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一個人從出生到長大,到底要經曆多少苦痛與掙紮、淚水與辛酸?

我們從一個小不點長成一個懂得將那些不開心的事情都壓抑在心底,永遠都不會去對別人說的人,支撐我們的大概就是信仰與夢想吧。

因為有信仰,所以無論經曆怎樣的挫折與苦難都會微笑麵對。

因為有夢想,所以想要活得久一些,再久一些。

這樣,夢想實現的可能性就會變成無限大。

可一旦有一天,一個人的信仰被摧毀,那麽那個人……會變成什麽樣子呢?

心灰意冷,覺得整個世界的人都是敵人,孤獨寂寞,絕望痛苦——這是在我沒能保護好媽媽最後一條舞裙的時候,湧上心頭的全部感受。

那麽沈小西現在是什麽樣的心情呢?

不過想想,沈小西怎麽樣好像都和我沒有關係吧。

慶典結束後,夏諾麵帶歉意地回去了,大概是覺得沈小西會在舞台上那麽失態,都是他的責任。

洛羽心沒有跟我說話,她從我身邊經過時,完全將我當成了一個透明人。

有些話我想問問她,但是看見她那個樣子,我問不出口。

和舒念一路走到我家門外的花壇邊上,沉默很久之後,我終於忍不住開口:“還記得慶典之前你答應了我什麽嗎?”

“問吧,隻要是你想知道的,我都可以告訴你答案。”他靜靜地看著我,路燈下,他身上嘲諷的氣息不見了,顯得溫潤可愛。

“十六歲那年,沈小西剛剛來我家的那個晚上,我坐在家門口失控地哭,你牽著卡卡從我身邊路過,遞給我一包紙巾。”我稍稍仰著頭看著他的眼睛,“真的隻是牽著卡卡散步,恰巧撞見的嗎?”

他朝我走近,抬手從我頭上拿下一片枯葉,問道:“這個問題很重要嗎?”

我點點頭:“很重要。”

“哭得那麽慘,想無視都難啊。”

他的聲音裏有一絲無奈。

我怔怔地望著他,所以那天他是故意走到我身邊的嗎?

洛羽心說,舒念一直在看著我,我本以為那隻是她嫉妒之下的偏激想法而已。

“舒念。”

你是不是……一直在我沒有注意到的那扇窗戶後注視著我?

“嗯?”

“為什麽沒有告訴我?”我問。

“因為我在等你發現。”他答。

等我發現他其實一直都在離我很近的地方嗎?還是等我發現所有的偶遇、巧合都不是真的?而是因為看得見,所以遇得到?

“舒念。”

你是懷著什麽樣的心情,看著這樣糟糕的白小蝶的呢?

“還想問什麽?”

他笑了起來。

“沒有,沒什麽。”

怎麽可能沒有呢?

但我不知道接下去的問題要怎樣問出口。

怕問了,發現是自己在自作多情。

怕問了,得不到想要的答案。

“小蝴蝶。”他伸手敲了敲我的額頭,“這麽笨的家夥,就不要去想那麽多複雜的問題,腦袋會短路的。回去休息吧,很晚了。”

“好。”我說,“晚安,舒念。”

“晚安,小蝴蝶。”

舒念說著,又對我露出了那種讓人心動的笑容。

怕自己沉浸其中,我立刻轉身跑進家裏,關上門。

寂靜的客廳裏,我的心跳顯得那樣響亮和輕快。

我在黑暗裏站了一會兒,平複一下心情,然後上了樓,打算去拿衣服洗澡。

然而我剛走到樓梯口,就看見我房間的門開著,並且房間裏的燈也開著。

這麽晚了,誰在我房間?

我下意識地皺起眉頭來,難道是沈小西?

她又要做什麽?

原本愉快的好心情在此刻變得糟糕起來,我飛快地走到房門口,一把推開半開的門,大喊了一聲:“沈……”

才喊出一個字,我便怔住了,因為在我的房間裏的人不是沈小西,而是我的爸爸。

他坐在寫字台前,手下是那個係著蝴蝶結的盒子,正怔怔地盯著窗外發呆。

他就那麽坐著,眼睛紅紅的,布滿血絲,好像並沒有發現我的到來,隻是盯著一個地方,一動不動地盯著。

也不知道他究竟看見了什麽。

我想開口喊他,可那聲“爸爸”堵在了嗓子眼,怎麽也喊不出來。

沉默如潮水般湧來,流進這小小的房間裏,漫過腳背,淌過膝蓋、脖子,最後吞沒呼吸。

這種感覺會讓人陷入一種可怕的無力感之中。

於是更加無法開口。

於是沉默的氣氛更濃。

直到一陣巨大的破碎聲傳來,這沉默才被瞬間打破。爸爸終於發現了站在他身後的我,然後他還沒有來得及說話,就聽見沈小西的房間裏傳來一聲尖銳的叫喊聲。

他猶豫了一下,我張了張嘴想說點兒什麽,但他已經從我身邊跑過。我飛快地轉身,隻看見他的身影隱沒在了昏暗的走廊裏。

其實有那麽一刻,我想和這個人好好談一談,就在沉默過去之後好好地談一談,放下我們心裏的偏見。

然而他就這麽跑開了,像是給我剛剛一瞬間的想法甩了一個大大的耳光。

我走到寫字台前,將手按在盒子上,好像還能感受到他的體溫,暖暖的。

還記得我很小的時候,爸爸曾經牽著我的手,送我去幼兒園。那時候,他需要蹲在我麵前才能與我平視。

他輕輕地揉了揉我淩亂的頭發,說:“小蝶,爸爸愛你,一個人也要好好加油哦!”

我怯怯地點頭,然後衝他揮了揮手。

我看著自己按在禮盒上的手,曾經的手小小的、瘦瘦的,根本什麽都抓不住,但現在的白小蝶已經長大了,已經可以伸手握住自己想要抓住的東西了。

可是,是不是也有什麽東西,在不經意間從我的指縫裏悄悄地溜走了呢?

我無奈地歎了一口氣,走到門邊,正打算關上門,爸爸又回來了。

他努力朝我笑了笑,帶著一絲歉意:“我可以進來嗎?剛剛小西不小心將茶杯摔了,又因為沒開燈,滑倒在地上了。”

“您不用和我解釋這麽多。”我淡淡地說,“很晚了,我想睡了。”

“等一下!”他一把抵住我想關上的門,急急地說,“小蝶,不會耽誤你很久的。”

我隻好讓開,他走進來,輕輕將門關上,在椅子上坐下來,雙手摩挲著,似乎在思考如何開口。

“您到底想說什麽?”

終於,我忍不住開口問他。

“今天你跳的舞很棒。”他朝我豎起大拇指,表情帶著一絲欣慰,“真的很棒,跟你媽媽當年跳得一樣好。”

我不說話,卻很想笑,事到如今他還提媽媽做什麽呢?

“這麽多年,爸爸一直疏忽了你,爸爸知道。今天看你站在舞台上,看著聚光燈下的你,我忽然發現,原來當初的小不點長這麽大了。”他很是感慨,甚至眼眶都紅了。

我不想聽他說這些煽情的話,忍不住打斷他:“所以,您到底想說什麽呢?”

“對不起。”他頹然地弓起身子,神色黯然地說了一句。

“為什麽要跟我說對不起?為了這麽多年對我的忽視,還是這麽多年忘記了我那個死去的媽媽,今晚的舞蹈讓您終於想起曾經有那麽一個人是您的妻子?”我有些刻薄地說道。

是的,這些年我默默忍受,委曲求全,怕得不到他的寵愛,會失去爸爸這個唯一的親人,結果,我和他之間還是變成了這樣。

既然注定抓不住,那麽,我白小蝶也想要遵從自己的心,勇敢地說出心底最真實的聲音。

對於我來說,麵前這個人可以為了沈小西母女而忽視我這個親生女兒,但是不能因為她們而對我死去的媽媽有任何的不尊重。

“這句‘對不起’還給您。”我轉過頭去,不想看他這個模樣,說,“並且,我想我大概永遠都不可能原諒您。”

【02】

在這之後,爸爸似乎終於發現他還有個女兒叫白小蝶。

他笨拙地想要討好我,盡可能地對我微笑,可我一點兒都不想接受他的討好。

他以為他持之以恒,我總有一天會對他報以微笑,然而一個月過去,我仍然找不到理由來原諒他。

在那樣生活了三年之後,在對那個人徹底失望之後,要怎樣去重新接受那個人?

我不知道。

圍上圍巾,戴上厚厚的手套,我拎起書包推開門,寒風吹在臉上,瞬間讓我渾渾噩噩的大腦清醒過來。

南方的冬天其實算不上溫度很低,但就是有那麽一股刺入骨髓的陰冷,讓人站都站不直,隻能縮著身體,匆匆忙忙地行走。

“小蝴蝶。”有人從後麵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嚇了一跳,回頭看了一眼,隻見同樣圍著圍巾的舒念正似笑非笑地看著我,“早啊。”

“早。”

我招呼了一聲,心情卻有些微妙。

他也隻是打了個招呼,就沒有再說話,跟在我身邊慢慢地往前走。

因為天氣太冷了,所以不想走路的我,踏上了正巧停在站台邊的公交車。公交車上人很多,車窗玻璃上白茫茫一片,大家擠在車廂裏,比外麵暖和多了。

因為暖和,所以下車的時候麵對迎麵而來的寒風,我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

“再縮,脖子就沒了。”一直跟著我坐車的舒念嘲諷似的說道,“本來脖子就短,還縮!”

我哼了一聲,加快腳步,將他甩在身後。

總覺得慶典結束後,我和舒念之間有什麽地方不一樣了。在麵對他的時候,我有些心虛——那種偷偷喜歡一個人還要假裝根本沒這回事的心虛。

走進學校,銀杏樹的葉子全部掉光了,光禿禿的枝丫將天空切割得支離破碎,身邊走過的同學笑鬧著,給蒼白的冬天增加了幾分生機與活力。

還沒到早讀課時間,三三兩兩的女生站在走廊裏閑聊。

“煩死了!你眼睛瞎了嗎?別人在睡覺,你看不到嗎?”教室裏忽然傳來一個不和諧的聲音,擾亂了這個普通而寧靜的冬日早晨。

我愣了一下,剛剛那個聲音……似乎是沈小西的。

我下意識地走到教室門口,隻見沈小西趴在桌子上,臉色很差地看著站在她課桌前的一個女生。那個女生臉色蒼白,看向沈小西的眼神十分複雜,有不可思議,還有委屈、生氣。那個女生一直和沈小西玩得很好,我以為她們是很好的朋友。

沈小西像是忽然意識到自己剛剛做錯了什麽,連忙笑了笑說:“對不起啊,我今天起太早,所以有起床氣,我不是故意的。”

“沒,沒關係。”

女生雖然這麽說,但是露出來的笑容有些勉強。

任誰一大早被人那麽吼一下,心情都不會愉快吧!

這大概是上次慶典事件的後遺症,這段時間,我並沒有過多地關注沈小西。

曾經的白小蝶總是看著沈小西,自己在荊棘路上越走越遠。現在的白小蝶,已經不會再去在乎沈小西了。

隻是,那個在人前討好賣乖、讓大家都喜歡她的沈小西,怎麽會讓自己如此失態呢?

這一整天,沈小西都像在夢遊似的,心情很糟糕,臉上一點兒笑容都沒有了。

沈小西的壞心情一直從學校持續到了家裏。

晚上吃飯的時候,陳阿姨見她不停地按自己的手機,於是給她夾了一筷子菜,柔聲說道:“小西,吃飯的時候不要玩手機。”

“我就玩,怎麽了?”她像隻炸毛的貓一樣,“啪”的一聲,將手機狠狠地摔在地上,“你能不能不要管我?”

“小西?”陳阿姨錯愕地看著沈小西,“你怎麽跟我說話呢?”

“對不起,我心情不太好,我吃飽了。”

她扔掉筷子,飛快地離開了餐桌,上了樓之後,用力關上了自己房間的門。

爸爸愣了一下,有些擔心地問:“小西怎麽了?小蝶,是不是在學校發生了什麽不愉快的事情?”

“我不知道。”我淡淡地說著,將空碗放在桌上,“我吃飽了。”

回房間之後,我拉開窗簾,眺望遠方。

黑暗中,舒念的窗前空****的,從窗戶裏透出暖洋洋的燈光。我坐在寫字台前咬著筆尖,盯著那邊發呆。

這個時候舒念會在做什麽呢?

正想著,有個人走到對麵那扇窗戶邊上,在寫字台前坐下,然後抬起頭,我的視線就對上了他的。

這一瞬間,我忽然想起了泰勒?斯威夫特的一首歌。在那首歌的MV中,男女主人公住在離得很近的兩棟房子裏。那兩棟房子比我家和舒念家之間的距離要近得多,他們幾乎打開窗戶就能跳到對方身邊去。

可惜我們兩家隔著十多米的距離,我不能像MV中的女主角一樣,用馬克筆在素描本上寫字,和住在對麵的男主角對話。

因為就算我寫了,隔著十幾米遠的距離,舒念那家夥也一定看不見。

正這麽想著,就見舒念低著頭寫著什麽,然後將紙豎了起來。

我認真地看過去,隻見那張大大的白紙上,他用馬克筆畫了一個鬼臉。

我心裏一動,我怎麽沒有想到呢?雖然寫字看不見,但如果是這樣的表情符號,畫得大一點兒、粗一點兒,他就一定能看到啊!

我畫了一個微笑的表情,他畫給我一個哭泣的表情,我們就這樣用這種小孩子才玩的、看上去非常幼稚的方式玩得不亦樂乎。

直到——

一片白色的東西落在我的窗前,我愣了一下,隻見漆黑的夜裏,燈光所及的地方,越來越多的白色碎片簌簌而下。

我推開窗戶,手心朝上,將一片白色碎片接在手心裏。

這才意識到,這是下雪了。

江南的冬天鮮少下雪,去年就沒有下過雪。而從小到大,我經曆的每一個冬天,也很少有下了雪後能堆積起來的。

這次的雪可以下多久呢?

一陣風卷著雪花吹進了我的房間,跟著雪花飛進來的還有一隻紙飛機。

我扭頭去看舒念,他正站在打開的窗戶前對我微笑。

就是這個微笑,幹淨得沒有一絲嘲諷的味道,在隔了這麽久之後,我再一次在他臉上看到了。

在下一陣風吹來的時候,我將窗戶關上了,撿起地上的紙飛機拆開,隻見上麵畫著一個吐舌頭的鬼臉,旁邊寫了五個字:“小蝴蝶,晚安。”

【03】

這個夜晚大概是我經曆的最溫暖的雪夜了吧!

我將窗簾拉上,關了燈,躺到**。

我似乎是聽著窗外雪花輕輕落下的聲音入睡的。

這場雪下了整整一夜,第二天早上,拉開窗簾,打開窗戶,我就看見了一個銀裝素裹的世界。

這場雪將江南灰蒙蒙的冬天裝點成了一個美麗動人的純白世界。

“不用你管我!”突然,樓下傳來沈小西憤怒的聲音,她像是打定主意不再扮演乖寶寶,對每個人都很不友好。

我站在窗戶邊上,看著她跑出家門,將追著她想將早餐遞給她的陳阿姨晾在那裏。

一串清晰的腳印留在雪地上,我看了一下時鍾,已經七點多了,今天是期末考試的日子,不能遲到。

我匆匆洗漱完畢,吃完桌子上放著的早餐,提著書包走出家門。

走到巷子口的時候,我看見一個同樣裹得嚴嚴實實的女生,似乎不小心踩進了路邊的坑,“撲通”一下,摔在了白白的雪地上。

我連忙走過去想扶她一把,那個女生正好回過頭來,我愣了一下。

摔跤的女生是洛羽心。

那天她故意騙我去偏僻處,將我推進一早設好的陷阱裏,後來慶典結束之後,她也沒來找我說什麽。

她似乎在故意躲著我。

一旦決定躲開一個人,那麽就算是鄰居也不會輕易遇見。

她看到是我,也很意外,表情有些尷尬。她想要站起來,沒想到腳一崴,又摔了一跤。

我默默地朝她遞過去一隻手,沒有說話。

“用不著你假好心。”她冷冷地說,“看到我摔跤,你應該很高興吧?”

“對。”我點點頭沒有否認,“你說得沒錯,我的確應該高興,因為惡有惡報,你幾次算計我,我很樂意看到你倒黴。在你剪壞我最重要的那條舞裙時,你知不知道我很想殺了你?”

她愣了一下,像是被我語氣裏的恨意驚到了,低下頭,嘀咕道:“哪有那麽誇張,不就是一條芭蕾舞裙,至於這樣嗎?你太矯情了。”

“如果隻是一條普通的舞裙,我不會那麽討厭你。可那是我能保留的屬於我媽媽的……唯一的東西啊!”我輕聲說道,“洛羽心,別告訴我你不知道那條裙子對我而言有多重要!”

她僵在那裏,忘記了要從雪地上爬起來,眼神很複雜,表情很奇怪。

過了好久,她才說道:“我真的不知道那是你媽媽唯一的遺物,我以為……我以為那隻是一條普通的芭蕾舞裙。當時,我隻是很生氣,不想讓你上台,根本就沒想那麽多。”

“你老是和沈小西一起想著怎麽陷害我,難道她沒把這麽重要的信息傳遞給你?”我有些不相信地問道。

“她隻是暗示我可以在裙子上動手腳,並沒有告訴我剪壞了裙子會讓你那麽崩潰!”她似乎很糾結,過了好久才用很小的聲音說道,“對不起。”

“雪地上冷,你先站起來吧。”我沒有收回我的手,“要不要我幫忙,隨便你。”

她掙紮了一下,最終還是將手遞給了我,但她有一隻腳還卡在那個坑裏麵。

我湊過去一看,原來是下水井井蓋上破了個洞,她正好一腳踩進去了。

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洛羽心扶到平地上,緊接著,她就飛快地鬆開了我的手。

我原本以為,洛羽心知道那條裙子對我而言有多重要,才會剪壞它,目的是為了徹底打垮我。

但好像是我誤會了。

洛羽心根本沒有我想的那麽複雜,她隻是單純地不想讓我在彩排時上台,所以在第二天早上她遇見我的時候才會問我,還要不要參加慶典。

假如她知道那是對我非常重要的裙子,一定不會再來問我這個問題吧!

一路想著這些問題,我不知不覺就走到了學校。

這場大雪似乎將期末考試帶來的壓抑感都衝散了。

看著每個人因為興奮而泛紅的臉,我的心情好像也跟著好了起來。

“喂。”走到樓梯口時,洛羽心很別扭地喊住了我,“我想我們似乎應該……好好聊一聊。”

“好。”

我點點頭,的確,我和洛羽心是需要好好聊一聊,因為我還有很多問題想要問她。

進了教室,夏諾正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看書,舒念還沒有來,也不知道是不是睡過頭了。

想起昨晚他借著風勢擲向我的那隻紙飛機,我的心裏有一種暖暖的感覺,很開心。

“心情很好?”夏諾回過頭來看我,微微笑著,“有信心考好嗎?”

“嗯,還行。”這話說出來,我有些心虛,昨天別說複習,好像書都沒有翻過一頁。

“早啊,白小蝶。”路過我身邊的同學跟我打招呼。

我回應了對方,接著我忽然意識到,在不知不覺中,我似乎已經慢慢地融入這個班級中了。

但和我相反的是沈小西,從那天她失態地吼了和她處得很好的那個女生之後,她在班上的人氣迅速降了下來。

想想真的很奇妙,開學的時候,沈小西那麽快就融入了這個大集體,可現在大集體也用最快的速度遺棄了她。

我下意識地瞥了一眼她所坐的座位,發現她還沒有來上課。但這不應該啊,她明明是在我之前出門的。

難道她沒有來學校?

她那麽早出門,並不是為了早點兒到校複習?

正當我胡思亂想的時候,校園廣播裏突然傳來一陣歌聲,一般早讀課結束之後,學校的廣播室會開放,學生可以去點歌播放。

可是一首歌還沒有播完,廣播裏就傳來一陣電流聲,接著我聽見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聽見這個聲音的一瞬間,風正好從窗外吹進來,我忍不住打了一個寒戰。

“各位同學,大家好,我是沈小西,今天由我來主持早間點歌欄目。”沈小西的聲音明明是帶著笑意的,但我的心驀地揪緊了。

每天主持廣播節目的都是播音社團的人,沈小西不是,她為什麽會去主持點歌欄目?

我一下子從座位上站了起來,都說動物對危險有種本能的直覺,那麽人呢?

我飛快地跑出教室,在雪地裏奔跑。

這一瞬間,我的腦海中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阻止她。

“今天呢,我給大家講一個童話吧,沈小西的特別奉送哦。”廣播裏傳來沈小西的聲音,像惡魔一樣緩緩地說了下去。

“有一個長得不怎麽樣的女孩,從小就愛做夢,還經常夢見自己是個漂亮的公主……”

【04】

我腳下一滑,摔在了地上,地上滿是泥水。我幾乎是趴在地上,可想而知現在的我有多麽狼狽。

一個多小時前,洛羽心摔在我麵前,沒想到才過了一個多小時,我摔得比她更狼狽。

但此時我沒有心情去管這些,我將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校園廣播上。沈小西用她甜甜的聲音講述著我日記裏記載的那個關於王子與公主的夢,我麵如死灰,甚至已經料到我即將要麵對的是什麽了。

“白小蝶,你怎麽了?”突然,一個熟悉的、我此刻最不想聽到的聲音緩緩地在我身後響起。

我沒有勇氣回頭。

因為站在我身後的就是夏諾。

我不知道,一年前沈小西當著全班人的麵讀出我日記的事情,夏諾到底是真的不知道,還是隻是覺得無關緊要,沒有必要去理會。

可是一年後的今天,同樣的事情再來一次,並且這次不再是發生在班級,而是用廣播的形式,讓全校的老師與學生都聽見。

“告訴大家一個秘密哦,剛剛講給大家聽的故事呢,其實來源於現實世界,是一個女生的白日夢哦!並且故事裏的那個王子就是我們的夏諾同學。而公主,也就是做夢的女生,幻想自己與王子在一起的女生,就是我們的白小蝶同學。好了,故事講完了,我們繼續聽歌吧!”

假如這個世界上真的有特異功能,我多麽希望我會瞬間轉移,這樣我就能捂住她的嘴巴,讓她無論怎樣也無法把這些應該爛在我心裏和日記本裏的事情說出來。

多麽尷尬,夏諾就在我身後,在離我最近的地方聽了一個可笑且荒唐的故事。

“白小蝶……”他繞到我麵前,怔怔地望著我,“沈小西說的是真的嗎?”

該怎麽回答他?我不知道。

但總要說些什麽。

“你真的不知道嗎?”我豁出去了,抬頭看著他的眼睛,“去年發生過一件和現在很像的事情,那時候的你真的不知道嗎?”

他低下頭去,長長的劉海兒擋住了眼睛,我看不見他的眼睛,也看不見他的表情。

他身上的那種疏離感卻無比清晰地流露出來了。

“是什麽事呢?”他忽然抬起頭來,衝我眯眼微笑,剛剛的疏離感一下子就消失不見了。

他朝我遞過一隻手:“起來吧,衣服該濕透了。”

我這才想起自己還坐在地上,我借著他的幫助從濕滑的地上站了起來,渾身都是淤泥,狼狽不堪。如果不是因為沒多久就要考試了,我真的想逃回家去。

“離考試還有一個小時,應該夠你說一個故事了。”他說,“願意將王子與公主的故事講給我聽嗎?”

一時間,我心中五味雜陳:“故事不是聽沈小西說了嗎?再聽一遍有意義嗎?”

“當然有。”他笑了笑,“沈小西說的故事應該加入了很多她自己的主觀想法吧,我想要聽一聽白小蝶說的版本。”

“去圖書館吧,那裏有空調,我的衣服也可以順便烘幹。”我深吸一口氣,將胸腔裏壓抑著的情緒都積攢在一起,然後重重地呼出去,頓時覺得剛剛慌亂焦慮的心情平靜了下來。

“好。”夏諾同意了。

一路上路過的同學看見我一身淤泥的樣子,都十分詫異。我們班上的一些同學路過,見到我,臉色一僵,然後什麽都沒說就走過去了。

明明剛剛他們結伴而來時,還在議論沈小西說的那個故事。

我知道,哪怕我已經和一年前的自己不一樣了,但其他同學似乎還是老樣子,雖然現在的同學裏,就隻有幾個是當初和我同班、知道那件事情始末的。

因為即將要考試,圖書館裏的人並不多,我和夏諾找了一處靠暖風口的位子坐下來。他雙手交疊著放在桌子上,帶著淡淡的微笑看著我,等我講那個故事。

“在我很小很小的時候,我就開始做一個夢。”我閉上眼睛,試圖讓自己進入那個夢境之中,“夢裏有一望無垠的蒲公英,風一吹,滿世界都像下雪一樣。我就是那個世界的公主,穿著美麗的公主裙,有一個非常英俊的少年站在我麵前。他總是陪著我,陪著我走過我全部的夢境。那個少年就是我夢裏的王子。

“不過,我知道,這個夢其實是我逃避現實的避風港,是一個心理安慰,安慰自己在夢裏也可以像公主一樣活著。直到四年前去學校報到,我記得很清楚,你逆著人群走來,朝我微笑。你的樣子與我夢裏的少年瞬間就重合了。你知道我當時心裏有多震驚嗎?”

我說著,按住自己的胸口,心跳得好像第一眼看見夏諾時那麽劇烈。

“重合?”他驚訝地看著我,“可你以前並不認識我。”

“對,所以這大概隻是一個巧合吧。但夏諾,我承認因為這個我仰慕過你。”我有些不好意思,“願意看到你總是微笑的樣子,想要變成像你這樣的人。”

“我這樣的人?”他喃喃地重複道,十分意外的樣子。

“是啊,變成夏諾那樣的人,可以讓每個人都有一種冬日暖陽的溫暖感覺。”我看著他的眼睛,說道,“夏諾,就是現在,我仍然覺得你是個很了不起的人,不是每個人都能讓別人仰慕的。”

“但是仰慕和喜歡是不一樣的。”他說,“所以沈小西的故事並不對,她將故事裏的你說成了喜歡王子的灰姑娘,可其實灰姑娘並不喜歡王子,她隻是想成為王子那樣閃閃發光的人。”

“對。”我點點頭,看來他聽懂了我的故事。

“可是小蝶,假如我告訴你,在我很小很小的時候,我也做過一個同樣的夢,你會怎麽想?”他話鋒一轉,突然說道,“我夢見自己是個小王子,一直和一個安靜而美麗的小公主待在一起。我很喜歡那個小公主,真的,我能感覺到,夢裏的我很喜歡小公主,公主喜歡的卻是站在她身後默默守護著她的騎士。”

“呃?”我怔住了,“騎士?”

“是的,騎士。我們兩個人的夢境很相似,唯一的區別就是,我的夢裏多了一個騎士。大概是因為你從不回頭看,而我總是直麵對著你,所以可以看見站在你身後的騎士吧!”他點了點頭,繼續說道,“但夢境再美,也沒有人能一直活在夢裏麵。現實裏也許沒有王子這樣的角色,但是小蝶,你有沒有發現,你身邊或許真的存在這樣一個被你忽略的騎士呢?”

我怔住了。

假如一開始我還有些僥幸地以為,夏諾真的做了和我一樣的夢,那麽當他說到現實的時候,我就知道他不過是為了安慰我而編造了一個類似的夢而已。

他是想提醒我什麽吧!

提醒我不要一直隻顧著做夢,現實世界雖然沒有那麽美麗,但也有讓人溫暖的存在。

我的心微微一動,夏諾說的騎士……

是舒念嗎?

【05】

故事說完,我的衣服也幹得差不多了,眼看考試時間快到了,我和夏諾趕緊回了教室。

可是,當我咬著筆尖看著麵前的試卷時,腦海裏還是不斷回想著夏諾跟我說的那些話。

騎士嗎?

我看向舒念認真答題的背影,心情變得很微妙。假如真的是騎士,那麽也一定是個看上去壞壞的其實很溫柔的騎士吧!

因為,假如不是溫柔的人,怎麽會在大半夜因為一個女生的哭泣,就假裝路過,給她留下一包紙巾呢?

整場考試,我根本不知道自己答了些什麽,隻知道還在恍惚的時候,已經到了交卷時間。

吃完午飯回教室,我發現我的位子周圍空****的,和開學時一樣,我又被人排斥了。不過這一次,和我的情況一樣的還有一個人。

這個人就是沈小西。

早上那一通廣播的“後遺症”就是,在我好不容易開始融入這個班級的時候,再一次回到了沒有人願意理我的狀態。

大概大家都覺得我太陰險,表麵看上去膽子很小,說話都不敢大聲,竟然幻想和夏諾在一起。

而沈小西,吃飯的時候就聽見有女生在議論她。有曾經在同一所學校的同學說出了沈小西在去年做出的事情,覺得她讓人惡心,沒有人願意靠近她,都害怕自己變成下一個白小蝶。

所以現在的狀況是,我不受人待見,但沈小西比我更慘。

這算不算是上帝對我的補償和安慰,讓我不再悲慘地孤獨著?

為期三天的考試終於結束,班主任到教室通知了拿成績單的日期,就宣布放假了。

屬於我們的寒假終於到來。

“小蝶。”夏諾轉過身來找我說話,“就放寒假了,要是沒事,假期裏我可以找你玩嗎?”

“啊,你要找我玩?當然可以啊。”夏諾好像絲毫不受那個故事的影響,反而比之前更愛找我說話了。

我心裏還是很感激他的。

隻是,我不知道該怎樣處理和他之間這種奇怪的關係。

我們似乎是朋友,但又算不上是朋友。我們一起打過架,還是兩次,並且我還知道他不為人知的秘密。但在外人眼裏,我不自量力地喜歡著他,其實我隻是想變成他那樣溫柔閃光的人。

這樣的我們,算是什麽樣的關係呢?

“小蝴蝶,回家了。”舒念看了一眼夏諾,懶洋洋地對我說道,“外麵好像又要下雪了。”

“啊,真的嗎?”我回過神,跟著舒念走出教室。

走到門口的時候,我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隻見夏諾正似笑非笑地看著我,用那種疏離的、淡漠的、拒人於千裏之外的眼神。

我心裏咯噔一下,有一種說不出的奇怪感覺湧了上來。

“小蝴蝶。”舒念喊了我一聲。

“來了。”我不再看著夏諾,跟著舒念走出走廊。

天空果然又開始下起了雪,之前的雪還沒有完全融化,第二場雪就落下來了,等到明天,地上一定會積累更厚的雪吧!

雪花落在我的臉上,融化後隻留下冰冷的感覺。這種冰冷的感覺就像剛剛一瞬間夏諾看著我的眼神。

總覺得夏諾很奇怪,他說他是雙重人格的人,我也的確親眼見到了兩個完全不一樣的夏諾,一個溫暖得像太陽,一個陰暗得像是沒有光明的黑夜。

可是為什麽,那個溫暖的夏諾也會露出那種冰冷的眼神呢?

難道剛剛是夏諾的第二人格?

不對,不對,不是這樣的。

我飛快地否定了這個想法,因為就算次人格再怎樣強勢,都沒有辦法在一天之內重複出現多次吧!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再一次停住了腳步。

那天,夏諾喊我去器材室,微風吹起他額前的頭發的一刹那,我看見了他額頭上的瘀青,然後他對我露出了那種冰冷的眼神。可那也隻是短短的幾秒,他很快就恢複成了我熟悉的那個夏諾。直到在器材室門口,他被兩個壞人用木棍打傷了左手臂。

在那之後夏諾對我做了很過分的事情,我推開他之後,他就睡過去了,再醒過來,就又變成了溫暖的夏諾。他告訴我,他在我看見他額頭上的瘀青的那一秒就失去了意識。

明明那天晚上,他和舒念一起揍翻那兩個人的時候,身手很利落。

“看著腳下。”舒念拉住了我的手臂,將我拉開,避免了讓我一腳踏進一個雪坑裏。

“謝謝。”我連忙道謝,並且停止了胡思亂想。

關於夏諾,好像越想越複雜。

“因為沈小西,所以心情很糟糕?”舒念問道,“還是說,因為別的事情?”

“舒念,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雖然我不想去糾結夏諾的事情,但舒念問了,我有些忍不住,還是想問一問別人的看法,“你覺得在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雙重人格患者嗎?”

“一個人具有兩個相對獨立並相互分開的人格,是為雙重人格。”舒念緩緩地說,“但目前為止,全世界雙重人格的病例不超過一千個,多重人格的隻有不到五十個。全世界一共有七十多億人口,這不到一千個雙重人格的人丟進全世界,比海裏的一粒細沙還要不起眼。所以雙重人格有,但絕對不會讓你遇見的。為什麽會想問這個問題?你懷疑自己是雙重人格嗎?”

“雖然概率很小,但也可能存在啊。”我很不解,“比方說,有時候同一個人會給人完全不一樣的感覺。”

“小蝴蝶。”舒念站在我麵前,看著我的眼睛,問我,“當你覺得對方給你完全不一樣的感覺的時候,你確定你完全了解那個人嗎?其實每個人都有多麵性,麵對不同的人會是不一樣的態度,但這不能說那個人就是雙重人格。的確,很多人都喜歡說自己是雙重人格,或者患有其他古怪的病症,這樣會讓人覺得很酷,覺得自己與眾不同。”

“你是說……很多人說自己是雙重人格,表現出完全不同的樣子,其實都是假裝的?”我有些詫異地看著他,腦子有些轉不過彎來。

“我們這個年紀,妄想症患者還是很多的,有什麽編不出來的?”舒念微笑了一下,“走吧,回家!你看,雪越下越大了。”

我抬起頭看著鉛色的天空,大片大片的雪花洶湧地墜落下來,是那麽聲勢浩大。

舒念說,你確定你完全了解那個人嗎?

是啊,我其實完全不了解夏諾呢!

【06】

我回到家,沈小西還沒有回來。

我沒有回房間,而是坐在客廳裏,靜靜地等著沈小西。

我需要一個解釋——一個她當著全校師生的麵,用那樣的方式將我的秘密暴露的解釋。我已經不是以前的白小蝶,不是那個被她說出秘密,隻會暈倒、隻能逃避的白小蝶了。

我不會主動去找她的麻煩,但這不等於我仍然會懦弱到任由她欺負。

“小蝶這麽早就回來了啊,考得怎麽樣?”爸爸提著公文包從樓上下來,看見我坐在客廳,有些驚訝。

他有些尷尬地推了推眼鏡:“爸爸要出去一趟,你陳阿姨出去買東西了,晚飯……”

“晚飯我會自己想辦法的。”我打斷了他的話。

他張了張嘴還想說些什麽,但最後隻是輕輕歎了一口氣,默默地走開了。我看著關上的大門,心裏也不太好受。

那天在舞台上,我看見他哭了,是因為看到我跳了媽媽最愛的那支《天鵝之死》嗎?不知道有沒有那麽一瞬間,他後悔娶了沈小西的媽媽呢?

我坐在寂靜的客廳裏,就這麽等著。

十幾分鍾後,沈小西終於回來了。她看到坐在客廳裏的我,有些意外,因為絕大多數時間,我在家時都是待在自己的房間不出來的。

她本想無視我,而我開口喊住了她:“沈小西,你沒有什麽話想跟我說嗎?”

“沒什麽好說的。”她的語氣很生硬,踏上樓梯想離開。

我站起來,衝過去抓住她的手臂。

“為什麽要那麽做?”我不讓她逃走,她這次做得實在是太過分了,“你就這麽想要我被所有人討厭嗎?”

“不行嗎?”她大聲吼道,“我就是想讓你被大家討厭,我就是見不得你好,我就是想讓大家知道你表麵上看上去人畜無害,其實陰險得狠!”

“隻是為了這個,讓自己也跌進泥潭,成為被所有人討厭的人,你認為值得嗎?”我有些啼笑皆非。

“反正後媽的女兒都是壞小孩啊!童話故事不都是這麽寫的嗎?白小蝶,你是灰姑娘,我是後媽的女兒,王子注定是屬於灰姑娘的。後媽的女兒想要跟王子在一起,隻能想辦法讓所有人都討厭灰姑娘。”她有些語無倫次,眼裏一絲悲哀一閃而逝,“明明……後媽的女兒也很喜歡王子啊!”

“是誰說童話故事都是騙人的?”我的心情很複雜,看著這樣的沈小西,我忽然覺得她也很可憐,盡管她一直都很可惡,“原來相信童話故事的人不是我,而是你沈小西。醒醒吧,現實不是童話,不要再這樣做了。”

一種無力感突然浮上心頭,一直以來沈小西都是刁蠻的小公主,她若想,便能輕而易舉地讓全世界都喜歡她,沒想到她現在竟然也會這樣卑微。

“你閉嘴!你憑什麽高高在上地讓我醒醒?你算什麽啊!你這樣的家夥,有什麽資格對我這麽說話?”大概是我的態度激怒了她,她變得更加暴躁,“一直以來,你除了裝可憐還會做什麽?我真的很討厭你,討厭你這種懦弱的家夥!”

“到底是我懦弱,還是你懦弱?無論我怎麽懦弱,至少我敢於麵對真正的自己!我不會用一張麵具將真正的自己藏起來,成為一個隻會討好賣乖、兩麵三刀的人!”

“討好賣乖有什麽不對嗎?”她紅著眼睛大聲說道,“你以為每個人都跟你白小蝶一樣嗎?成天擺著一張全世界都欠你的臉,還會有爸爸關心你,不是每個人都跟你一樣的!”

“說得這麽好聽,你不過是想讓自己一直處於悲劇中,享受自己的不幸,你根本是咎由自取!”她用力推了我一下,“你果然很討厭!”

“你也很討厭!”我說,“如果不是你們闖進我的家,我和爸爸也不會變成這樣!”

“不要把責任往我身上推!”沈小西說,“你們會變成那樣,真的是因為我嗎?不是的,白小蝶,你怎麽不從你自己身上找找原因?”

“你滾!”我不想聽她說下去,渾身都在劇烈地顫抖,“請你從這個家滾出去!”

“我呸!”她甩開我,飛快地上了樓,“該走的是你,現在這裏是我家!”

“你這個不要臉的闖入者!”我真沒想到,竟然會有人理直氣壯到這樣的地步。

“闖入者又怎樣?你不要的東西,還不允許別人要嗎?”她諷刺地笑了起來,“不管是這個家,還是夏諾,白小蝶,我一個都不會讓給你的!”

“夏諾根本不喜歡你!慶典那天,你一定是在夏諾麵前丟臉了,我不知道夏諾和你說了什麽,讓你連偽裝都卸下了,但是沈小西,這個世界上,不是所有的東西都可以用偽裝欺騙就能得手的!”我說。

“哼,走著瞧!”她狠狠丟下一句話,然後“砰”的一聲巨響,她摔上了房門。

我站在陡然安靜下來的客廳裏,大口大口喘著氣,臉上全是汗。我這才意識到,我剛剛和沈小西大吵了一架。

一直壓抑在心裏的那些話,終於沒有保留地全部說出來了。

這種感覺說不出來,但……

長久以來,一直壓抑在心裏的憋屈終於消失了。

就從今天開始吧,沈小西,我白小蝶不會再忍讓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