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羅閣(一)
說是見客,其實不然,按理都是在屏後觀察來者。
鳶兒說:“公子你可想為難他們?”
我便笑了:“你這丫頭倒也調皮,怎不見你平日這樣?”
鳶兒吐吐舌頭:“還不是鳶兒怕生。公子,這臻影公子是臻大將軍的二兒子,立過戰功的,年紀二十有餘,也生的風流倜儻。段嶽公子是去年的探花郎,寫的一首好文章,隻是與老嫉妒我們倚羅閣的黛春樓的玉媛姑娘有過一段風流往事。至於那唐三少,就是個流氓,痞子!”鳶兒說道,臉紅了起來。
我按例在屏後看著:“鳶兒,我要是不賣身給他們,繡娘可會惱火?”
“未必,倚羅閣的清倌,藝女也是有幾個的。繡娘待人好。但大多女子見了心愛之人必定好好珍惜,而男子亦如此。女兒家還有被贖身,納妾的機會。而男子,多是含怨臥病榻。”
堂內的三位公子圍桌而坐,鳶兒從屋中取出各種茶葉,相互調和。走到桌前,將混合過的茶葉放入茶則中。端莊優雅地清杯、落茶、衝茶、刮沫、倒茶、點茶。三人皆輕嗅聞香杯,淺嚐杯中的茶。
唐三少便笑了:“秋晉公子可是開玩笑?碧林、雀舌、鬥吞、雲塵,山遙,霧瞑,盞春……”頓了頓又品了一口:“這而後的甘甜,不對甘後又苦了,還有什麽?”
“那甘甜是黑茉莉。”白臉書生樣的段嶽說道。
“這苦味是黃苓,放的極少。行軍之中,黃蓮、黃苓是幾位普遍的藥材,苦味難消。這般配搭,甚是有趣。”
此時,我的目光才回到臻影身上去,一身暗紫色花紋黑底金邊的著裝,大氣沉穩,因為他總似麵帶微笑,所以看起來並不嚴肅。膚色稍黑,大抵練武之人都是如此,但襯得一對眼睛更有神采,高挺的鼻梁,劍眉上揚,集男子之俊秀於英武與一身。
唐三少仍是一股風流樣:“這秋晉公子到有些個性。咱們不如就為這茶作上幾首詩吧!”
鳶兒打斷了唐三少:“唐公子說的茶中有山遙,可鳶兒並未放此茶葉。”
唐三少一笑:“鳶兒就愛揭人短,他們二人也未提出,所以一並算輸了吧!”
鳶兒又說:“你比作詩對臻公子豈不公平?你怎麽不比武呢!”
“鳶兒就知道護著臻大公子,臻小公子的,他騎馬打仗,我踱馬遊疆,鳶兒不愛脂粉男……”
我不知道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麽,連忙從屏後走出來。
“唐三少既說了以茶為題作詩,定是已心有成竹了,何不說來聽聽?”
他們看我從屏後出來也愣了,鳶兒起身要下跪被我攔住了。
“你這是做什麽?”
“都是鳶兒不好,公子,沒有人能在第一天見到公子的,公子鳶兒錯了……”說著哭了。
“倚羅閣雖是煙花柳巷中的清雅之地,靠的卻不是清高。秋晉公子真性情。”唐三少對我抱拳這卻話是說給鳶兒聽的,
“三少獻醜了。
仙山靈雨濕行雲,洗遍香肌粉未勻。
明月來投玉川子,清風吹破武林春。
要知冰雪心腸好,不是膏油首麵新。
戲作小詩君莫笑,從來佳茗似佳人。”
我讓鳶兒先回去,與他們同座:“好詩。”
“我也有了。”段嶽也來勁了:
“落日平台上,春風啜茗時。
石闌斜點筆,桐葉坐題詩。
翡翠鳴衣桁,蜻蜓立釣絲。
自逢今日興,來往亦無期。”
臻影也笑:“你們二人皆是才子,好詩,我隻得一句:同二三人共飲,得半日浮閑,可抵十年塵夢。”
說完後我們都靜了下來,半晌又癡笑起來。
“大家都算是相識了,以名相稱。碧祉,把盞春拿還有今日采的晨露一並拿來。偷得半日閑,茶醉倚羅閣。”我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