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無名懷裏小憩了一會。這是百年來我第一次可以那麽輕鬆的沒有任何掛念的入睡。我聞到了他指間那久違的淡淡的花香。他隻是安靜地躺著,一直注視著我,臉上掛著那誘人的微笑。
“這城是無彥封的,你怎麽進得來?”他看我動了動,知道我是醒了。
“我給你看樣東西?”
我坐了起來,回憶著文爺爺最後傳我的神的技能——
我看到自己生命裏的第一朵羽鈴花,慢慢地從我手心裏滋長起來,潔白如雪,輕了淡了,仿佛有細細的天使之羽,飄落下來,耳邊傳來一陣陣銀鈴聲,近了,又遠了……
“這是神族之花,隻有神族的使者,才有能力做出此花。”我笑著說。
“為什麽要成神?”他望著我。
“我不成神,又如何救你?”我看著他透著淡淡藍色的眼眸,是那麽迷人。
“你可知道,神族和異族通婚,將受盡天譴。我是他們認為的――異族。”
他跟著坐了起來,攔過我的腰,在我額間印下一吻,如百年前那般,傾入永生永世的約定。
“我知道。但,你的羽鈴花,做得比他們的好看。”我緊緊地抱住他,享受著他的體溫。
“無名,我們若能除去大祭司,神族一定會讓你重歸……”
“我不稀罕他們所謂的神恩。他們能讓羽姬受那樣的詛咒,這族——嘿嘿!”他輕蔑地笑了起來。
“好,那我們離開這裏,去哪裏都行。”我微笑著說,“等你考慮清楚了,再答複他們也不遲。”
無名,無論你要做什麽,我都支持你。
“嗯!等這城破了,我就帶你走。”他溫柔地撩開我耳邊的細發,咬住我的耳垂。
“他們的詛咒永遠都不會發生在我身上。”我喃喃自語,之後腦子一片空白,在他的溫柔鄉裏久久不願醒來……
“我想見見羽姬,我有話要和她說。”我柔情似水。
“說得那麽可憐,看來不答應也不行了。”他憐愛地撫摸著我的臉。
不久,我們離開天池。我知道,這天之上,有神族的眼在看。我隻希望文爺爺是對的,恒天他們忙於作戰計劃,無心留意這裏。我隻要他給我一天的時間。
無名驚訝於我的飛行速度。
我癡癡笑著說:“等你願意成神者,自然也能像我一樣。”
“我是妖,也不輸你。”他笑著追了上來,帶我更快的飛向王的宮殿。
我想,文爺爺是對的,無名身上的潛力到底有多深怕是無法測之。而恒天的,也是深不可測的吧?
一路上我總感覺這城池不對勁,與百年前大不相同。我們挑的是人煙荒蕪的小道飛行,可路上妖魔之氣到處彌漫,偶爾見到的散戶人家,原形也是妖魔。我想,是不是因為我有了辨別妖魔的能力,才有此錯覺。百年前,無名之城或許就是這個樣子,隻是當時我分辨不出人魔的區別?
“無名,百年裏,這城有什麽變化嗎?”我輕聲問。
“是變化很大。”他四周看看了,好像也驚訝不小。
“你不知道?”我愕然。
“我大部分時間在天池。”他望著我說,“自從失去你師傅的力道,隻有在那裏,我才能控製心中的魔劍,不受他們左右。”
他麵露一絲苦澀,很快的又給藏了起來,恢複一貫的笑容。
“其實做妖也沒有什麽,隻是不想受這魔劍的控製。雖然不喜歡那些神長老,不過他們倒也幫了我不少。百年之後,我感覺自己又能控製住這魔劍了。”
我抓住他的手,不語。
無名,你心裏的無奈和痛苦,我最清楚。你沒有辦法選擇出生,但我們卻可以選擇未來。我一定不會讓他們再控製你。
“百年,他終於控製這城池。”他笑了笑,“可這城池終究是神的。”
我知道他指的是大祭司。
無名,我隻要你——自由,我心裏默念著。
才過晌午,我們就已經到了王城。我看到整個城鎮的居民,全是以人形存在的妖魔。人呢?當年那麽多自由出入的人呢?我心裏一陣恐慌。我想到師傅,這難道就是他封城的原因?他在百年前,就感知到今天的一切,所以他不讓更多的凡人進城?
他們似乎也感覺到我的不同,都偷偷地盯著我,有害怕,有好奇,有恐慌,更有期待——他們期待什麽?難道他們期待著神族來解救他們,逃離大祭司的控製?或是期待著這城的結界破了,重新獲得自由?
無名緊緊地挽著我的腰,警惕周圍的一切。他還是那樣的擔心我。我們很快穿過城鎮,進了王的宮殿。於他而言,隻是回家,自然是不受阻攔。侍衛和宮女對他恭恭敬敬是理所當然,但對我好像也畢恭畢敬。我心裏一樂,做個假神者也不錯,至少這些小妖魔不敢小覷。
無名的寢宮還是和以前一樣,就連我之前穿的那些婢女服都好好的保存著。我環視四周,心裏感慨萬千。我在這裏住了那麽些日子,感覺就像是昨天才發生一樣。而很快的,等神族到來,這裏將會成為曆史。
“你好好休息一下。”無名在我額間一吻,輕聲說,“我去看看這裏的情況,是時候該管管了。”
我點點頭,看著他離開之後,馬上去妖後魅珞的寢宮。
她見到我時,愣得說不出話來。隻是盯著我,盯著我,仿佛要看穿我整個身體。
然後,她質問我怎麽進來的?
我說城是我師傅封的,他的意念就是封了等我來,我當然就來了。
她晃了晃腦袋,說了半天,原來是問我怎麽進宮殿的?
我說走進來的。我沒告訴她我是和無名一起回來的。不過,找她的時候,的確是走過來的。我記得她住的地方離無名的寢宮確實不怎麽遠。
“難怪!”她咚地一聲,坐在地上,“難怪沒有人敢攔你。”
我這才意識到真沒有人攔我。我還以為他們記得我。須不知,這已經過了百年,婢女和侍衛怕都是凡人。當時見過我的人,都成灰了吧?
“得我師傅仙氣環身,凡人也開了法眼。”我自語,“他們可能以為見到仙子了。”
魅珞就更驚訝了,然後癡癡地笑了起來,盯著我,一字一句:
“看樣子,你還不知道,你額間這枚印記,是王賜給王――後――的印記。”
我的心“砰!”的一下,之後,我用了一生的力氣才穩住差點跌落的身體。
那個,百年前的,生死之吻――是他給我的――後――的印記――
我不由自主地抬手摸了摸額間,有股暖暖的氣息傳來。我這才知道,這個印記隻有在他能保護到的範圍才會被看見。他保護不到的地方,就放我自由。無名,你一直在等我回來,對不對?你知道,無論我在哪裏,都不可能再找到另一個人來取代你。
“你,確實是可以直接……走著……進來,誰都不敢攔你。”她又喃喃地道。
“我要你幫我。”我轉移話題,“就像當年你幫他一樣。”
她剛爬起來的身體又“咚!”的坐了下去。
“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然後,她哈哈大笑起來,“一百年了,不幾百年了,破不了這城,滅不掉這魔,這天下已經不是他的了!一百年前,他為了救你,幾乎耗盡神賜之力,你不是親眼看到了麽?他又怎麽打得過那個魔?!”
“很多事是可以改變的。”我看著她平靜地說,“百年前,你對我百般陷害;百年後,你見了我,不也平靜了許多。而我也活了百歲依然沒有變。”
我繼續說著:“其實還真得感謝你。要不是你的百般設計,我和無名又怎麽有機會生死患難,真情相依?”說這話時我倒是很認真地把“感謝”兩個字寫在眼裏。
她自嘲地笑了笑,歎了口氣,淡淡地道:“千年的朝夕相處卻敵不過你短短的幾個月。我不放手,還能求什麽?”
我沒有說話,心裏卻是很清楚,我和無名彼此的熟悉感源源不斷地也流了上千年,那是師傅的氣息。
“百年前他舍命送你出城,我就知道自己真的是什麽都沒有了。早知道這樣,我就不該用噬魂傷你。我傷了你,卻苦了他百年。”她淒淒地笑了笑,“這百年來,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護他周全。”
“有你這句話就夠了。”我“嗖!”地一聲,直接消失在她眼前。
其實就算她不提,這百年來我也想通了許多事。噬魂傷我時,眼前有道紅光閃過,當時還以為是自己的血光。當看到他們纏綿時,眼裏也閃著紅光。後來我才知道那是羽姬的――極媚之術,連我師傅都逃不過,更何況無名?而噬魂是不用血祭的,隻是因為無名不肯收我的魂,他才需要自己血祭。
不過現在我沒有時間和她糾纏,我需要她幫我。這是文爺爺給我的緩兵之計,若我能聯手妖後魅珞和羽姬,與魔鬥,無名最後一定會站我這邊。這樣,無論他現在接不接受神賜,神族都不會太為難他,至少還可以給他足夠的時間考慮。因為四大長老深知,若神族現在殺了戰神的唯一後裔——無名,將來就無法與妖魔抗衡。
而除掉大祭司,就沒有誰可以控製無名心中的魔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