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叮鈴鈴。”正睡得酣熟,不料枕邊的手機突然鈴聲大作。
“喂?”我皺著眉頭,眼睛也沒睜開。
“藺兒啊,”電話那頭,老媽說的很匆忙,“我今天要加班,午飯你自己解決啊,乖。”
“誒,老媽••••••”本想叫她注意身體,別這麽拚命,那頭已經把電話撂了。
老媽是一家服裝公司的高管,平日裏忙,加上性子要強,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難得在家過個周末。也因她是個工作狂,我早早的就學會了煮菜洗衣,從某些方麵來說倒算得上獨立。
當然,說到底我也是心疼老媽。早些年前和老爸離了婚,她便一個人帶著我,好吃好穿的一樣不落,相反還比同齡人優越些。擔子都落在她一人的肩上,已經夠辛苦的,我怎麽好再忍心去給她負擔。
這樣想著,沒了睡意,簡單洗漱了一下就出了門。想買些菜,做點可口的,送到她公司去。
周末的菜場,總是嘈雜喧囂的很。往來的車輛行人,大都神色匆匆,唯獨上了年紀的,還有閑情在與攤販子殺價。
“嘖,人真多。”我嘟噥著往裏擠去。
我總是改不了自說自話的毛病,為此老媽也沒少嘮叨:“年紀輕輕的,怎麽總是神神叨叨的,沒個正經樣。”
可是怎麽辦,有些東西一旦養成習慣,甩都甩不掉。
“大娘,這魚怎麽賣?”我兜了一圈,停在菜場角落的魚攤旁。
“三塊五一斤,”老人有些佝僂,拿著袋子把魚指了指,“是我家老頭子自己釣上來的,姑娘你自管挑,都是活的。”
我挑了條稍大點的,把錢付了,就聽老人說:“小姑娘,這魚要趁新鮮的煮了,過夜可就不好養活了。”
“嗯,謝謝大娘提醒。”確實,這魚是挨不過中午的。
我一麵挑挑揀揀的買了些別的,一麵想著待會兒老媽眉開眼笑的樣子,心情很是不錯的哼著歌。又逛了會,估摸有三四個菜了,我也決定打道回府。
出來時,菜場正對的大馬路上不知什麽原因,被人圍得水泄不通。其中隱約看見幾個身影扭打在一起,偶爾還夾雜幾聲歇斯底裏的咒罵。
“怎麽回事?”我皺皺眉,上了一旁沿河的小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還是避遠一些別觸了黴頭。
“別叫他跑了!”不料,沒走出幾步,身後頓時響起一陣慌亂的腳步聲。
“抓小偷!”有人喊。
我一驚,連忙回過頭去,那狼狽落魄的男人正迎麵撞上來。
“別擋老子道!”他惡狠狠的對我吼。
“啊!”沒等閃身,急紅眼的人就一個大力將我推了出去。他身後,是十幾號追上來的路人。我被推的重心不穩,隻來得及驚叫一聲,便一頭栽進了小道邊的河裏。
在掉進水裏的一刻,我的第一個念頭居然是:今天不能過晌午的魚,這下子就自由了。然而下一秒,我才反應過來:靠,我不會遊泳!
再等到鋪天蓋地的水往我耳朵、鼻子、嘴巴裏猛灌的時候,我徹底慌了,不甘心的胡亂蹬著腳,企圖可以讓自己劃到淺灘上去。這樣撲騰了一會,不僅沒有靠岸,反而越沉越往下,很快水就沒過了我的頭頂。
這個時候,怎麽沒有人來見義勇為呢?我看著岸上混亂的人群:算了,見義勇為的都在忙著抓小偷呢。
口裏吐著泡泡,我無助的往下沉。就在心灰意冷的一刹那,混沌的水中突然出現一道紅光,急速向我逼近。潛水艇?雖然我知道小河裏有潛水艇這樣的說法擱在平時,我一定會被自己笑死。但人在瀕死前,就算看見一根稻草也會當作救命繩。
然而還沒來得及高興,這刺眼的紅光就到了眼前。又極快的一閃,像劍一樣沒入了我的身體裏,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什麽玩意兒?我大駭。可轉念一想,不痛不癢的,而且自己都要死了,也沒什麽好怕的。
就這樣,意識終於模糊起來,眼皮沉沉的往下墜。
原來很多時候,你不去觸黴頭,黴頭自己,也會找上門來的••••••
【2】
再次睜開眼睛時,我相信自己還活著。至少地獄和天堂,在我的想象中,都不是現在這個樣子:
此刻正值傍晚,高大的馬車往來穿行,碾壓過鋪了石板的街道,發出一陣咯噔聲;古老的鍾樓聳立在路口,像一位上了年紀的老人,沉而悠遠的鍾鳴聲籠罩在上空;金發碧眼身形高挑的行人,或行色匆匆或三兩結伴,從身旁走過。一切,都充滿了生活的氣息。
等等,外國人?
“見鬼!”愣了好一會,我才漸漸反應過來:“這是哪兒,我為什麽會在這裏?”
機械的靠著牆站起來,看身上還穿著掉下河時的衣服,我腦中空白一片。
“這位小姐,有什麽需要幫助?”也許是看我蓬頭垢麵,表情迷茫的樣子,一個約莫三十幾歲的男人走了過來,低頭詢問。
“不,不用。”我下意識的拒絕,把頭發從眼前撥開,也將男人的容貌看的更清楚些:高鼻瞘目,絡腮胡子侵據了大半張臉,給人一種極為粗獷的感覺。
那人歪著頭,聳聳肩,顯得有些不置信:“你確定?”
“那個,”環視了四周,仍舊沒有熟悉的景物,我有些猶豫了,“您能告訴我,這是哪裏麽?”
“倫敦。”男人看我狼狽,想上前來扶,見我擺擺手,隻能站在原地。隨後又示意我活動一下手腳,是不是可以行走。
“什麽?”我剛想說謝謝,結果話未出口,就定在那裏,“倫敦?”
“有什麽問題嗎?”他顯然被我嚇了一大跳。
“現在是,”我看著男人身上略帶巴洛克風格的衣著,心裏不祥的念頭越來越強烈,“什麽年份?”
“1666年,”他疑狐的看了我一眼,還是有禮貌的回答。
“1666年?”
“是的,小姐。”男人肯定的說,“斯圖亞特王朝。”
斯圖亞特王朝?一瞬間猶如墜進了冰窟窿,我一麵心裏叫囂著想歇斯底裏,一麵又竭力克製自己冷靜下來。然而很難,努力幾次,最終決定放棄,爆了粗口:靠,老娘穿越了?!
渾身冷的發緊,我靠著牆不讓自己滑坐下去。想到前幾天看電視,還在嘲笑“穿越”這老掉牙的俗梗狗血透了,沒想到就遭報應了,還是搶天不應呼地不靈的現世報!
“小姐,你還好麽?”陌生男人再次好心的問,拿手指了指巷子口不遠處的門,“那是我家,需要的話,可以進去喝杯熱茶。”
“謝謝,”我還想拒絕,踉蹌了幾步,卻發現自己一點力氣都沒有,“打擾了。”
話落,我感激的一咧嘴,卻看對方吃了一驚,估計這笑比哭還難看。
【3】
進了門,我隨意打量了幾眼,房子看著挺一般,或者還是屬於比較貧寒的那種。除了一個大書架和老舊的圓桌稍稍看得過去之外,其他的也不敢恭維。
“我叫傑姆,”大胡子男人依言給我煮了熱茶,還拿了些餅幹,“你呢?”
“白藺。”我並不客氣,說了聲謝謝,狼吞虎咽起來。
確實,從早上九點多出門到現在,除了掉進河灌了一肚子水以外,我還沒吃過果腹的。
“你從哪裏來,”他倒不介意我的吃相,給自己也倒了一杯,一邊喝一邊與我聊天,“為什麽會在這裏?”
“厄••••••”我飛快的思索著,想這個時候,說自己是從未來莫名其妙穿越過來,而且是跨國的那種,估計人家想不把我當精神病患者都難。
想了想,還是打算先胡謅蒙混過去再說:“我來自遙遠的東方,今天剛和父親到這裏。”
“不小心和他走散了,等找到他就沒事了。”
“啊哦,難怪你的••••••很特別。”他指指我的衣服,恍然大悟,“那你晚上有地方去麽?”
我啃著餅幹,搖搖頭。
“如果小姐不嫌棄,可以暫時在這裏留宿一晚。”
我看天色也不早了,身上隻帶了出門時的一些零錢,當然能不能用還是個問題,聽他這麽一說,也樂意接受。
等過了今晚,明天再做打算吧!如今,也隻能這樣安慰自己。
“你英文說得不錯,”他見我答應,嘴角一咧,話更多了,“打哪兒學的?”
“哈?”我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如果有人誇我語文學得好,那麽作為每次測試年級第一的我,是受之無愧的。可英語,我隻能說:SOSO。所以,麵對誇獎,我第一反應是——欠抽呢,存心損我。
不對!突然意識到哪裏出了問題:擦,我從頭到腳說的都是中文。更詭異的是,在我聽來眼前的大胡子男人說的也是中文,而且是相當標準的中文。這是怎麽回事?
不禁琢磨:難道說,老天爺為我精心策劃了一場穿越的戲碼,怕我不能融入劇情,還好心的賜予了我超級語言翻譯機?
“你怎麽了?”看我突然不吱聲,他伸手在我麵前晃了晃。
“沒事,我很好。”嘴裏這麽說著,卻管不住自己,胡思亂想起來:不知道這機子在我的世界管不管用?
我想著自己在總是罵我不開竅的英語老師麵前,講著一口流利的英文,看他那臉變得紅橙靛藍紫的,就覺得大快人心。當然前提是,我得回的去。
“還要續杯麽?”也許是我拿著餅幹傻笑的德行太過驚悚,男人小心翼翼的詢問我。
“謝謝,我飽了。”我從幻想中清醒過來,連忙應聲。
說實在的,眼前這個叫傑姆的大胡子男人和我素不相識,願意收留我,心地已算不錯。所以當他給我安排到頂樓的小閣樓時,我也不敢再提過多的要求。隻是陪著笑,來表達我的感激之情。
“晚安。”
“晚安。”他輕輕將門帶上,就下了樓。
我看著被關上的門,臉上的笑就掛不住了。臨窗坐下來,也沒有睡意,開始做接下來的打算。
說來,莫名其妙到這個世界,除了一身因為濕透沒有及時晾幹,此刻顯得襤褸皺巴的衣服,和幾個買菜剩餘的鋼蹦,是兩手空空別無其他。
我有些沮喪,老天爺,您好歹讓我帶身換洗的衣服吧!
“誒,手機?”這時摸到口袋裏一個硬物,拿出來一看,頓時又燃起了希望,“興許可以打通呢!”
然而不等我撥號,這不爭氣的玩意兒“嘀”的一聲,就黑屏了。伸手要丟出窗去,但轉念一想,還是將它重新揣回了口袋。帶來的東西本就不多,丟一樣少一樣,就算是個報廢的,也至少是自己的。
我仰頭凝視著窗外三百多年前不曾被汙染的夜空,心裏簡直一團糟。
要在這裏活下去,填飽肚子肯定是首要的。快二十歲的人了,找份養活自己的工作,總不成問題。但真正棘手,也是唯一要努力的,是怎麽想辦法回去,可偏偏我又無從下手。
想到這個時候,老媽肯定挨家挨戶瘋了似的在找我,驀地就覺心酸:“老媽,我想回家。”
我承認我不是一個堅強的人,尤其是現在這種不能預卜未來的情況,更是令我無助。終究沒有忍住,埋著頭抽泣起來。
也不知哭過了多久,睡意上來,就跌進了冗長的夢境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