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條西施發家記

這月的餉銀早叫段天生給賭完了,雖然隻敲出十幾個錢兒,可也夠喝頓驢肉湯了再添二兩驢肉了,“她到底是我閨女,多留一夜也成,好歹叫她跟她娘敘敘離情,隻是有一條,若是今晚她沒挺過去,死到這兒了,銀子我可是不退的。”

“什麽東西,”段天生一出門,常相逢忍不住罵道。

海氏被常相逢說的臉一紅,垂頭道,“我去做飯,二郎也在這兒吃吧,我打蜀黍窩窩,還有點兒韭花兒。”

現在天下承平,朝廷不再像前朝那樣重農抑商,這城裏的百姓,隻要肯幹能吃苦,日子過的都不算太差,像段家這樣吃頓窩頭都是好飯菜的,也真是不多見了,何況段天生還守著城北門,多少有些油水,竇二滿心不忍,又從懷裏拿了十幾個錢兒,“這個嬸子你拿上,他不在家時,吃些好的。”

“不,我不能要,我能掙的,隻求你們能快些攢銀子將巧姑接出來,我知道大戶人家的規矩,巧姑在白園隻是個三等丫頭,幹的最累吃的最差,她年紀又大了,往上也沒有奔頭兒了,當初簽的又是死契,現在隻能求裏頭的華姨娘能發慈悲願意放人了,要是給配了人,這孩子一生就完了,將來生的兒女也是奴幾,”說著海氏又哭起來。

“死契?我怎麽不知道?”常相逢頭都大了,這她可是頭一次聽說,想問竇二,卻看他也是一臉懵懂,不由又看向海氏,“你說真的?”嘴裏問著,手已經將今天海氏交給她的身契掏了出來,當時海氏給她,她直接給塞懷裏了,壓根兒沒顧上看。

“嬸兒,你別開玩笑,當時我們聽的可都是說賣十年,沒說死契啊,”竇二眼睛都紅了,原本想著,十年的契,如今已經四年了,大不了再折些銀子賠給主家,多磕幾個頭求上一求,可現在是死契,簽了死契那可是生死都由著主子的心了,“你們真是太缺德了,你還是巧姑的娘嗎?當初她那麽孝順你,你真狠心啊!”

“行了,現在說這個又什麽用?你再罵她,她也頂多會哭著說自己不當家,拿女兒孝順婆婆嘛,多好的兒媳婦?”常相逢對海氏剛有的一點兒好感再次蕩然無存,“明兒咱就走,姐姐的事慢慢商量著辦,一個三等丫鬟,那個華姨娘都不一定見過,咱們多掏些銀子,未必買不出來。”

第二天一早,常相逢跟眼淚汪汪的海氏辭別,坐了竇二的驢車往城外去了,大家對段天生的德性心裏都有數,因此看竇二帶了常相逢走,也都沒有說什麽,有好心的鄰居平時得過竇二幫助的,還出來送了送他們,囑咐他們以後要好好過日子,常相逢知道他們是誤會了,也懶得解釋,躺在竇二的那套破被褥裏繼續裝死,連眼都沒睜。

小北門在洛陽城西關,離半個店兒也就十裏地,可惜竇二分到手的那頭毛驢實在太老了,兩人一驢一步三晃的,直到中午才到了半個店兒。

“這就是你家祖宅?”艾瑪,這地方拍聊齋都可以直接拿來用了,“你確定沒走錯地方?”常相逢苦笑,唯有苦笑。

這院子就在村邊兒上,連個像樣的院牆都沒有,從偶爾還留著的籬笆印兒還能看出來這院子倒是不小,可三間土坯房東倒西歪已經不成樣子了,說是房子,也就剩幾麵透風的牆了,上麵的頂早就不知道飛到哪兒去了?這地方,除非扒了重蓋啊。

“是這兒,離開一二十年了,就荒了,”竇二有些尷尬,這處院子扔到這裏有二十年了,以前竇二父母在的時候還回來收拾收拾,後來大哥當家就再沒回來了,“我大哥說他還過來看過的,年前才又修整的-”

他怎麽就信了大哥的話,說什麽祖宅已經重修了,而且還花了多少銀子雲雲。

“現在呢?你覺得他說的是實話?今天這院子的樣子你最好牢記在心裏,”常相逢白了竇二一眼,“行了,咱們先把東西卸下來,慢慢先收拾一下,然後去城裏看看,添些東西。”

可惜這地方太髒太破了,常相逢滿懷的豪情在殘酷的現實麵前手足無措,她以為段天生家裏就夠窮了,結果是沒有最窮,隻有更窮啊,“這屋子連個門兒都沒了,院子也沒有牆,這樣吧,咱們先去村長那時一趟,給他見個禮打個招呼叫人知道你們竇家又有人回來了,然後就進城吧,不然連個掃把都沒有,拿什麽打掃啊,依我說,還不如請幾個匠人,直接把房子都修整了。”

“成,就聽你的,咱們趕著車直接去吧,幸虧你有主意,叫我買了些果子,不然得空著手兒了,”竇二點頭道,現在的村長竇二還要管他叫七爺,每年祭祖的時候都會見到,先給他見禮也是應該的。

半個店村兒沒多大,也就十幾戶人家,常相逢跟著竇二趕了驢車往裏走,滿目的土坯房充分說明這個村兒也沒有多富,“你想好下來做什麽沒有?這兒還有你家的地嗎?”

“早沒了,當初我爹娘進城開豆腐坊,把地給賣了,”竇二一臉黯然,他知道常相逢的意思,沒地,他們在村裏呆著做什麽?“不行咱們再開豆腐坊,村裏人也要吃豆腐吧?”

“你確定就這十幾戶人天天都要吃豆腐?天天都吃得起豆腐?”常相逢可沒有這麽樂觀,“還有,磨豆腐也得要家什吧?你有嗎?”

“這不有驢嗎?院子裏不是還有一盤磨,再添些其他也就夠了,不行我還像以前一樣走村串巷的賣就行了,”竇二其實心裏也挺愁,這豆腐一行也是有行規的,幾個村都有一個豆腐坊,供應周圍的村民,自己乍一紮進去,先不說村民們會不會買他的豆腐,就是原先的豆腐坊也不會樂意,不過他現在不想叫常相逢再操心,沒有跟她說實話。

村長竇七爺家是整個村子唯一的磚房,等竇二他們到時,村裏的小孩兒已經在驢車後麵跟了一串兒了,有年紀大些認識竇二的孩子,已經搶在他們前麵去竇七爺家裏報了信兒。

“二郎啊,你這是鬧哪出兒?”竇七爺看著老毛驢車上那堆東西,有些不明白。

“爹,二郎都到門口了,先請屋裏坐再說話,快進來,”竇七奶奶已經過世了,現在竇家是大兒媳郭氏當家。

“嗯,你們跟我進屋吧,咱們屋裏細說,”竇七爺看了一眼跟在竇二身後的常相逢,“這個姑娘老大家的帶到你屋裏去,倒碗水給人家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