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條西施發家記

“巧丫,這大冷天兒的你去哪兒?”海氏跟常巧姑聊著,也在一直留意小女兒的動靜,畢竟對兩個女兒,她心裏的是有愧的,“快進屋來坐。”

“是啊,你過來跟娘說說話,我去包餃子,”常巧姑也希望妹妹能跟母親和好了,忙拉了常相逢進屋,“我去弄個碳盆來,這屋裏沒一絲熱乎氣兒。”

“我聽你姐說這坎肩兒是你叫做的?你這個孩子,人醒了也比以前聰明敢說了,可是這脾氣比以前要壞的多了,再怎麽說,他也是你爹,那天明明是你故意的,他正吃燒餅呢,你要是好好端水怎麽會燒著他?還拿碗打他?大過年的他頭上的傷還沒有好呢,這要是傳出去,人家怎麽說你?我也是為你好,你到底是個姑娘-”

常相逢越聽越不耐煩,“頭上的傷沒好,還不老實在家裏養著跑哪裏去了?我看還是打的輕,”說著便起身道,“我出去轉轉,我再說一遍,段天生敢再那麽跟我姐說話,我見一次打一次!”

這個海氏腦子絕對有問題,隻說自己打了段天生,卻矢口不提自己為什麽才會動的手,反正自己出去頂多她也是跟常巧姑哭一場,“我走了,你們慢慢吃吧!”

“巧丫,你又發火,我又沒有說什麽?!”大過年的女兒來看自己,每次都弄成這樣,海氏有些手足無措。

“你這丫頭,怎麽又生氣了?”常巧姑跟竇二正在廚房包餃子,聽到屋裏的動靜,急忙跑過來,想抓常相逢,可是一手的麵,“娘說你什麽也是為你好-”

“為我好?賣了兩個女兒也是為咱們好?那天段天生那麽說你,她吭都不吭一聲,也是為咱們好?她聽得下去,你聽得下去,”常相逢一指竇二,“你這個常巧姑的男人也聽得下去?”

常相逢跟這麽一群不知所謂的人沒法溝通,“你們隨便吧,我懶得再說了,但也不會聽那種眼裏沒有骨肉的人說教!”她跟這個家根本就八字不合,搞半天做錯的是她?

說罷也不再理會麵前這三個,直接衝出了院子。

“巧姑,我真是沒說什麽,隻是說她不該打你爹,傳出去不孝的名聲,將來怎麽嫁?女兒家最講究貞靜賢淑,她這樣真的不好,”海氏可憐兮兮的看著大女兒,“你快出去哄哄她,這麽冷的天兒,路上也沒有什麽人,再出什麽意外-”

常巧姑看著海氏歎了口氣,海氏是被段天生欺負慣了,已經任他揉-搓折磨全無惱恨之心,包括人家欺辱她的女兒,“行了,我叫二郎去找,我把餃子先給你下了,你吃一點兒,剩下的你自己看著辦吧!”

說著給竇二一個眼色,叫他趕快出去尋常相逢。

常相逢一個人走在冷冷清清的街道上,雖然是大白天,可是後天就是除夕了,街上的店鋪都關了門,連個行人也沒有,頗有些路斷人稀之感,可是常相逢卻不想回去,她邊走邊四處張望,想尋家沒有關門的小吃店兒,看看能不能弄些吃的。

拐出甜井胡同上了大街,常相逢終於在不遠處的角落裏看到一個賣烤紅薯的老頭兒,連忙衝了過去,“大爺,紅薯來一個,要紅心兒的。”

“好咧,給你稱一個,”這大冷天兒的,終於開張了,賣紅薯的老漢兒也很高興,從爐膛裏麻利的拿了幾個出來,“你看看大小,我這紅薯,包甜。”

“這個就行了,大爺這都什麽時候了,您不在家歇著,還出來受著凍,”常相逢左右沒地方去,便抱了紅薯借著紅薯爐子熱氣暖和一會兒。

那賣烤紅薯的老漢看了一眼常相逢,咧著沒牙的嘴笑道,“這不出來賺過年的肉錢麽?小閨女兒你是咋啦?不好生在家裏抱著爐子,這時候出來亂轉?街上賣胭脂頭花兒的可都關了門了。”

“可不是麽?我家光顧著忙了,把這些都給耽誤了,今兒出來一看,一家也找不著了,”常相逢信口道,“這不,剛好看到您在這兒賣紅薯,也算沒白出來一趟。”

令狐儼每年過年之前,都會隨機到城裏各家鋪子巡視一番,看看關門過年之前店裏掌櫃的安排布置到底怎麽樣?這剛從後麵的庫房出來走到店門口,就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心下奇怪。

“這庫裏都是布料,開了春就要上市的,一定給我看好了,天幹物燥的,叫值班的夥計加些小心,過年誰也不許沾酒水,等開市的時候給他們一人加一兩銀子的賞,”令狐儼不動聲色的款步走出門外,卻看自家布莊的門邊兒上常相逢正跟個賣紅薯的聊的開心。

“呀,你不是那個,那個投河的丫頭嘛?怎麽跑這兒來了?你賣烤紅薯了?”令狐儼身邊的胡萬是他幾個長隨中年紀最小的,也最沉不住氣,一看到常相逢便忍不住喊了出來。

“是,我就是那個跳了河的,不過我不是賣紅薯,是來買紅薯的,”對方都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常相逢笑眯眯道,“幾位要不要吃紅薯?我請客,算是感謝諸位相救之恩。”

“我們東家金尊玉貴的人,怎麽會吃這些東西?快拿一邊兒去,”常相逢還剛落地,令狐儼身邊的一個管事已經開口相斥了。

“是,是,是,令狐公子是高貴人兒,吃不得這種粗糙的東西,小心再傷了腸胃,”不吃才好呢,我省了,常相逢也不生氣,嗬嗬一笑衝賣紅薯的老漢兒道,“本來想照顧大爺您的生意呢,結果人家不領情。”

說完便不再搭理令狐儼他們,狠狠在自己的紅薯上咬了一口,嘟噥道,“多金貴的人兒,紅眼綠鼻子麽?”

一陣風過,常相逢的話便落到了令狐儼耳中,這是在罵自己是狼啊,令狐儼想要反唇相譏,卻看今天的常相逢再不是頭一次見到時衣不蔽體麵黃肌瘦的樣子了,這些日子想來她過的不錯,身上一件暗紅的棉袍,領口袖口都繡了細細的淡黃色菱紋,麵色也紅潤了許多,配上鴨青的頭發,水汪汪的杏眼,看上去很是精神。

“這都什麽時辰了,你怎麽還在街上亂走?還一個人?哪有女兒家像你這個樣子的?”這常相逢頗有容色,又單身一個人,令狐儼好意提醒道。

常相逢正因為海氏的話堵心呢,沒成想出來透透氣偏又有人跑出來說教,不由心頭火起,秀眉一揚道,“令狐公子說的是,不過您那一套是給像您一樣金尊玉貴的千金大小姐們用的,像我這等朝不保夕的升鬥小民,哪裏有那麽多的講究,我隻知道為了活著,隻要不偷不搶,憑自己的力氣頭腦活著,誰也不能說我什麽!”

“而且我這樣的女孩兒,要的是勤勞能幹,能頂門戶就最好了,什麽德言容功的,我們這些小人物講不了那個,”常相逢又不打算高嫁,對海氏那一套還真不在乎,自己有本事,就不相信這世上沒有長眼的男人。

令狐儼沒想到自己不過好心提醒常相逢一句卻被她嘰嘰喳喳說了一大堆,想頂回去,又覺得一個大男人當眾跟一個姑娘吵嘴沒必要,愣了下衝賣紅薯的老漢,“將你所有的紅薯都拿出來。”

“哎,小的立馬給公子爺取,小的賣了一輩子紅薯了,麵甜紅薯,”見有人要全包了自己的烤紅薯,那老漢已經高興的無可無不可了,連忙從爐膛裏往外取。

“你們都跟著我辛苦一天了,一人拿個紅薯吃,”令狐儼見身邊的掌櫃們和管事們將爐子上的紅薯都分完了,微微一笑,上前一把將常相逢手裏的那半個也拿了過來,遞給身邊的胡萬道,“這個賞你了,吃了它!”

“啊?這是我的,我掏了錢的,”還帶這樣明搶的?常相逢有些反應不過來。

“剛才你也聽見了,這位姑娘受我的大恩,要請我吃紅薯來報答,所以你管她要錢就好,”衝賣紅薯的老漢說完,令狐儼一抖身上的大毛鬥篷,帶著一眾人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