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晴天霹靂
應霸天的聲音似有魔音般，隨著唇瓣的張合，一字一字，一句又一句地如同利器搔刮在易雲洛的耳膜之上。
易雲洛轉過身，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輕輕地閉上眼，深深斂住了眼底複雜的情緒。像是在他對他說，又仿佛是在同自己說：“都已經五百年了，為何還是如此執著呢……”
“哼，執著？多輕巧的兩個字啊！”應霸天冷笑，銳利的雙眸如同染上了一層暗紅，為這靜謐的夜晚增添了一份詭譎，“上仙……尊上……嗬嗬，別以為世人都這麽叫你，你就覺得自已有多清高了！你做的那些事情，我永遠都不會忘記！永遠不會！那兩個老東西，就知道護著你，同樣是他們的兒子，為什麽他們要這麽偏心！還有那個臭道士，給了我希望，又親手把我推向穀底！你忘記了麽，這一切都是誰造成的？”
易雲洛深吸了一口氣，並不答話。很多事情，他不愛去解釋，也不會去解釋。活了幾百年，始終相信清者自清，濁者自濁。
就像當年知道了有神仙要收黎昕為徒，高興之餘卻又替他擔心，便特地瞞著二老去尋那位神仙。本意是想為他說好話，畢竟他隻有這一個哥哥，從小到大爹娘過於疼愛自己，也讓他覺得虧欠了他不少，希望他現在有如此機遇，將來拜入這位神仙的門下，能夠得到他想要的。隻是世事無常，陰差陽錯下，卻讓神仙收了他為徒。
這些事他從未對任何人說過，不是不想，隻是覺得沒有必要。他誤會他也好，恨他也罷，他始終把他當作自己的親人。若不是因為當年那件事，也許這百年來他們之間也不會積壓了這麽多的仇恨。說不定，現在的一切都不同了。
“過去的事，我不想再提了。若是你也能早些放下，於你，並非壞事。”
“嗬，易雲洛，你記住，有些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那就不是你想不提就能不提的！這些帳，早晚我會全部跟你算回來！連帶這些年的利息一起，我要讓你永無翻身之日！”暗紅的雙目充斥著血絲，帶著憤怒，帶著多年的壓抑，應霸天就像一座隨時都會爆發的火山。
易雲洛搖頭，神色淡然：“收手吧，你已經得到了你想要的，別再做那些傷天害理的事情了。”
應霸天冷笑，伸出手看著自己的手：“聽你這口氣，怎麽那麽像在教你的徒弟呢？真是可惜啊，你的徒弟現在在我手上，我想要捏死她，比捏死一隻螞蟻還要簡單呢。”
“我再說一遍，不準動她。”易雲洛的四周泛起了一陣冰涼，他望向應霸天的眼神，從剛才的清冷平淡，瞬間變得淩厲。若是眼神可以殺人，那麽現在的應霸天，絕對能夠死在他的目光之下。
“哈哈哈，我原以為你是沒有感情的人，可現在看來，似乎是我錯了。”倏地收起了臉上的笑，應霸天直直地盯著易雲洛，毫不畏懼他的目光，“你居然會為了一個女人孤身闖我魔宮，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她現在既然在我的魔宮，那我就絕不會給你這個‘英雄救美’的機會。看的出來，我的影兒可是很喜歡她呢。男未婚，女未嫁，不如就讓他們成親，如何？”
“你敢！”易雲洛沒有張嘴，隻是用內力發出的兩個字，略帶起伏的尾音深深泄露了他內心混亂的情緒。
應霸天輕笑，一閃身已經緊貼在了他的身前，逼上了他灼熱的視線：“你認為還有什麽是我不敢做的麽？莫非你覺得我魔君的兒子，還配不上你的寶貝徒弟麽？還是，你已經對她動心了，所以不願意她嫁給別人？”
心下猛得一滯，易雲洛震驚地望向應霸天，冰冷而透明的薄唇在那一刻不由地輕顫。
可容不得他多說什麽，應霸天已經退離了一丈開外，帶著輕蔑的神情，也不看他，繼續道：“開個玩笑而已，何必那麽緊張呢。你放心吧，你的寶貝徒弟過一會兒我會派人送出來。否則，我還真的很怕你一怒之下，會將我的魔宮化為灰燼呢！到時候怕是我又要無家可歸了……哈哈哈哈”
魔宮議事的大殿上，自應霸天閉關之後，還是第一次出現在這裏。此刻他正坐在一方七尺長的烏木椅上，椅柄和椅背均由龍形圖案雕刻而成，氣勢磅礴，雷霆萬鈞。悠閑地靠在椅背上，左手捧著一杯熱茶，右手掀開杯蓋，閉著眼細細地聞著茶香。
下方大殿中央，四位護法各站兩邊，神色凝重。除了風無天之外，另外三人一進殿看到應霸天的真麵目時，皆是震驚萬分。
魔界除了風無天之外，沒有人知道應霸天與易雲洛的糾纏。平日裏應霸天出門都是戴著麵具，雖然這次出關之後未曾帶過，但在外人麵前，仍是用魔功隱去了自己原本的相貌，所以他們看到的並不是他的真麵目。也因此方才第一眼看到他時，不免懷疑是易雲洛闖進了魔宮。
冥影抱著昏迷的夢汐也站在一邊，這麽久都沒醒，他心下擔憂。但應霸天不說話，在場的五個人也沒人敢說話。隻能暗暗地互相使著眼色，猜測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放下茶杯，應霸天滿足之餘還有點意猶未盡：“她也該醒了。”言罷手一揮，夢汐的睫毛輕顫，眼珠在眼皮底下慢慢地轉動。
醒來時意識到自己處在一個怎樣的氣氛中，夢汐連忙從冥影懷裏跳了下來，定定地站在一邊，同應霸天對視。
過了半晌，應霸天幽幽開口：“你師父就在宮外。”
警惕地望著他，夢汐不為所動。被騙一次叫天真，被騙第二次是無知，可若是在同一天再次被騙，那就是愚蠢了。
“不相信麽？好啊，本來我已經答應了你師父等一下送你出去，但若是你願意留下來，我也沒意見。”應霸天說的雲淡風輕。
“你是說真的？”夢汐還是有點不敢相信。
“不信你自己看。”應霸天一揮手，將剛才近易雲洛之身時順手從他領口拿了的東西送到了夢汐手中，“你師父真是夠心疼你的，一出關就急急趕來，居然連形象都不顧了。”
夢汐低頭看著手中的一片桃花瓣，粉中帶白，色澤鮮豔，嬌豔欲滴。忽然眼睛一陣酸澀，這是霜雲殿的桃樹才有的花瓣，因為師父為其注入了仙力，所以比一般的桃花瓣都要薄要大，從樹上掉落三日也不會枯萎。
將花瓣置於鼻尖，熟悉而清淡的桃花香一點點傳入鼻內。師父，他真的來了……
隻是，夢汐抬起頭，疑惑又捎帶不安地望著應霸天。他，會這麽輕易就放她離開？
“你有什麽目的？”在周圍幾人驚訝的目光下，夢汐平靜地問道。
若是易雲洛在，怕也會被她如此波瀾不驚的神態給愣住。想不到一向容易衝動感情用事的她，在聽到師父就在外麵時不是想著一股腦地衝出去，撲在他懷裏緊緊地抱著他。而是如此冷靜理智，甚至於，用這種質問的語氣和魔君說話，就好像自己和他並無距離。
這幾百年除了易雲洛之外，從來都沒有人敢用這樣的語氣和他說話。帶著一絲幾不可見的苦笑，應霸天道：“本君想做什麽就做什麽，還需要什麽目的麽？”
夢汐柳眉微皺，有這麽簡單？果然，應霸天的下麵那些話，讓她的想法還未成形，便被生生地打了個粉碎。
“隻是本君聽說，你爹娘是被妖魔害死的，所以本君特地派人去查了一下當年的經過，你想知道麽？”
頃刻間，夢汐的身體如雷劈般一震，緊抿著嘴唇，雙手微微有些顫抖：“你都……查到了些什麽？”師父隻說爹娘是被妖魔害死的，所以她並未多問。而今聽應霸天的口氣，似乎……另有隱情？
“無天，把真相告訴她吧，就當……是我送她的見麵禮。”應霸天的臉上帶著如同鬼魅般的笑意，看得夢汐心下頓時涼了半截。
茫然地轉向風無天，她可以感覺到他們的不懷好意。可爹娘的死因，她必須要知道。
風無天朝著應霸天點頭，並沒看夢汐：“你爹娘的死，前因後果，皆是因為你的師父。”
“你說什麽？！”夢汐上前一步，驚恐地睜大眼睛。她，聽到了什麽？爹娘的死是因為師父？這怎麽可能……
“二十年前，主上和易雲洛的那一戰，打了足足有三天三夜，可謂驚天動地。最後，易雲洛因不敵主上，使用禁術‘魂魄散’，以自己的三魂七魄為賭注，妄想殺了主上。可誰知，最後主上隻是被散盡了修為，而易雲洛自己卻因這一招而魂飛魄散。”
“師父……”夢汐心下一疼，喃喃道。
“緊張什麽，要是你師父死了，怎麽可能還會有現在的你。”帶著看好戲般的心情，紫夜幻芷嘲笑著插嘴，卻被冥影的目光瞪得立馬收住了笑意，不服氣地轉過頭去。
“隻是沒想到易雲洛又不知用了什麽方法，四散的魂魄竟然一點點地重新凝聚起來。主上感應到的時候，他已經為你爹娘所救。然後我便派了幾名小妖暗地裏守在桃花村，時刻盯著易雲洛。一年之後，易雲洛醒了之後就離開了你爹娘，回到了天清。”
“原來是我爹娘救了師父，難怪，師父會收我為徒。”夢汐忽然恍然大悟。
這些年她一直都想不明白師父為什麽會救她，還讓資質平平的她上天清拜他為師，教她作畫，教她劍術，教她仙法。現在她明白了，是因為爹娘救過師父，所以師父收她為徒，也是為了報爹娘相救之恩。
應霸天睨了夢汐一眼，依舊低頭喝著他的茶：“無天，繼續說。”
“是，主上。這幾百年，魔界死在易雲洛手上的妖魔不計其數，我派去的幾名小妖又正好對易雲洛懷恨已久，但苦於法力低微，連他一根手指都碰不到。心中怒氣無處發泄，待易雲洛回天清之後，便想殺你爹娘泄憤。隻是易雲洛臨走前仿佛察覺到他們的氣息，在桃山設了結界。他們試了幾次未果，反而弄得傷痕累累，從而對你爹娘的恨意又增加了幾分。終於，在你十歲那年，你爹和你娘下山辦事，走出了結界，他們便抓了你爹娘，帶回了魔界。”
“你再說一遍！”夢汐的眉頭擰成了一團，三步向前揪住了風無天的衣襟，“是你……是你害死我爹娘的？”
瞥了她一眼抓著自己衣襟的手，風無天麵帶不悅地皺了皺眉，冷眼道：“不是我，我也是事後才知道的。但這一切都是因為你的師父，如果你爹娘沒有救他，那麽那些小妖自然也不會將怒氣牽扯到你爹娘的身上，這是他們自找的。”
深吸了一口氣，夢汐顫抖著鬆開手，盡量穩住體內暗湧的情緒。是師父，害了爹娘麽？不，不會的。
夢汐搖搖頭，仰起臉再次深呼吸。這件事與師父無關。爹娘那麽善良，就算不是師父是其他人，他們也一定會出手相救。更何況他們在救師父之前，根本就不知道他是誰。
“那我爹娘是怎麽死的？那些抓我爹娘的小妖呢？它們現在何處？”握緊了拳頭，指甲深陷進掌心裏，夢汐冷冷地問道。
“它們早被易雲洛殺死了。但是殺了你爹娘的，可不是它們。那個人，就是你一向敬愛的師父，天清仙尊易、雲、洛。”
“你說……什麽？”看著風無天，夢汐艱難地呼吸。
她已經盡量穩定住自己的情緒了，可再怎麽堅強的人，又如何能在頃刻間承受住接二連三的打擊呢？
作者有話要說：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夢汐的爹娘到底是不是師父大人殺的捏？竊聽下回分解~~~（繼續賣關子、表拍我、這章字數不少了吧、我不是不想告訴你們、隻是、寫不下了嘛……嘿嘿、）
然後、今天我有事、要出去做作業、拍節目神馬的、估計晚上到家都天黑黑嘹……T^T
所以、如果明早10：15來不及更新的話、就放在下午4點左右啦~我盡量4點之前更~
為了一直追趣的姑娘們，目測我接下來幾天也都會日更滴~~這幾章的情節應該不慢吧~~
好多謎團解開、、嗷嗚……我的腦細胞死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