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溪山莊，四班的學生紛紛離去。
大多數人做得很絕，連招呼都沒打一個，呼朋喚友閃人了。
少數幾個人還算保持了風度，跟高富帥客套兩句，然後離開。
由於最死忠的小弟黃江中午出醜，又被高富帥臭罵了一頓，早就提前走人了，此刻的高班長成了孤家寡人一個，沒人站出來為他搖旗助威。
木然和前來告別的同學敷衍著，到最後，聚會場所內隻剩下他一個人。
高富帥頹然坐在椅子上，麵如死灰。
聚會本不該在這種時候結束，也不該以這樣的方式結束……而現實與預期總有點差距。
花了血本請全班同學出來嗨皮，自己本該是今天最耀眼的主角，本該是大家阿諛奉承的對象，可雲牧一出現，一切都不按照劇本演出了。
可以想象一下，此刻的高班長是什麽樣的心情。
雲牧不僅白吃白喝了他一頓，還贏光了他的錢，最後更出手暴打了他一頓。最悲憤的是，雲牧還贏得了人心，將高班長推到了風口浪尖上，成為全班同學偷偷唾棄的目標……這能忍嗎？誰也忍不了啊！
啪……！
高富帥將一個酒杯砸在地上，摔得支離破碎。
“雲牧，走著瞧，老子跟你勢不兩立！”
仰天大罵無數次，高富帥依然氣急敗壞。
這時候的他領悟到一個雲牧曾經領悟到的道理：樹倒猢猻散，牆倒眾人推。
⊙v⊙＊⊙v⊙“隊長，明天見。”
出了清溪山莊，籃球隊的兩匹牲口笑容滿麵地跟雲牧告別。今天實在太過癮了，不僅賺了一大筆外快，還看到高富帥吃癟。作為高富帥暗地裏的競爭對手，趙健的心情好得不能再好了。
雲牧反應不大，和二人分別後獨自步行而去。
看著雲隊長那冷酷的背影，趙健大為感慨。今天可以說取得了一場曆史姓的勝利，高富帥在四班的根基幾乎全毀了，以至於向來心機深沉的趙健也有些得意忘形。而雲隊長從始至終保持冷酷，大勝後沒有半點得色，這份氣度相當不易。
想到這裏，趙健越來越覺得雲隊長深不可測，不禁對雲牧更加佩服了。
實際上，雲牧的心思遠沒有那麽不可捉摸。
本來他以為今天來找碴，應該會出一口惡氣，心情會自然而然的好轉。可當鬧劇結束後，雲牧依然高興不起來。有那麽一瞬間，雲牧甚至覺得自己不是在找高富帥麻煩，而是在欺負高富帥。
之所以產生這樣的念頭，一半是因為王書記。
雲牧很清楚，如果沒有小舅的存在，高富帥不可能對自己如此的忌憚。不管怎麽說，借王書記的東風，這還在雲牧可承受的範圍內，他把王文東當成親人。
另一半的原因，是王文菁。
這不在雲牧可承受的範圍內，他沒把王總當成親人。
自打從小護士嘴裏聽到真相後，雲牧心頭就壓著一塊大石。
雲牧知道那個女人很有本事，據說在省城，很多達官貴人都會給她幾分薄麵。正因為如此，雲牧不確定自己如今囂張的本錢，到底是王文東賦予他的，還是王文菁賦予他的。如果是後者，那麽他無法接受。
雲牧感覺自己仿佛活在楚門的世界裏，曾幾何時他以為真相是一回事，後來發現真相是另一回事。如果不是小護士夢中說漏嘴，他可能永遠都不知道王文菁又一次出現在他的生活裏。或者說，王總從始至終都在暗中艸控著他的生活，隻是他不曾發現……這讓雲牧痛苦難言，如楚門一般被艸控大局的人蒙蔽。
這樣的壓抑並非為賦新詞強說愁，夢裏誠實無比的小護士已經把話說得很明白了，她之所以看好雲牧，以至於對他的態度大幅度轉變，隻因為雲牧是王總的兒子，隻因為她以為雲牧將來會繼承王總的財產……這讓天生的射手情何以堪？
帶著這樣的壓抑，雲牧來到清溪山莊。毫無疑問，他是來釋放壓抑的。而當高富帥被他一拳放倒的瞬間，他看到了高富帥眼中的憤怒，還有忌憚。那種忌憚耐人尋味，致使雲牧突然有種狗仗人勢的感覺。
抱著這樣的感覺去踩人，肯定不會太爽。
雲牧已經算得上很樂觀的一個人了，但事情涉及一個人的時候，他總樂觀不起來。
那個人，就是王文菁。
每次接觸到有關王文菁的話題，雲牧總是連續很多天都心情不好。他想過很多方法進行自我調節，收效甚微，最後隻能用時間慢慢去消融那一切。
對於自己的生母，雲牧說不清那是什麽樣的一種感情。
在雲牧的記憶裏，生母留給他最深刻的一樣東西，就兩個字：欺騙。
這種欺騙從父母離婚那天就存在，直到現在，王總依然藏頭露尾。對雲牧而言，這種藏頭露尾，也是一種欺騙。
思緒突然拉扯到很多年前，那時候雲牧五歲。
“媽媽，爸爸去哪了？”
“爸爸去了很遠的地方。”
“他什麽時候回來？”
“以後你會知道的。”
“那你又要去哪裏？”
“媽媽也要去很遠的地方。”
“你什麽時候回來？”
“小牧，你以後要聽外婆的話，媽媽過幾天就回來。”
從那以後，雲牧開始了等待。
過了幾天，媽媽沒有回來。
過了幾年，媽媽還是沒有回來。
⊙v⊙＊⊙v⊙紅顏網吧一共遷址兩次，兩千年的時候，這家網吧規模很小，一共才三十台機子。到零二年的時候，紅顏網吧第一次搬家，遷址到曙光中學附近，擁有了上百台電腦。零四年第二次搬遷，坐落在一個風水寶地，距離幾所中學都不算遠，擁有上下二層的格局，生意興隆，網吧的電腦超過了三百台，其配置在藍江算得上很好很強大。
雲牧走近網吧的時候，沒來由生出一種感觸：時間過得真快。
按理說隻有中老年人才會對時間生出感慨，雲牧這種十七八歲的年紀，不會去感慨時光如水生命如梭。隻不過對雲牧來說，紅顏網吧意味著五六年的回憶。
第一次走進那個小網吧的時候，他才剛剛小學畢業，剛剛學著上網，那時候還是老板娘手把手教他打字。
現在回想起來，那是一個絕對正太的歲月，小學畢業的那個暑假裏，雲牧為了在QQ上跟一個昵稱叫做“七七”的姑娘聊天，每天起來玩兒命背誦五筆字根：“王胖子清早殲五姨，吐血二升幹十欲女……”
後來雲牧發現自己缺乏五筆輸入的天賦，改成了智能ABC，打字速度有了質的提升。
定了定神，雲牧走進二樓一間包房。
老板娘是個懷舊的人，這間包房的格局，和當初曙光中學附近那間網吧的包房一模一樣。包房裏有五台電腦，初中時代，雲牧、袁澤、林浩、華仔、阿賓五個人，長期混在包房裏砍遊戲。從傳奇到奇跡，後來有A3和天堂2，中間的間歇期，大家還很蛋疼地去玩過大話西遊和夢幻西遊……那是一段令人懷念的快樂時光，雲牧沉浸在回憶中，這可以讓他暫時忘掉一些不開心的事情。由此看來，快樂的回憶有時候可以當做麻醉劑。
打開QQ，雲牧收到一條留言：“兄弟們，請拭目以待吧，不久的將來，我會給你們一個意外驚喜，哇哈哈哈……”
這是華仔的留言。
華仔有個特點，做什麽事都喜歡故作神秘，提前吊起大家的胃口。當謎底揭開的時候，大家覺得也就那麽回事，根本沒有多大的驚喜。不過為了照顧華仔的感受，兄弟們還是會假裝驚詫一下，滿足華仔那有點惡趣味的虛榮心。
雲牧配合了一下，回複華仔：“別讓我等太久。”
打開郵箱，有三條未讀郵件。
第一條來自夏雪純：“你沒是吧？”
雲牧愣了一下，通過推敲，他覺得應該是“沒事吧”……這是夏雪純第一次打錯別字，足以說明這姑娘當時多麽焦灼不安。
第二條也是夏雪純發來的：“你的傷嚴重嗎，醫生怎麽說？”
第三條還是夏雪純：“你怎麽不回信……”
雲牧簡單回複了幾句，表示了感謝。
隨後雲牧心情好轉了很多，他突然在想，即使在楚門的世界裏，也不是毫無希望。最起碼，他相信夏雪純不是因為王總才一直默默地關心他。
手機突然響起，袁澤聲音充滿驚詫：“少年，你要鬧哪樣啊？”
雲牧怔了怔：“什麽情況？”
袁澤：“你妹，鬧出這麽大的動靜，你還裝傻？”
雲牧：“到底什麽事？”
袁澤：“你在上網沒？”
雲牧：“在。”
袁澤：“那好，我發個東西給你瞧瞧。”
雲牧：“你沒在紅顏網吧？直接過來不就行了。”
袁澤：“不行，我在二中旁邊的網吧泡妹子，別廢話了，等我發個鏈接給你。”
很快袁澤發來一個鏈接，雲牧點開一看，頓時傻眼了。
這鏈接就是中午寧嘉看的那個八卦貼子，回複都上千了，絕大部分人都認為雲牧一種兩腐女有殲情。三人成虎，眾口鑠金，如今三個當事人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不明真相的圍觀群眾一個個都自以為找到了真相。
袁澤打字道：“行啊小子，你昨晚真來了一盤雙飛？”
雲牧：“……”
袁澤：“別裝了，昨晚麥子叫你單獨留下，我就知道必然會發生一段故事！”
雲牧：“……”
袁澤：“不是哥說你，你正跟柳芽那啥呢，這麽急著搞偷吃也太不科學了吧？偷吃就偷吃吧，你不會把嘴擦幹淨點？”
雲牧：“……”
袁澤：“現在地球人都知道你的殲情了，我很好奇，你打算怎麽跟柳芽交待？”
雲牧一個頭兩個大，仿佛所有的煩心事都在今天約好了組團降臨到他頭上，劈裏啪啦打字道：“你問我，我問誰去？”
⊙v⊙＊⊙v⊙墨薇穿著一身黑色OL裝從網吧一樓走向二樓，帶走無數眼球。一樓大廳很多牲口都沒心情看電腦屏幕了，目光全部被那前凸後翹的黑色倩影捕獲。稍有定力的男人轉動了一下眼球，看著裙擺下那黑色網孔包裹的美腿，頓時定力全無，徹底淪陷。
咕嚕嚕……！
一連串吞口水的聲音此起彼伏，蔚為奇觀。
整個一樓隻有為數不多的幾個男人淡定，這些人都是網吧的老客戶了，他們對老板娘有著一定的了解。老客戶們都明白，判斷老板娘心情好不好的方法很簡單，看她身上所穿的衣服就知道了。
老板娘的心情，就是一部世界名著：紅與黑。
當她穿紅色的時候，代表心情很好。
當她穿黑色的時候，說明心情很差。
老板娘心情好的時候，不介意和廣大牲口調調情，儼然一副大眾情人的樣子，足以令很多牲口在一分鍾之內可恥地硬起來好幾次。而老板娘心情不好的時候，最好別去招惹她，否則下場一定很難堪。
在老客戶之間流傳著一個傳言，老板娘是有來頭的。有人信誓旦旦地說曾經親眼看見道上某位大哥帶一群小弟來網吧找碴，最後被老板娘收拾得服服帖帖。還有人說老板娘黑白兩道都吃得開，據說跟公安局那邊的關係也不錯。
紅顏網吧和別的網吧相比，有點特殊。很多客人來這裏似乎不是上網的，而是來看老板娘的。尤其是一些老光棍兒，長期在網吧蹲點，隻為一睹老板娘芳容。還有一些學校裏的青少年，經常用手機偷拍老板娘風情萬種的樣子，然後回去玩兒命打飛機。
今天下午，很多男同胞心碎了。
一身黑的老板娘，還是別去招惹為妙。
這些人都沒想到，有匹牲口正在招惹老板娘。
墨薇本來在古董店裏忙活，聽網吧主管打電話說雲牧來了，她特地驅車過來，直奔包房，看到了正黑著臉不發一言的雲牧。
誰都看得出來，一身黑的老板娘心情很差。
誰都看得出來，黑著臉的雲隊長心情未必就有多好。
一個心情不好的男人和一個心情不好的女人在一起，能夠心平氣和地交談嗎？
不能。
所以，火藥味兒很快彌漫開來。
老板娘率先點燃了導火線：“黑著臉幹嘛？看你的樣子，好像又做了什麽虧心事？現在知道愧疚了，覺得對不起我了？”
不得不承認，老板娘眼光很準。雲牧現在確實有點做賊心虛，不過心虛的對象是柳芽。這貨誤以為老板娘也看了那帖子，故意假裝吃醋埋汰他，於是沒好氣道：“我沒工夫跟你開玩笑，你該幹嘛幹嘛去。”
老板娘先是一陣委屈，隨後怒火中燒，高聲道：“誰跟你開玩笑了？小王八蛋，真沒想到你變成這樣了。我就納悶兒了，那孫老頭到底給你灌了什麽[***]湯，你做對不起我的事也就算了，還敢厚著臉皮來我網吧裏？”
“行，以後我不來你這網吧了。”
雲牧心亂如麻，一怒之下起身就走。
走出網吧他才感到有點不對勁，娘西皮，孫老頭是誰啊？.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