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聽聞到眾人紛紛退出,穩定心神端端莊坐好,雙手交疊放在腿上,右手悄悄伸進左手的衣袖,緊緊握住冰涼的匕首手柄,屏住呼吸,眼睛一動也不動地看著麵前腳踏旁大紅色衣袍的下擺。

頭頂上的呼吸聲清晰可聞,秤杆輕輕響動,在蓋頭掀起的刹那,林清隻覺得眼前陡然一亮,右手迅速抽出袖中匕首,用盡全力向前刺去,匕首泛著寒光,在滿目的大紅色照映下,更顯詭異,林清不由得遲疑了一下,隨即握緊手柄朝著身旁站立的那片紅色刺去。就在林清遲疑的一刹那,炎弈眼中閃過一絲驚詫隨即轉為寒冷,是從心底蔓延起來的寒意,身體隻是微微一側,抬手向前一撥,林清手中的匕首登時向前飛出去,穩穩插在門框上,隻留三寸長的手柄露出來。炎弈隨即重新站好,用手中秤杆輕輕敲了一下林清的手腕,林清身體猛地向後躺去,隨即感覺右手手臂一陣酸麻,隱有痛感。

炎弈看到林清躺倒床上不能動彈後,轉過身來,將手中秤杆順手一擲,一聲輕微悶響,秤杆穩穩落在遠處的幾案上。

抬頭迎上對方冰冷淩厲的眼神,林清坦然相對並無懼色。從得知賜婚那天起,自己就決定絕不會任由他人擺布嫁給一個自己根本沒有一絲好感的人,從將匕首放到袖中的那一刻起,自己便早已預料到了現在的情景。

事情全部都是按照預先的設想發展的,心裏早已盤算好,等到炎弈揭自己的蓋頭時,便出其不意用匕首偷襲,以炎弈的武功自己肯定會失敗,但要的就是失敗的結果,這樣炎弈並沒受傷,這件事就不會牽連到林家,而這件婚事成敗的利害關係,想必炎弈心內也明白,況且自己又是太後賜婚,若真的在成親當日自己出了好歹,炎弈恐怕也不好交代,但經自己這麽一鬧,自己和炎弈勢必再也做不成夫妻,那樣正遂了自己的心願。

“為什麽?”炎弈立在床前冷聲問道。

林清別過眼神並不答話,心想這還用回答嗎,當然是不想嫁給你。

“林安讓你這麽做的?”炎弈又問道。

林清白了一眼,冷聲道:“當然不是,此事與我哥哥無關。”

炎弈站立片刻,轉身脫下新郎官的袍服隨手扔在了床邊的的椅子上,裏麵穿著一件暗紅色箭袖長袍,抬手將腰上係的墨緞腰帶解了開來。林清心內一驚,這是古代,自己已經和炎弈拜過堂便就是名正言順的夫妻,就算有什麽事大家也會認為是理所當然的,又猛地想起“春宵一刻值千金”這句話,心內更是驚懼,看到炎弈向這邊走過來,低聲怒斥道:“你要幹什麽?你別亂來!”話一出口,才發覺聲音已經有些打顫。

星目閃過一絲疑惑,炎弈遲疑了片刻,隨即似笑非笑地看了林清一眼,想了想,大步向床邊走來。看到炎弈的表情,林清暗暗責罵自己剛才不該出聲,也許炎弈本來並無多想,現在恐怕也不得不多想了,倒像是自己提醒了他。林清別過臉去,心髒砰砰直跳,眼睛偷偷注視著炎弈的一舉一動。

炎弈走過來在床邊坐了下來,林清看到後,心裏暗暗想著隻要炎弈敢亂來,自己就一腳把他踢下去,這麽想著右腳不自覺地動了一下。

炎弈看到後微微一笑,伸手抓住了林清的腳,冷聲道:“這裏還有把戲?”說完在林清膝關節上輕輕一彈,林清隻感覺到右腿一麻,想伸腿,卻發現右腿已經動彈不了了,驚怒道:“炎弈你放肆!”

炎弈一把放開林清的腳冷聲道:“不及夫人!”

林清一驚,自己用匕首刺他時,他臉上的寒意一閃而過,但繼而臉上卻無自己意料中的絲毫驚怒之意,林清心裏不由得暗暗詫異,又想到剛才自己隻是心裏想了一下,炎弈便伸手彈了自己膝蓋,讓自己右腿動彈不得,又聽到這句“不及夫人”滿是嘲諷之意,林清覺得自己此刻好像是一個在玩弄把戲的孩子,所用的伎倆早已被對方看穿,自己卻不自知,猶自暗中得意,心裏頓時又羞又惱,又窘又怒,杏眼圓睜怒視對方,一張粉臉漲的通紅。

炎弈卻像是絲毫感覺不到林清怒視的目光,起身閑適地坐到一旁的椅子上,閉目假寐。林清悄悄伸出左手揉捏右臂,良久,酸麻之感才漸漸消失,從坐上花轎開始,全身的神經就一直處在緊繃狀態,經過這一會兒,心裏慢慢放鬆下來,抬頭看到幾案上的紅燭已經燃了一半,林清知曉已經夜晚更深,不自覺打了個哈欠,將早已歪斜的鳳冠摘下扔到一旁。

炎弈聽到後睜開眼睛道:“夫人早些休息吧!”說完起身向床邊走了過來。

林清聽後猛地一驚,困意全消,一個彈跳從床上坐起來,詫異地問道:“你不出去嗎?”

炎弈疑惑地看了林清一眼,冷聲答道:“非故,夜不外出。”

林清低頭暗想,自己現在的處境很是被動,一不小心就會成為別人案上的魚肉,為了保全自己,有些話還是開誠布公地說出來得好。起身走到炎弈正前方坦誠道:“你知道,我不想嫁給你,我也知道,你不想娶我,你我都不過是別人手中的棋子罷了,這場婚姻也隻是用來安邦定國的一個策略。既然如此,你我皆為受害者,那我們誰也不要為難誰。”抬頭看到炎弈聽後饒有興致地看向自己,便繼續說道:“現在若真出個好歹,於你於我都不利,太後那一關也很難說得過去,所以,你應該也明白,我剛才並沒打算真的殺你。”炎弈聽後,臉上寒霜漸漸消散,一絲笑意用上眼角,微微垂了下眼眸,低聲嘲笑道:“就算你真的想殺我,你有那個本事嗎?”

林清忽然覺得一口氣悶在心口,這人也是個自負狂傲的家夥!緩緩呼出一口悶氣,又長長吸了一口氣,林清盡量用聽起來平和舒服的語氣說道:“我倒有一個方法,咱們既可不受人擺布,也讓他們挑不出什麽破綻”抬頭看到炎弈臉上微微露出笑意,想了想措辭,用商量的口吻繼續說道:“你我不如各自尊重對方自由,隻做名義上的夫妻,互不幹涉對方生活,我會盡力扮演好將軍夫人,當然,若日後你有了心儀的女子,我會立即讓位,而你••••••”

炎弈聽到剛才林清說“咱們”兩字時流露出的笑意忽然消失,冷聲打斷道:“若日後你有了心儀的男子呢?”

林清愣了一下,這個是自己從沒想過的,雖說自己已經漸漸融入這個時代,但卻從未想過要留在這裏,心裏其實一直期盼著能夠回去和自己的父母團聚,抬頭看到炎弈正一臉嚴凜地看著自己,擺手說道:“我不會有心儀的男子,我遲早要回去的。”

炎弈疑惑道:“回去?”

林清自知失言,忙轉過身去,說道:“好了,我要休息了,請將軍出去吧!”說完打了個哈欠向床邊走去,卻並未聽到炎弈向外走出去的動靜。林清回轉身來,剛想開口詢問炎弈是否還有事情,卻看到炎弈站立在原地,皺著眉頭低聲說道:“夫人怎知我不想娶夫人呢?炎弈的夫人從沒有名義和非名義之說。”

林清吃驚地走了過來,看著炎弈難以置信地問道:“可你剛才不是已經答應了嗎?”

炎弈轉過臉去怒道:“我從未答應過夫人任何事!”

林清這才想起剛才一直是自己在說,炎弈的確並未表態,發覺自己又被炎弈耍了一回,林清心裏不由得有些惱怒,拂袖冷聲道:“我不是你的夫人,而且我也不會做你的夫人!”

炎弈盯視著林清道:“為什麽?”

林清張口道:“因為”略一思索脫口道:“我懷孕了!”說著點了點頭像是在強調這一事實。

炎弈聽後眼神頓時轉為驚怒,上前一把抓住林清的手腕瞪著眼睛問道:“什麽?你再說一遍!”

一股生疼登時自手腕傳來,林清猛地被向前一帶撞到了炎弈胸膛上,鼻子像是被撞斷了一般,傳來一股巨痛,林清向後退了一步,用力掙紮著說道:“我說我懷孕了!這次可聽清楚了?”說完再次甩了下手腕,卻並未甩開炎弈的手,隻見炎弈的手如同鐵鉗般緊緊箍著林清的手腕,林清隻覺得自己的手腕就要斷了,抬頭,隻見炎弈臉色更黑,像是風雪之前黑雲密布的天空,劍眉緊皺,星目噴火,像是要撲食的惡狼,又似發怒的豹子,林清隻覺得這種眼神太令人害怕,身體不由得一顫,趕緊轉過頭去,不敢再看炎弈一眼,鼻子上的痛更加清晰地傳了過來,眼淚不自覺地“啪嗒啪嗒”落了下來,低聲哽咽道:“你放開我!”。

手腕上的力道放緩,炎弈鬆開抓著林清的手,轉過身去,背對著林清冷聲問道:“還有誰人知曉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