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魯道夫正在進行大規模的軍事調動。”卡斯佩查克等人趕到時,狄龍正在皺著眉頭給孔狄解釋著:“你要注意的是燈籠。”

“燈籠有異常嗎?”孔狄仍然非常茫然:“隻有很少幾盞在動,應該是巡邏隊的行動呀!”

“不,注意燈火的閃爍頻率。今夜是個幾乎無風的夜晚,但是你看,左右兩邊的騎兵營房掛著的燈籠,卻在有節奏地一閃一閃。這需要有非常好的視力和觀察力,雖然很微弱,但以你的功力,應該能察覺得出。”

自小跟丹西在角鬥學校練武的孔狄,武功底子相當不錯,他凝心靜神地去觀測,果然察覺到了燈火的細微變化。雖然要看出這一點點差別,卻是非常損耗心神。

“當人經過時,會引起氣流的微小變化,而大隊人馬通過,則足以使氣流方向改變,從而使燈籠裏的焰心跳動。”狄龍解釋著:“嗬嗬,竟然連中間的步兵營房也開始在動,魯道夫看來是要做大買賣了。”

“可是,為什麽,既不見喧嘩**,也不見塵土和旗幟呢?”孔狄問道。

“這也正是我想知道的。”狄龍眯著眼睛:“沒有軍號,沒有喧嘩與馬嘶,沒有旗幟,沒有高揚的塵土,看起來,魯道夫是刻意想瞞過我們,偷偷集結和轉移大部隊。你看,集結點連火把都沒有點,看來要摸黑趕路。這要是沒有鬼,那就是我碰到鬼了!”

孔狄不能不歎服,狄龍連這點細微到幾乎無人理會的微小變化都如此上心,從而對敵人的活動了如指掌,彷如親眼所見一般。當然他精深的武功和不凡的心智,也是他能做如此分辨的保證。

常勝將軍,自有其過人之長、獨到之處。無論是丹西從浩如煙海的情報信息中去偽存真,還是狄龍的心細如發、火眼金睛,這些都是經得起考驗的真本領,同樣也必須伴隨著大量艱辛的勞動。天道酬勤,戰爭亦不例外。

狄龍算算時間:“人數至少也在兩萬以上,隻多不少。”轉問城防指揮官:“雅辛斯克,城周有什麽動靜沒有?”

“除了少數敵人偵騎外,未發現其他跡象。”不知情的雅辛斯克,跟剛才的孔狄一樣,也是懵懂不知何事。

“那我們隻好做最壞的打算。”狄龍的眼掃過眾人,夏日夜晚裏他的目光卻有一股冷到刺骨鑽心的寒意:“我軍的行動計劃可能已經泄漏!”

※※※

夜晚終於過去,白日再度來臨。

鴨嘴澗風和日麗,滿山蔥鬱,鮮花似錦,一條白緞山岩間掛出。遠眺近觀,都令人賞心悅目,確實不負其旅遊勝地的名聲。

可不,淩晨四點,就有大批旅遊者飛馬奔至,人數有一萬五千之多,都在這裏駐足欣賞。他們靜靜地列隊於左右兩山和山口處,偌大的一支隊伍,不聞一絲喧嘩。

不用問,來的正是神闖營、神衝營和孔狄率領的猛虎軍團騎隊。

昨晚狄龍通過其獨特的觀察,知道了魯道夫大軍的調動。經過一番推測後,狄龍猜出了魯道夫的動向,立即親自帶領這一萬五千能打硬仗的騎兵部隊快馬先魯道夫一步趕到了此處,其餘軍隊則由雅辛斯克率領,鎮守黃蓮城。此仗肯定是一場艱難的苦戰,烏合之眾來了反而壞事。

狄龍布置的是一個反品字形的陣勢,左山上是卡斯佩查克率領的五千神闖營戰士,右山上是博格騰帶隊的五千神衝營戰士,山口靠裏一些的地方,則由狄龍、孔狄和烏雷三人帶領五千猛虎軍團騎兵囤積於此。

這種布兵方法,充分利用了兩山一口的地形特點,互為犄角,形成了一個三麵隨時可以相互增援的陣勢。狄龍預料魯道夫的兵力要超過己方,但在如此的陣形下,他卻無法利用優勢兵力展開戰線。

當然,任何陣形都有弱點,由於狄龍為保護側麵安全,非常強調左右兩翼的強度與利用山勢進行配合,中間的主將本陣就顯得要薄弱些了。故而他將手裏唯一的王牌,孔狄手下的猛虎軍團騎隊調至此處,期望憑借戰士們的勇猛頑強抵擋住敵人的進攻,尋找到反擊的機會。當然,這一部隊也必然傷亡慘重,讓盟友猛虎軍團來承擔,也難說狄龍不是存有私心。

鴨嘴澗的山口處,狄龍與孔狄騎於馬上,並肩而立,身後是五千金色鎧甲的猛虎軍團精銳騎兵。五年了,這是狄龍第一次親自帶隊衝鋒陷陣,心中不免頗有感慨,背上的“精靈之眼”似乎也了解主人心意,發射出灼眼的藍光。

遠處,旌旗招展,魯道夫的大軍晚了狄龍兩個小時後,也抵達了自己行軍的目的地。

在如此情況下對壘,魯道夫和狄龍都吃了一驚。

魯道夫沒想到自己的秘密行軍竟然被狄龍看破,而且早於自己到達了戰場處靜候自己光臨。

第一眼看到了猛虎軍團和“討逆軍”的戰旗和隊列時,他的心髒猛然一縮,差點沒有栽下馬來。難道這個昔日好友真是自己的命中克星,如何掙紮也跳不出他的手心嗎?

狄龍沒有想到的是,平素穩重的魯道夫這一次竟然來了這麽多人馬,隻留下萬許人留守陣地,其餘接近五萬人都開到了這裏,如此雄厚的兵力,此仗甚是危險!

狄龍心裏不由得暗暗後悔,原以為魯道夫可能隻來兩三萬人的部隊,以一對二,尚存勝機,誰料他幾乎傾巢出擊,是自己的三四倍之多。早知如此,不如先集中兵力擊潰城下芬萊的留守部隊,然後來個後追尾擊,遠好過跟他如此正麵對戰!

魯道夫也是久曆軍旅,加上此次也是抱著困獸猶鬥的心情,因而也迅速穩住了心神,開始觀察敵軍虛實,排兵布陣,準備決戰。

熟悉正兵對決的魯道夫,當然也明白了狄龍布兵的優劣之處。他采取的是“傘”形的陣勢。利用兵力的優勢,兩翼各放七千五百人的隊伍與狄龍對壘,牽製住對方兩側。其餘三萬五千人全部放在中路,形成三個大型的萬人方陣,魯道夫自領五千人作為最後的預備隊使用。

魯道夫很清楚,隻須一下直擊狄龍的中軍本陣,利用人多優勢取得中央戰場上的戰局優勢,就肯定可以調動左右山頭上的側翼來援。爾後,趁敵人側翼運兵混亂時同時進擊,三麵同時總攻,狄龍的部隊就可能全線崩潰,自己可一擊而勝。

當然,他嚐過猛虎軍團的厲害,所以特地準備了三個大型萬人方陣伺候。他可連續發起三次進攻,一波猛於一波,一浪高過一浪,一擊可能不勝,三擊無論如何狄龍是無法抵禦的。此外,尚有五千預備隊供魯道夫做最後一搏。

就算你們是銅頭鐵臂,我也要把你們砸成破銅爛鐵!魯道夫狠狠地握緊拳頭。

魯道夫手下也是久經訓練,大軍迅速地列陣完畢。

隨著魯道夫令旗一揮,軍號吹響,左右兩側的部隊展開雙翼,開始以疏散陣形向前躍進,而中央戰陣的第一萬人步兵集團,形成密集的方陣,跟著前鋒的戰旗,踏著鼓點的節奏,緩慢而堅定地朝著鴨嘴澗山口挺進。

紅彤彤的朝陽正在升起,上天注定,鴨公山的大鴨嘴,今日將圇吞無數屍體,飲咽海量鮮血!

“孔狄,你帶四千人能衝垮第一個方陣嗎?”狄龍的臉上喜怒不現,心中卻攪起波瀾。

名將也是人,他們同樣是根據已有的情報信息,按照最大機率進行計算,並因此而調度兵力。因為狄龍未能想到平素一貫穩重的魯道夫敢冒老營被端的危險傾巢而來,情況顯然不容樂觀。對方的布陣非常明確,即使犧牲再大,用人海也要將狄龍這一萬五千人淹沒掉。魯道夫如此用兵,狄龍也非常清楚,他是衝著自己來的!

倒不是過去的恩怨,也不僅是困獸猶鬥,而是魯道夫一旦將自己擒殺,聖瓦爾尼新政府立失台柱,被狄龍憑軍事力量和個人威望捏合在一起的各派政治勢力,頓時會分崩離析。首都局麵一旦失控,聖瓦爾尼就隻剩下被魯道夫宰割的份了。

為今之計,即使人少,狄龍也仍要留出一千人做最後的預備隊,第一波交戰的隻能是孔狄的四千人馬了。

作為戰將的孔狄,尚沒有工夫在他國的政治問題上費神。相反,他和其他的將領一樣,並沒有察覺狄龍做出了錯誤的估計,反而認為狄龍計算精確,輕易地知道了魯道夫的真正動向,給狄龍懾人名頭上再添一道光環。

雖然他們內心裏對能否戰勝敵人不是沒有過疑慮,但狄龍過去一次次的正確判斷,一次次的輝煌勝利,已經足以產生這樣的效果,令他們將自己的獨立分析判斷權讓給了這位常勝統帥。狄龍說可戰,他們就認為可戰,狄龍說能勝,他們也同樣認為能勝。那點疑慮,在這強大的信賴逼迫下,隻能縮在心靈的一個小角落裏。每當這點疑慮翻上心頭,他們反而會懷有內疚感,怎麽連英明的統帥也敢懷疑!

如此看來,貝葉關於人天性好逸惡勞的觀點,倒不無道理。人作為懶惰的動物,當有人總是做出正確的判斷,采取正確的行動,那為什麽還要自己勞神去分析判斷呢?有這樣一個人物,遵命服從,跟著他不斷從勝利走向勝利,豈不是更加省心?非要將自己那點淺見愚思說出來,被統帥否決掉,即使獲得勝利後也不免遭到他人的嘲弄嗎?所謂權威,就是這樣產生的;同樣,迷信和盲從,也是這樣產生的。

孔狄看看這情形,吸一口涼氣,但仍滿懷信心地答道:“試試看吧!”

“我相信你。”狄龍微笑著拍拍孔狄的肩膀。

輕輕的拍肩,既讓孔狄感覺責任之重大,又如狄龍從肩上給他輸入了真氣一般,進一步加固了孔狄的信心。

左右兩翼已經接觸上了。作為主要負責牽製的魯道夫左右兩陣人馬,當然不會向占據地利,兵力強盛的狄龍兩翼發起衝鋒,對壘雙方各自穩住陣腳,互相用箭矢交流射技。

魯道夫的第一中央方陣出現在鴨嘴澗山口處。魯道夫令旗再揮,軍號吹響,戰鼓急點,方陣開始加速前進!

卡斯佩查克和博格騰指揮兩翼神闖、神衝兩營部隊,矢石急下!

這就是反品字陣形優勢,想要直擊中軍,必然遭到兩邊山頭上敵軍的遠程攻擊。這個損失,也必然在雙方指揮官的計算當中。

“舉劍!”

孔狄一聲令下,四千猛虎騎兵齊刷刷舉起重劍,鴨腸道上長出一片人工劍林。

“衝鋒!”在魯道夫中央第一方陣即將衝過兩翼遠程武器攻擊區域時,孔狄領著四千精騎起動馬步,開始了突陣!

來自胡瑪草原的駿馬,蹄下生風,短短的衝刺距離倏忽間消失,兩彪人馬撞在了一起!

突陣是最常見的戰鬥形式,但絕不是簡單的戰鬥形式,相反它有著極強的技術性,最考驗戰將士兵的基本功和勇氣鬥誌。

與上一次黃蓮城下的突陣不同,這一次是正麵突擊,敵軍不僅人數眾多,而且有備而來。同時,上一次孔狄與雅辛斯克兩麵夾擊進行配合的優勢也不複存在。

不過作為猛虎軍團裏一名多年征戰的勇將,尤其是擅長於指揮騎兵速戰速決,一擊定勝局的將領,孔狄指揮突陣很有一套辦法。

突擊,突擊,突然性極為重要,而騎兵的機動性和衝刺力則分別從戰略和戰術上保證了攻擊的突然性。盡管這一次已經不具備戰略上的突然性,孔狄也要審時度勢,創造戰術上的突然性。

在時機的選擇上,他選在對方剛剛要通過兩側遠程武器攻擊區域時發起衝擊。此時對方戰士懷著“總算沒有挨到石頭和箭矢”的想法,藏在盾牌後的腦袋剛剛抬起想看清一下前麵的形勢,心理也正從緊張轉向鬆弛的關頭。恰在這個時候,彪悍的猛虎軍團騎兵衝到了麵前,照著他們探出的腦袋迎頭就是一劍,方陣第一排的不少人還沒看清楚怎麽回事就魂歸西天。

盡管也有少數狡猾而凶狠的聖瓦爾尼士兵,不看前方,僅憑著直覺就將猛虎軍團的騎兵挑落下馬,但絕大多地方,第一層步兵抵禦線都被衝垮了,不是在劍鋒下濺血,就是在鐵蹄下呻吟。

憑著衝力與慣性,第二排士兵們剛欲舉矛相向,騎兵已經到麵前。長兵刃最怕近戰,猛虎軍團戰士們跟隨孔狄早已演熟了招式,他們微運手腕,改刺挑為劈砍,讓重劍再次飽飲鮮血。方陣的第二層也如篩子般被捅得千瘡百孔。

到第三排時,孔狄的衝鋒騎隊才算開始遇到了阻力,不過這阻力並不很大。

不要小看步兵這個抬槍頂刺動作,在這種場合之下,要規範做出合乎標準的戰術動作,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需要步兵身體微蹲,長矛呈同一角挺出,矛柄一端斜頂地麵,緩解騎兵的巨大衝力。

這個戰術動作的關鍵在於刺馬不刺人,當整排步兵整齊規範地同一時間,同一角度地挺刺,才是真正的長槍如林,對衝鋒的騎兵隊構成頗大的殺傷力。

不過在這種場合下,當如狼似虎的敵騎,帶著染血的長劍凶神惡煞般衝上來的時候,能夠在匆促間一下子將長矛擺至正確位置的人,少之又少。

人總是過分注意看上去很恐怖的事物,騎兵血淋淋的刀劍似乎比奔騰的戰馬威脅大的多,士兵們總是不自覺地將長矛擺得太高,對人不對馬。隻有少數經曆過真正苦戰的老兵,方知內裏玄機,臨危不亂,做得符合標準。

這個問題甚至不是一般訓練可以解決的,也許在操練的時候已經非常熟練,可到了這種浴血相搏的場合,心理的失態仍然會導致動作的變形。

丹西對於這道技術難題,采用的是兩種解決方式。一是常年的征伐,讓士兵在實踐中學會作戰技巧。二是大量的仿真訓練。

作為猛虎軍團的軍事訓練,絕不是走走隊列,讓人舞刀弄槍,看上去一團錦簇,頗為漂亮,戰士們也累得大汗淋漓,似乎收獲不小。

從角鬥學院裏走出來的他,又獲得秦的教育方法的真傳,深知實戰技巧遠比花樣動作要有益得多。在練熟了基本動作之後,猛虎軍團馬上就是大量的仿真演練,各大隊、各兵種之間相互拿著綁縛著棉花團的棍棒進行對衝,搏擊,勝負結果都由文書記錄在案,如聯賽般定期匯總計算各大隊、縱隊的訓練成績,作為獎懲、晉升的重要依據。

丹西自己也多次組織數萬人規模的演習,親自檢驗各大隊、縱隊的實際戰鬥水準。可以說,在巨木堡練兵期間,艱辛的汗水,有創造性的訓練方式,才培育出猛虎軍團強大的戰鬥力。

魯道夫手下的步兵並不缺乏訓練,但真正經曆過艱苦血戰的老兵並不太多。同時,依照陳舊的軍典操練,也難以達到猛虎軍團那種戰鬥力水準。

孔狄和手下戰士的衝刺速度極快,第三排步兵隊列沒有想到對方竟然可毫無阻滯就衝到了自己前麵,雖然他們有極短的抬槍時間,也能動作熟練地進行挺刺,大多數人仍然下意識地抬矛過高,變成了對人的刺挑。

孔狄和手下戰士們多次與素稱猛虎軍團“軍中磐石”的重步兵們在訓練場上交手,自然知道如何應對,手上的戰術微動作也進行十分純熟。防護充足的猛虎軍團騎兵們,並不懼怕這些高挑的長矛,他們重劍橫撥,就毫無阻礙地從對方身上一踐而過,讓戰馬去踏倒撞翻敵人,使馬蹄也嚐嚐血的滋味。

也有少數人被對方刺中,但矛頭僅擦著鎧甲的弧麵一滑而過,聖瓦爾尼人欲收槍再刺時,馬蹄與劍鋒已經臨頭而下。當然也有人被悍勇的聖瓦爾尼老兵用長矛挑得馬翻人滾,但這隻是屈指可數的極少數。

就這樣,孔狄憑著對突擊時機的精準把握,隻能憑著手下將士規範完美的戰術基本功,以非常輕微的損失連穿魯道夫第一步兵方陣三層防線,直透入萬人方陣的雲深處。

連貫三層,雖然戰馬的衝力不可避免地變弱,但猛虎軍團戰士們的鬥誌如虹,孔狄也顯然達到了突陣的第一步目標,楔入敵陣,引起混亂。

被人像串羊肉串一樣勢如破竹地連貫三層,對聖瓦爾尼士兵士氣的打擊頗大。看著前麵的戰友如砍瓜切菜般被對手殺得血肉橫飛,也引起身後人的恐懼與**,雖然表麵上的陣形沒有出現漏洞,但各處小混亂卻不可避免地產生了。

由於人數少於對手,孔狄正需要抓住這個時機實施突陣的第二個步驟。

與恍如磐石般堅固的猛虎軍團重步兵多次交鋒,猛虎軍團的騎兵自然也必須有自己的絕活。

士兵與將領心意相通,自然也知道抓住戰機。除了一部分迎著敵人正麵劈砍外,針對對手因混亂的小空隙,猛虎軍團騎兵產生出無數個三五成群的戰鬥小組。這些小組並無一定的規格標準,人數也各異,都是戰士們根據各自特長自行組合而成,配合極為熟練。這是專門用於一旦與步兵形成僵持不下的混戰局麵時,進行穿梭滲透的戰術。

步兵一旦被打散了陣形,麵臨的就隻能是任人宰割的局麵。孔狄和手下戰士深知這條冷兵器時代的戰爭公理。

在聖瓦爾尼方陣的各細小的覷隙處,這些戰鬥小組如尖刺一般紮入,如食人蟻一般噬咬,將已有的傷口咬深咬大,身後的戰友則如水銀瀉地般從這些不斷擴大的傷口處滲入,支援戰友、繞擊敵軍,或者進行更深入的突刺。

一旦這種傷口潰爛到一定程度,實際上敵陣的這層防線已經變成了各個支離破碎的碎片,很快就消失在猛虎軍團後續騎兵的屠刀和鐵蹄之下。

這是一種非常精細的微戰術,是猛虎軍團內部訓練步騎對抗時,騎兵隊的利器。它要求各戰鬥小組的核心成員有相當的戰鬥技巧和戰術指揮能力,不僅士兵間,各戰鬥小組間的配合也要極為純熟,而且戰士們還必須具有高昂的鬥誌、大無畏的勇氣和犧牲精神,否則這種戰術就無法起到應有的效果。

孔狄是一位衝鋒陷陣的勇將,和往常一樣,他一手持旗,一手持劍,帶領親兵衝在最前方。曾在黃蓮城下飄動的錦帆再度掛起,曾經浴血前行的巨艦又再度起航!

假如鏡頭進一步放大放細,就可以看出,孔狄身邊雖然聚集了上百最精銳的老兵一同向前猛突,但內部仍然可以劃分出許多相互配合,相互接應的戰鬥小組。

處於箭頭位置的孔狄,帶領三個武藝頗高的親兵構成了一個棱形的戰鬥小組。孔狄用重劍左右橫掃,負責劈開一條濺血的通路。左右兩名親兵負責消滅被掃至一邊但尚未失去戰鬥力的敵兵,並抵禦來自兩側的敵襲。最後那名親兵一手執劍,一手拿著一枝鋼製手弩,除了防護身後的安全外,手中的弩機不停地發射箭矢,消滅遠處的敵軍。

其他的親兵戰鬥小組唯孔狄的軍旗是瞻,在他的身側身後同時挺進,構成了戰艦剛硬至極的艦首,在敵陣中劈波斬浪。魯道夫為了抗擊猛虎軍團騎兵衝鋒,特地加大了步兵方陣的縱深,可在猛虎軍團這等凶猛攻擊下,就像餐桌上的一塊千層糕,被人刀叉並用,一層層地切穿捅爛,咽下肚去!

在身後觀戰的狄龍,看到如此景象,臉上不動聲色,心中百感交集。孔狄帶著猛虎軍團騎兵在自己麵前展露真功夫,魯道夫的第一方陣的敗退看來是遲早的事,令他對戰爭勝利的信心有所增強。同時,孔狄一軍這樣強的戰鬥力,也讓他心裏滿不是滋味。倘若猛虎軍團都是如此,那麽這將是中央走廊其他國家的噩夢。

丹西已經大踏步走到了前頭,趁著他遭受圍攻的絕好時機,聖瓦爾尼也得加緊發展才行哪!狄龍暗暗地下著決心。

對麵的魯道夫顯然也看出來形勢不妙,第一方陣有可能會失敗,這個早在他的算計之中,但他沒想到會敗得如此快,一會兒功夫就到了岌岌可危的崩潰關頭。

久曆兵爭的他立刻揮動令旗,采取行動。

一支部隊如果形勢危急,傷亡過半,絕大多數情況下都會潰退。剩下的那少數情況又分兩種,一是極精銳的悍勇之師,第二是無路可逃。魯道夫當然沒有指望自己的部隊是第一種,但他卻能通過巧妙調度令他們變成第二種。

軍號奏響,在第一方陣潰退前,第二方陣開了上去。此時第一方陣的步兵們變成了夾心餡餅,前有敵軍瘋狂突進,後有戰友鋒銳的槍矛。除了處於兩翼位置的少數人能從旁邊溜逃外,其他人沒有退路,隻能放手一搏。

魯道夫這一做法,雖然會令第一方陣遭受更慘的損失,甚至全軍被滅,但也會給予對手以相當程度的傷害,並大大消耗孔狄部眾的突進能量,為第二方陣的戰鬥減輕壓力。雖然從兵力損耗上說,這麽做是吃虧的,但卻讓孔狄沒有喘息的機會,對於整體戰局有利。兵力占據絕對優勢的魯道夫,也損耗得起。

臨死拚命是相當可怕的。盡管帶有絕望的自殺性質,盡管因心理原因使戰術動作變形得更厲害,但孔狄還是明顯感覺到了第一方陣殘留士卒反擊的壓力。就像被按下去的彈簧,壓得越緊,反彈力也越大。

孔狄同樣也清楚,此時決不能退縮,必須在士氣正旺的時候趁熱打鐵,兵力遠遜的本方部隊,一旦退縮,下一波攻擊就絕沒有現在這麽痛快淋漓,反而會承受更大的損傷,甚至因此而敗退。

全身都已經濺滿鮮血的孔狄,搖動戰旗,一邊大聲呼喝戰友們跟上來,一邊繼續向前突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