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心裏陡然打了一個激靈,梟未竟然和月風清是一夥的,當夜突如其來的白衣天兵難道是月風清的人?有這樣的一隊士兵再加上梟未從旁輔助,月風清逐鹿天下也便有了五成的勝算!華城之內有炎弈的五萬火焰軍和十萬水國兵馬,糧草隻有三十天的,如今已是五月二十四日,華城糧草若無後繼再遇強敵攻城,主將又不在城內,那這五萬火焰軍和十萬水國軍馬,恐怕便要成為了案上的魚肉,林清猛地想起了斷腸鎮上那兩千火焰軍,心裏一陣陡寒,炎弈君命在身聽聞自己被困,毅然拋下十五萬兵馬隻身入京,此等情深意重自己不能視若無睹置若罔聞,那自己便前去報信,護得他的五萬兵馬吧!
林清後退一步,聽到月風清在細細交代著悲有止諸事,再無心思細聽,等到說話聲漸行漸遠,林清走出房來,詢問一個門人得知紫荊住處,緩步向紫荊處走去。
紫荊房中,紫荊正在房中調息練功,此時的紫荊已經洗沐過重新換了一件衣衫,依然是紫色的。抬頭看到林清走進來,忙快步迎出門去,屈膝行了一禮說道:“見過夫,公,公主。公主怎麽來了?”
林清聽到‘公主’二字,腳步怔了一下,微微點了點頭向房間裏走去。紫荊忙泡茶奉茶,林清微微笑道:“紫荊姐姐快不要忙了,坐下來你我說句話吧!”
紫荊忙應聲在一旁的椅子上側著半邊身子坐了,林清看著陡然變得規矩客氣的紫荊,心裏覺得有些悶氣,幽幽歎了口氣說道:“你的傷不要緊吧?!”
紫荊忙半欠著身子答道:“謝公主惦念,紫荊的傷並無大礙,公主••••••”抬頭急急看了一眼林清脖頸上纏的厚厚紗布,驀地低下了頭不再言語,過了半天小心翼翼地說道:“公主也不要怪皇太子,他當時也有難言之隱,川北以你作要挾,若皇太子稍有遲疑隻怕川北便會知曉了皇太子的軟肋,日後公主的處境隻怕會更加危險。”紫荊後麵的聲音越來越輕,到得後來已經顯得有些中氣不足,林清不無好笑地看著紫荊,這樣的話她自己尚且不相信又怎麽能夠來安慰別人?嗤笑一聲,自己沒有哥哥,就是有,也是林安,並且隻是林安,隻是合無期假扮的林安!
林清心下凜然,抬眼看著紫荊一臉的小心謹慎,心裏驀然閃過一絲不忍,算了,不過是各為其主而已,便是林安也不過是月風清作為替身的一個棋子。看著門口掛著的紗簾,林清過了半天才輕輕吐出一句:“蕭月影死了,為了她心裏的雅商林安殉情了!”說完轉頭看過紫荊輕聲問道:“蕭月影愛著的是她幼年時見到的白衣飄飄的雅商林安,你呢?你愛上的是誰?是隱麵公子月風清?是雅商林安?還是月國皇太子?”
紫荊額頭上現出細密汗珠,雙手無措的揉|搓著自己的裙角,猛地喊道:“不是這樣!不是你想的這樣!我那時見到他時並不知道他就是月國皇太子!我隻道是天上下凡的金玉童子,而且我也從沒有過要做他的王後的野心,我,我••••••”紫荊聲音猛地低下來:“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他,與他相配的應該是蕭姑娘那樣的人,他也是這麽想的,否則當年不會贈給蕭姑娘玉簫,隻是後來他大事未成,他重任在肩,他身不由己,他,他也有難言之隱,他也很不容易,夕兒,我求求你,你千萬不要告訴他蕭姑娘已經死了的事,我怕他會受不了的,昨夜功虧一簣,他心裏已經很不好受了••••••”紫荊臉上現出濃重的擔心之色,滿眼滿心裏都是心疼和不忍。
“功虧一簣?!”林清覺得好笑,那“功成”是什麽?一掌打死自己和川北,占領水國皇宮?然後聯合風行大軍占領所有州縣,從此江山易主,回歸月姓?這便是成功?說到底不過是實現他的帝皇野心罷了,親妹妹算什麽?忠心手下算什麽?就是傾心女子又算什麽?傾心女子嫁給自己的死對頭為妃尚且能夠坦然麵對,他心裏又怎會對她還有一絲情絲?!他從一開始便就做好了失敗的打算不是嗎?否則便不會隻帶著那幾個人闖入水國皇宮,否則不會提前謀算著炎弈單騎回京!心機深沉善於隱忍的他,怎會讓自己如此輕易地一舉功成,到時麵對的不僅是水國勢力的反撲,還有盟國風行的掣肘,他怎會做這樣沒有便宜可占的事!可憐紫荊竟然還一心為他而想,前有自己和蕭月影為她做前車之鑒,她卻仍然如飛蛾一般毅然決然的撲向火焰!這便是愛情嗎?陷在愛情中的女人,一心一意隻有感情隻有他,而男人卻從來隻是把愛情當做一劑調味品。
林清看著麵前小心懇求地看著自己的紫荊,這是什麽樣一個人啊,是如同自己的親姐姐一般關心照顧自己的人,此刻卻在自己麵前卑躬屈膝,小心翼翼地求自己!幽幽歎了口氣,算了,自己勸慰又有什麽用?感情的迷途裏,若自己不能清醒,別人再怎麽勸解都是沒用的!林清輕輕點了下頭,看到紫荊如釋重負一般重重舒了口氣,心裏驀然有些堵悶,別過眼去輕聲道:“雪鬆和藍桉的屍體找到了嗎?”
紫荊猛地回過神來小聲說道:“沒有,被川北命人混同水國守衛的屍體一塊掩埋掉了,不好找,就算找,以現在炎熱的天氣,等找到隻怕屍體也早已腐爛了。”
林清心裏猛地一陣抽搐,藍桉那樣清秀幹淨的人,雪鬆那般安靜溫暖的人,到頭來竟被混同一堆無名無姓的水國侍衛的屍骨匆匆掩埋掉了?!那裏隻有他們兩個相作伴,難道要讓他們到了陰間仍然同水國侍衛打鬥個不停不休嗎?林清閉上眼睛,使勁兒壓抑著眼眶裏的淚水。過了片刻,慢慢睜開眼來,輕聲問道:“黃楊是川北安插在林家眼線的事,你一早就知道了,為什麽不告訴我?”
紫荊看著林清答道:“我雖一早就察覺到了她是川北派來的眼線,卻並不知她的真實身份,若不是昨日她為求速勝,使出了‘混元如意’的武功被公,皇太子指了出來,我至今仍不知道她竟然便是圓如意,混元門派的掌門人,圓如意!”
林清看著仍滿臉驚詫的紫荊,怔怔地瞪大著眼睛,過了片刻才繼續說道:“她陪我進宮這事是你一早就想到的,你卻仍是由著她去做了,讓我蒙在鼓裏一無所知,作為魚餌引誘我哥哥,林安前來,為的就是以便借川北之手昭告天下,月風清的真實身份是前月國皇太子?”
紫荊緩緩點了點頭,又急急抬頭解釋道:“我也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子,我本以為公子當夜便會趕來救下我們大家的,卻不曾想公子趕到時已經遲了,已經於事無補了。夕兒,我們本來計劃的不是這樣的••••••”
林清眼神陡然轉為清冷,冷聲道:“是啊,你是沒想到,你沒想到月風清居然會兔死狐悲棄車保帥,是啊,到了身份揭穿的時候了,他怎麽還會容忍一個冒用過他身份的人的存在呢,若有他存在,他還怎麽集雅商的盛名於己身呢?!”林清嗤嗤笑著,眼中是無盡的嘲諷與冷笑,頭微微低下來,聲音低不可聞地說道:“你是沒想到,可他卻想到了,否則他不會把我托付給你,還那樣懇求著交代你好好照顧我,那時,他便存了必死的心思了。”林清猛地抬起頭來,臉上淚水肆流,林安他一早便知道月風清是冷血無情不可托付的了麽?還是當時除了紫荊以外實在是無人可托,才不得已這樣做?
林清重重吸了一口氣,起身道:“紫荊姐姐好好養傷吧,我就不打擾了。”說完大步向外走去。
“夕兒——”林清猛地立住身,“你別怪他,他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的,他,他也不容易。”林清突然想要放聲大笑,等出口,才發覺是嗚嗚咽咽的哭聲,林清驀地掩住了口,急急向外走去。
林清突然想要離開,想要離開紫荊,離開月風清,離開所有的人,離開這個異世!林清隻顧得急急向前走卻沒看到眼前立著一個人正臉色陰沉的注視著自己,等撞上了,猛地抬起頭,才發現是月風清,林清急忙抹去了臉上的淚水,向後退了一步。
月風清看著雙眼紅腫的林清,低聲道:“不呆在房裏好好養傷,又跑出來做什麽!”
林清下意識地又向後退了一步說道:“因擔心紫荊姐姐的傷勢,實在忍不住便出來看看。”
月風清放緩了語氣,輕聲道:“那看過了?這下可放心了?”
“嗯。”林清點了點頭,又抬起頭,遲疑了下輕聲道:“請你,請哥哥以後對紫荊好些,別再讓另一個女子重••••••”林清忙住了口,眼神定定地說道:“請哥哥一定要對紫荊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