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大陸曆九九五年四月二十三日,北伐戰場的東線,持續將近一個月的靜坐戰爭也有所改變。也許是對每天在荷花城和歐朗堡繞城示威的遊戲玩膩味了,也迅和梅薩帶領著手下的胡瑪輕騎兵向閃南郡撤退。

兩城的守將——馬裏安和斯裏伯格也重重地舒了一口氣。

這支小部隊整天在城下鬧騰,把兩位將軍也是煩得夠嗆。開城出擊吧,一怕違反軍令,二怕遭遇伏擊。就這麽靜守吧,手下那幫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將領們整日介地跑來請戰,自己不得不磨破嘴皮,做下屬的思想政治工作,像個老太太似的重複著說過無數次的老話,得到的卻是他們的輕蔑和嘲諷。

這些更像來表演而非打仗的小醜們終於滾蛋了,相距遙遠的兩城的指揮官,不約而同地打開香檳酒進行慶賀。

接到兩位守將關於敵軍撤走的消息,科魯那城裏的維塞斯領主也采用了與兩位屬下同樣的慶祝方式。

烏龜怎麽啦?烏龜就烏龜,哼哼,你丹西再狡猾,你猛虎軍團再猛,我就是龜縮城內防守,你就拿我沒轍,最後還是得乖乖地撤走。

溢著濃鬱香味的美酒剛斟上,還沒到嘴邊,負責城防的將軍魯西爾就慌慌張張地跑進來報告,科魯那城下突然出現大批敵軍!

維塞斯一把摔掉酒杯,跟著魯西爾跑到城頭觀望。隻見無數繡著猛虎的金黃色戰旗和繡著飛馬的寶藍色戰旗在科魯那城前的亮月平原上迎風飄揚,在安多裏爾的指揮下,昆達、凱魯、穆斯塔法、別亞、菲爾分率各路人馬,浩浩蕩蕩地向北方的科魯那城殺過來。

“不可能啊!”維塞斯不由得喃喃自語:“馬裏安和斯裏伯格從來沒有報告過這支軍隊的蹤跡,肯定不會是從荷花城和歐朗堡繞過來的。難道他們長了翅膀,從陡峭的龍巴山脈飛過來的?”

維塞斯並沒有猜錯,安多裏爾他們雖然沒長翅膀,但確實是翻越了崎嶇險峻的龍巴山脈,穿過兩百多公裏的無人區,從而得以避開了荷花城和歐朗堡兩座要塞,直接進攻維塞斯領地的主城科魯那。

經過近一個月的艱難跋涉,曆經無數常人難以想像的磨難,有將近一萬戰士長眠於莽莽的森林、幽深的山穀、陡峭的山坡和苦寒的雪峰,使得十萬大軍尚未開戰就非戰鬥減員十分之一。

翻越高山之後,安多裏爾命令軍隊休整兩天,隨後旌麾北指,急行軍兩天,沿著平坦寬闊的月光大道,直抵科魯那城下。

安多裏爾一到城下,就命令大軍馬上開始工作,準備攻城。

這一次攻城可就不像荷花城和歐朗堡城下那種擺擺樣子、玩玩而已的做法,完全是動真格的了。

戰士們一到城下,就開始了緊張忙碌的攻城準備工作。工程兵開始圍繞著科魯那城牆的四周,修築向城與背城兩道環型防禦工事。

在投石機、弓弩兵和輕騎兵的掩護下,步兵戰士們開始挖開護城河的河堤,開出支流引走河水。

民夫和士兵們,將尤勒設計的各種可拆卸的各種零件,從民間搜集各種材料,組裝成雲梯、衝車和壕橋等各種攻城器械。

輕騎兵分散在防線的外圍,四處巡邏。

按理說,科魯那城的城牆相當高大,防禦設施完善,城內的軍隊也有八萬之多,應該是處於有利的防守地位。

不過由於安多裏爾的大軍來得非常突然,令守軍心理上受到沉重的打擊,士氣也大為低落。

有關猛虎軍團的各種傳言開始在科魯那城內擴散,更加加重了軍民的恐懼心理。

在有些人嘴裏,猛虎軍團的戰士甚至變成了長著翅膀的怪物,這次安多裏爾他們就是從龍巴山脈飛過來的,現在這幫人就等夜晚來臨,然後偷偷飛進城內偷襲呢!

另外還有一點,叫守軍也很吃虧。按道理居高臨下射箭的守軍,應該在弓箭兵的對射中占據優勢,但這次安多裏爾卻帶來了射程奇遠的布魯斯長弓,從而扭轉了戰場的局勢。

城頭的守軍射不著對方,而猛虎軍團的箭雨則紛紛地落在守軍身上,令他們不得不後撤。

在弓箭兵的掩護下,猛虎軍團戰士們的挖溝引水,填壕建壘等攻城準備工作,都能在僅付出很小傷亡的代價下迅速完成。

這天晚上,惱怒的維塞斯在議事大廳裏走來走去,不住咆哮。

由於敵人具有優勢的遠程攻擊武器,城頭的弓箭、投石部隊在遠程對射中敵不過城下敵軍,也無法阻止猛虎軍團戰士們迅速進行的各項攻城備戰工作。

沒有辦法,維塞斯在一天內已經連續三次派騎兵出城去進行截殺破壞。不過,安多裏爾對此也早有準備。

在凱魯和昆達的指揮下,步兵們豎起成排的拒馬槍,弓弩手和弓箭車不停地發射箭矢,而機動靈活的胡瑪輕騎兵則瞅準機會衝上來廝殺,叫維塞斯每次都是損兵折將,無功而返。

第二次出城衝擊更是危險,差點讓胡瑪輕騎跟著敗退的本方騎兵衝進了科魯那城內。幸好當時在城頭觀戰的維塞斯果斷下令,硬生生扯起吊橋,關閉城門,將數百本方騎兵擋在城外,才避免城門失守的慘劇發生。

當然另一幕慘劇也就在同一時間上演,這數百人迅速成為了敵軍刀箭下的冤魂。

很顯然,目前的戰場局勢,雖然維塞斯手握八萬守軍,在人數上並沒有很明顯的劣勢。不過安多裏爾既然敢於以隻具有相對優勢的兵力,分散開來進行圍攻,就展現了他對於本方軍隊戰鬥力的充分自信,甚至有誘惑維塞斯出城決戰的意思。

而對於維塞斯而言,要他放棄城防優勢,出城作戰,他實在是不願意冒這個險。當然,像今天這樣的被動挨打的防守,也讓維塞斯十分惱火,日子久了,士氣軍心會受到更嚴重的打擊。

待到維塞斯暴怒稍歇,身旁的魯西爾仔細地斟酌著自己的遣詞用句:“領主,敵人這次雖然突然出現,來勢洶洶,但我們卻不必過於擔心。科魯那城防堅固,他們要想攻入城內也需要付出極大的代價。”

“更重要的一點是,敵人是孤軍深入,而我們尚有強力的援軍。目前,騷擾荷花城和歐朗堡的敵軍已經撤走,馬裏安和斯裏伯格手下各有六萬軍隊可供調遣。假如我們在這裏拖住安多裏爾,叫兩位將軍各帶五萬人馬回援科魯那,那麽我軍總數將接近敵人的兩倍,內外夾擊,反倒會將安多裏爾的這些軍隊盡數殲滅於此呢!”

“嗯。”維塞斯看著地圖,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安多裏爾九萬之眾就敢包圍我軍,太囂張了,老子就跟你來個反包圍。魯西爾,馬裏安和斯裏伯格需要多久才能到達這裏?”

“按正常估計,大約六到七天。”

“那好,魯西爾,你馬上飛鴿傳書馬裏安和斯裏伯格,叫他們接到命令後立刻啟程,火速趕來支援。先到達者,賜大將軍稱號,賞金幣十萬!”

維塞斯突起的蛤蟆眼瞪得滾圓:“我們死守八天,八天之後,全軍出城與安多裏爾決戰!”

固原堡坐落在王都大道與陰風大道的交匯點上,往東一側是淚河和陰風沼澤,西邊則是綿延起伏的法雷爾丘陵,是進入北部王都曼尼亞的門戶,也是閃特北部的交通樞紐。

固原堡有九十多萬人口,是閃北的第二大城市。此城扼守各處交通要道,城牆高大,城防堅固,易守難攻。

一旦突破此城,那麽猛虎軍團就能沿著寬闊的王都大道直趨原閃特王國首都,紐伯裏的老巢曼尼亞城下。

這次紐伯裏派出了自己的結拜兄弟,領地的大將軍坎塔,帶領七萬大軍在此處嚴密防守。

擔當重任的坎塔自然不敢怠慢,盡管丹西尚未攻破第一道防線,他還是一邊加強對軍隊的訓練,一邊修繕城防設施,城頭和城下日夜都有軍隊在巡邏。

大陸曆九九五年四月二十五日深夜,固原堡除了值夜班放哨巡邏的士兵外,其他的軍人和市民都已經進入了夢鄉。

坐在書房裏看書的坎塔伸了個懶腰,他放下書本,正準備回房睡覺的時候,門口傳來急促的敲門聲。

“進來。”坎塔的聲音裏有一絲疲倦。

負責值班的大隊長阿圖拉推門而入:“一支三萬人左右的騎兵來到了我方城下,打的是我軍的血玫瑰旗幟,領頭的是二公子紐那提。”

“紐那提?怎麽回事?”坎塔的睡意一下子跑光了,他馬上起身:“走,帶我看看去!”

坎塔趕到城頭的時候,這閃北騎兵剛剛衝到緊閉的城門前,領頭的確實是紐伯裏的小兒子,傑魯城的指揮官紐那提,格雷厄姆和由謝夫則在紐那提身旁護衛。

紐那提和手下人的臉上,都掩不住疲倦之色,看起來都相當疲勞,顯然經過了長途跋涉。這也難怪,經過四天五夜連續不停地急行軍,他們才趕到了目的地。

“嗨,紐那提,”坎塔站在城頭,手張成喇叭狀對著紐那提喊話:“你怎麽會跑到這來了?錢伯斯呢?”

“坎塔叔叔,五天前,丹西突然派大軍強攻傑魯城。錢伯斯不幸戰死,我抵擋不住,隻好撤退,被敵人的騎兵追了好幾天才逃到這裏。坎塔叔叔,快開城門吧,詳細情況我們上去再說。”紐那提跑得有些氣喘籲籲,聲音中也明顯帶著驚慌。

唉,真是嫩娃子打不了硬仗啊!前幾天還沒聽到丹西進攻的消息,現在卻給追得逃到這裏來了。這個丹西也夠狠的,傑魯城那麽堅固的城防竟然一兩天就給攻下來。

坎塔一邊感歎,一邊吩咐手下人趕快打開城門將紐那提的軍隊迎進來。

厚厚的城門打開後,城下的騎兵一湧而入。不過令坎塔震驚的是,這些打著本方血玫瑰旗幟,穿著本方黑甲軍服的騎兵們,竟然砍倒城門守衛,衝上城頭!

這時坎塔再想采取行動已經來不及了。一身黑色鎧甲的威達,一劍將大隊長阿圖拉劈成兩段:“我是猛虎軍團的威達,放下武器,繳械投降,否則格殺勿論!”

與此同時,一群騎兵也衝了過來,砍翻坎塔身邊幾個驚慌失措的守衛,四把鋼刀同時架在了大將軍的脖子上。

聽到城頭動靜而趕來,負責夜間城防的部隊根本擋不住猛虎軍團騎兵們的衝擊,眼見指揮官被擒,更是毫無鬥誌,不是舉手投降就是返身逃竄。

對固原堡各處熟門熟路的格雷厄姆和由謝夫,開始領著士氣高漲的猛虎軍團騎兵,沿寬闊而寂靜的城內街道,奔向各處軍營、崗哨和行政官署。

“怎麽回事?”睡眠一直不是很好的貝葉從床上驚醒,街道上到處是戰馬的嘶鳴聲和士兵們的呼喝聲,偶爾夾雜著兵刃的碰擊和慘叫聲。

貝葉登上閣樓,推開窗戶,城內多處地方燃起的熊熊大火映入眼簾。作為坎塔的首席謀士,貝葉對固原堡城區分布了如指掌,知道那些地方都是軍營所在之處。

放眼望去,街道上一隊隊穿著本方軍隊黑甲軍服的騎兵縱橫馳騁,唯一有些怪異的是,這些人的左臂上都紮著一條白毛巾。

當他們遇到沒有紮白毛巾的閃北軍人,這些人就撲上去廝殺,而對方往往尚未明白過來就成了他們的刀下鬼。

糟糕!貝葉心裏叫苦。他知道固原堡已經遇到了敵人的偷襲,而且看情形城池失守是遲早的事。

貝葉也顧不得其他了,他跑下閣樓,從櫃子裏翻出一件軍服,手忙腳亂地套在身上,在左臂上也紮條白布,然後跑到院子裏翻身上馬,朝著北門疾駛而去。

街道上到處都是這種紮白毛巾的偽閃北軍在穿梭來往,隔上三五步就有人馬的屍體躺倒在地,嗆人的煙味隨風飄散。由於城區基本上都已經被這些偽閃北軍控製住了,貝葉也得以順利地穿越街道,來到北門。

貝葉一衝過來,就有些傻眼了。北門的爭奪正在激烈地進行,真假閃北軍人在這裏浴血奮戰。

文人出身的貝葉,可不敢衝上去送死,隻能偷偷摸摸地貼著城牆前進,希冀能趁亂衝出城去。

一柄長劍忽然架在脖子上,把貝葉嚇得魂飛魄散,扭頭一看,卻是大隊長西塞。

“貝葉大人,這是怎麽回事?”西塞有些懷疑地望著貝葉的左臂。

貝葉一把撕掉白布:“別說廢話了,趕快護送我出城!”

在西塞和幾個戰士的護衛下,貝葉終於衝出了北門,向北方倉皇而逃。

威達指揮的夜襲進行得十分順利。多數守軍還在睡夢中就做了俘虜,夜間值班的巡邏部隊和少數被吵醒的軍隊,雖然拿起武器抵抗,但由於缺少指揮官的調度,根本抵擋不住敵人的衝殺。

淩晨三點鍾左右,猛虎軍團就完全控製了固原堡,七萬守軍中,有一萬二千多人被殺,五千左右逃竄,自坎塔以下其他五萬多將士都做了俘虜。

威達一方麵接管城防,安撫市民,一方麵派人火速通知丹西。

大陸曆九九五年四月二十七日,猛虎軍團圍攻下的威斯特堡依然昂首挺立。

倒不是猛虎軍團攻不下來,而是丹西圍而不攻。擁有近六倍於守城方的兵力和足夠的工具器械,兼之高漲的士氣,隻要願意承受一定的代價,一個月的時間是應該可以拿下威斯特堡的。

不過,從心底裏,丹西就厭惡攻城這種傷亡慘重的作戰形式,付出高昂的代價,得到的卻可能僅是一座殘破的城池。

當然,他這樣做,也是有自己的意圖的。

當像諾豪這樣的年輕將領們積極請戰,並且提出利用斜河之水灌城等代價較低的攻城方法時,丹西總是微笑著回絕他們:“既然威斯特堡遲早都是我們的,為什麽我們還要想盡辦法去破壞自己的城池,損毀自己的財產呢?”那些立功心切的年輕人隻好乘興而來,掃興而歸。

這天傍晚,縱隊長以上的高級將領都被請進了丹西的帥帳議事,最近被提升為縱隊長的諾豪也忝居末座。

此外,剛剛趕回來的外交官安德魯和羅嘉斯,以及財政總長古爾丹也參加了會議。

在丹西的座位前燒著一盆炭火。自從陰毒之氣侵入體內後,寒冷就總伴隨著這位年輕的領主。即便在這個暖洋洋的初夏時節,他也需要燃起一盆炭火驅寒。

丹西的神色有些冷峻,李維等人也是一臉嚴肅,讓人隱隱有些不祥的預感。

“先給大家通報幾個好消息,”從丹西平淡的話語似乎聽不到什麽喜悅:“第一件好消息就是,我們的外交官安德魯和羅嘉斯圓滿地完成了外交任務歸來,聖火國已經同意與我們結成秘密聯盟,東教會教皇費文陛下同意我施行洗禮,為我方領土賜名猛虎自治領,並下詔冊封我為猛虎自治領領主。鑒於他們兩位使者的傑出表現,我決定正式任命安德魯為領地外交總長,羅嘉斯為外交次長。”

在座的將領和官員紛紛向領主以及兩位外交官表示祝賀。

待聲音平息,丹西繼續說道:“第二個好消息是,威達將軍已經連克傑魯城、固原堡兩座大城,俘虜敵方指揮官坎塔和紐那提。安多裏爾軍師,率領大軍順利穿越龍巴山脈,直抵維塞斯老巢科魯那。到目前為止,我們的北伐作戰完成得非常圓滿。”

帥帳裏“嗡”地一聲議論開了,諾豪也是興奮得喜形於色,心裏對領主的戰略也相當佩服。

大軍對威斯特堡圍而不攻,做出圍城打援的姿態,將尤裏奇和坎塔的視線集中到被圍的威斯特堡上,實際上威達卻在東邊暗渡陳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連續奇襲兩城。

固原堡被攻下後,實際上威斯特堡和裏然城已經成了兩座孤城,成為了猛虎軍團的甕中之鱉,而紐伯裏的老巢曼尼亞也直接暴露在猛虎軍團的利刃之前。

不過丹西看樣子似乎並不是很高興,以至於諾豪也有些懷疑,是不是勝利的喜悅也無法抵消體內寒毒給領主帶來的痛苦。

諾豪的猜測很快就有了結果,丹西緩緩掏出一張告示:“不過,所謂福禍相倚,盛極必衰,太多的好消息不一定總是好事。今天下午我收到了這張討虎檄文。昨天,中央走廊十國首腦,二十七位城主,在塞爾國首都塞爾城簽約,正式成立反虎同盟。聯軍大舉入侵的日子,應該就在三五日內了。”

“比我們預計的早了一個月,”李維臉色嚴峻,語氣裏有一些惋惜:“再有半月光景,也不會麵臨如現在這樣被動局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