不是,然而流寇兵臨城下,現在最要緊的是守城,等流寇退去,王爺可以著人整肅城內的官員!”
“本王雖是親王,卻無整肅官員的權利,”朱華奎冷冷地道:“誰捅出的簍子,誰解決後事,守衛武昌,是城內文武官員的責任,難道他們隻是白拿俸祿?”
賀逢聖暗暗叫苦,貪墨兵餉,不是一人所為,有些人已經調離武昌,難道讓他們將貪墨的銀子還回來?便是城內的文武,讓他們將銀子還回來,也是不可能的,吃過的飯喝過的酒還能吐出來?睡過青樓的女人,還能讓她睡回去?
他拱拱手,道:“王爺說得在理,不過,藩王亦有守土之責,萬一武昌失守……”見朱華奎神色不善,忙改口道:“隻要王爺拿出十萬兩銀子,城內就能招募一支強兵守城,可保武昌不失,到時候王爺也好向皇上交代!”
朱華奎暗哼一聲,讓本王拿銀子?銀子到了他們手中,還不是少了一大半?拿皇上來說事?本王就不信,一旦城破,皇上最先追究誰的失土之責!
他向身邊的太監耳語幾句,太監忙出去搬來一把包金的木椅,朱華奎指著椅子道:“這是當年太祖分封諸王時,賜給第一代楚王的禮物,一直是王府的傳家寶,”睨了賀逢聖一眼,道:“賀大人若是要本王佐軍,可將此物搬去,除此之外,本王別無他物!”
賀逢聖怎敢將太祖親賜的物件搬走?再說,武昌城內人心惶惶,又有誰會購買此等罕物?
想到洛陽的福王、餉銀的襄王,他不禁雙目一紅,險些滴下淚來,隻是向朱華奎拱拱手,也不說話,快步離開了楚王府。
朱華奎見賀逢聖走了,忙著人喚回王府長史徐學顏。
徐學顏是王府長史,一向深得朱華奎信任,在武昌城內也是盡人皆知,此時恰逢諸司長官及武昌知府、江夏知縣入朝覲見,暫時代理江夏知縣。
聽說朱華奎召見,他立即趕回楚王府,“王爺召屬下何事?”
朱華奎從座椅上起身,邁了兩步,道:“君複,武昌城防如何?”
徐學顏躬身道:“回王爺,城中不僅士兵不足,就是……就是兵器,也是多有損毀,臣這段時間,正在安排人手,緊急修繕守城器械……”
朱華奎沉吟片刻,道:“依君複看,武昌能不能守?”
徐學顏輕皺眉頭,思索了好一會,方道:“以臣看來,現在的這種狀況,肯定難以持久,要想守城,必須募兵,”頓了一頓,又道:“可是,新募的士兵,操訓時間不足,戰鬥力恐怕很難上去……”
朱華奎點點頭,道:“君複說得是,城中的文武,都是飯桶,他們隻會貪墨兵餉,”又喃喃自語道:“看來,守衛武昌的事,也不能全部指望他們!”
“王爺……”
“君複,你這個知縣也別當了,眼下流寇逼近,武昌城都出不了,城內的事,自然有他們,”朱華奎道:“我們要自己招募士兵!”
“王爺真的要招募士兵?”徐學顏暗暗稱奇,王爺不是不肯出錢募兵嗎?
“本王自然要協助守城,但不能將銀子交給他們,”朱華奎的臉上,現出不屑之色,“左良玉在武昌作亂的時候,附近不是留下許多潰兵嗎?君複將這些招募過來,他們原本便是士兵,不需要操訓!”
徐學顏深深一揖,道“王爺說得是,不知道王爺要招募多少士兵?”
“兩千吧!加上王府原先的士兵,已經有五千了,”朱華奎昂著頭道:“這些都是我們的士兵,就叫‘楚府兵’,士兵由你管控,糧餉有王府發,萬一流寇攻打城池,就讓他們駐守南城的文昌、保安二門!”
楚王府位於南城附近,朱華奎自然不願將王府的安全交給別人,南城還有一座正門,叫做望山門,不過,望山門正對著督院,乃是武昌文武雲集的地方,他自然不用擔心。
此時的督院,正在召開緊急會議,武昌城內,不拘文武,也不拘職位高低,隻要能為守城獻策,都可以參加。
巡江都司硃士鼎、通判李毓英、巡江都司硃士鼎、參將崔文榮、前閣臣賀逢聖,還有賀逢聖的學生、諸生馮雲路等。
參會的以武將為主,文官當中,湖廣左右布政使、武昌知府、江夏知縣等,因為入京覲見,都不在武昌城內。
主持會議的是新任承天巡撫王揚基。
王揚基新任右僉都禦史,巡撫承天、德安,但這兩府都被流寇占了,他便賴在武昌不走,因為李信部的獨立營已經威脅到黃州安全,便將自己的親信、黃州推官傅上瑞調至武昌,以避流寇。
王揚基萬萬沒想到,流寇沒有去攻打黃州,而是直接攻打武昌,早知道如此,打死他也不來武昌。
賀逢聖雖是文官出生,卻是主戰派,堅決要求募兵,既然楚王不肯出錢,那就向城中的士紳募錢,如果不能守住武昌,這些士紳也很難獨善其身。
這是大多數人都想法,賀逢聖是致仕的閣老,他的意見,毫無阻滯全票通過。
賀逢聖的學生馮雲路,見自己的老師是主戰派,便也說出許多慷慨激昂的話語,一句話,人在城在!
王揚基卻是翻著白眼,這個時候,大話空話有什麽用?有本事用你的大話和決心去退了流寇?他打著哈欠道:“向士紳募錢的,就交給閣老大人了,馮先生協助閣老大人,諸位還有什麽想法?”
參將崔文榮道:“閣老,各位大人,依本將看,守城不如守江,守江不如守漢,磨盤、團風、煤炭、鴨蛋諸洲,淺不過馬腹,縱之飛渡,而坐守孤城,非良策也。”
“崔參將是要渡江而北?”王揚基不悅道:“流寇都是聚集在對岸……武昌城內的士兵本就不夠,如今大家都費盡心機募兵,崔參願意渡江送死,可以著本部人馬渡江。”
崔文榮身份地位低微,不敢多言,卻是暗暗打定主意,隻有守住漢陽,才能保住武昌,會議結束後……
“不過,崔參將說的也有道理,”王揚基睨了崔文榮一眼,道:“流寇集中於對岸,尚未渡過長江,我們先聚集江北的潰兵,先行抵抗,削弱流寇的力量,”頓了一頓,道:“禧徵,本府現在授你為江北監軍,全權節製江北的兵馬,務必阻止流寇渡江!”
傅上瑞一愣,見王揚基以目示意,忙道:“下官遵命!”
王揚基咳嗽一聲,道:“本府即日也要渡江北上。”
賀逢聖一愣,道:“承天、德安兩府都已經失陷於流寇,王大人還要渡江?”
王揚基向北方一拱手,道:“本府受朝廷重托,明知是死,也要死在承天、德安!”又向賀逢聖一拱手,“武昌府城,就拜托閣老了!”
除了督院,傅上瑞放慢腳步,等到王揚基,悄聲道:“大人果真要渡江?”
王揚基忙擺擺手,小聲道:“先離開武昌再說……”
崔文榮離開督院後,立即整頓本部人馬,又拿出私產,招募了部分青壯,匯聚了兩千人,從鴨蛋洲渡江,奔漢陽府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