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跟夏諾並排走著。
能跟我一直仰慕的人一起做點兒事情,真的很高興呢!
身旁的這個人,長身玉立,溫柔如風,總是一臉溫暖的笑意,仿佛能融化這世上所有的冷漠與堅冰。我如果也能像他一樣,那麽大家就都會跟我做朋友了吧!
我正看得出神,突然,一陣風吹過來,將他額前的頭發吹起來。我突然在他那白皙的額頭上看見了一塊瘀青。
感受到了我的視線,他臉上的笑容驀地一僵,然後像掩飾什麽一般,飛快地轉過頭去。
他轉頭的一瞬間,我看見他臉上一直掛著的笑意失去了蹤跡,他的表情疏離冷漠得讓人害怕。
我下意識地往邊上挪了兩步,他扭頭看向我,這時候他臉上那種讓人害怕的表情已經不見了,我熟悉的那個夏諾又回來了。
這是怎麽回事?
是我看錯了嗎?
不會啊!
難道像太陽一樣溫暖的夏諾,與我夢裏的王子重合起來的夏諾,我一直仰慕的夏諾,也會有陰暗的一麵嗎?
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太陽背後的陰影”?
也是啊,這個世界上怎麽可能存在完全光明的東西。隻要有光,就有陰影,而且有可能光芒越耀眼,背後的陰影就越黑暗。
那麽夏諾呢?
我一直都非常仰慕的夏諾,他的陰影是什麽?有多大?
我不願再想下去,這個世界真的很奇妙,無論什麽樣的事情都有可能發生。
那天在路燈下,我因為舒念的一個微笑而悸動;而今天,微風裏,我因為夏諾一瞬間的表情而震驚。
“我……我……”我想說我什麽都沒有看見,可真這麽說了,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了吧!
麵對夏諾,我忽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夏諾卻完全不在意的樣子,他笑了笑,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劉海兒,說道:“沒關係,就算看見了也沒關係。”
很尷尬,盡管他說沒關係。我在意的其實並不是他額頭上的那塊瘀青,而是他一閃而逝的那個表情。
我們一言不發地走到體育器材室,夏諾推開了門走進去。
器材室裏光線有些昏暗,我走到他前麵去尋找燈的開關。
突然,我聽見後麵傳來一聲悶響,接著便是夏諾的悶哼聲。
“夏諾?”我驚呼一聲,急忙問道,“夏諾,你怎麽了?”
回頭一看,我便張大嘴巴,錯愕地看著坐在地上的夏諾。他正用手捂著左肩,低著頭,像隻受傷的老虎一樣。
而器材室的門口正站著兩個人,穿著打扮都很成熟,看上去比我們要大很多。他們的眼神很凶,看見我跑出來,用冰冷的眼神瞪著我。
我嚇得一哆嗦,本能地想逃跑。
“嘖嘖,夏諾,這種貨色你也要啊!”那個染著黃頭發的男人目光譏諷地看著我。
“和她沒關係。”夏諾冷冷地說,“你們給我滾!這是在我的學校,而且剛剛那一棍子,你們也達到報複的目的了吧?”
“你,你們,你們不要亂來,我要叫人了!”我鼓起勇氣開口,盡管我的聲音顫抖得厲害。
我不知道這兩個人是從哪裏冒出來的,但他們讓人害怕,那種冷冰冰的表情,和剛剛夏諾在一瞬間露出來的表情幾乎一模一樣。
“叫人?連你一起揍!”那人惡狠狠地說,“夏諾,我們沒完,打斷一隻手臂就想算了嗎?做夢!”
他們想幹什麽?
我害怕得想尖叫,但是我知道這個時候我不能尖叫。我強迫自己冷靜,現在重要的不是弄清楚發生了什麽事情,而是要將這兩個人趕走。
我眼角的餘光看到我的左邊有一根棒球球棒,那兩個人此時正看著我,像是在考慮要把我怎麽樣。我用力握緊雙拳,這樣可以讓自己鎮定一點兒。
“讓她走。”夏諾說,“你們要怎樣就怎樣吧,但讓她走。”
“讓她走?去找人幫忙?”黃發男人嘲諷似的瞥了夏諾一眼,“你當我們是傻子嗎?我告訴你,誰都別想走!”
聽到這裏,我熱血上湧,一咬牙,飛快地跑去將棒球棒握在了手裏,然後在他們沒有防備的時候,將棒球棒向他們拋去。
那兩個人本能地往後退開,我借著這個機會,用最快的速度將器材室的門關上並鎖死了。
做完這些,我渾身劇烈地顫抖著。我真的非常害怕,甚至連話都說不出來了,隻是一直抖。
突然,一隻冰冷的手握住了我的手。
我低頭看了一眼,是夏諾。
他滿懷歉意地看著我,像是想跟我說對不起。我衝他搖搖頭,腦中一片混亂,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幹了什麽。
“砰砰砰——”巨大的敲門聲傳來,那兩個人惱羞成怒地用腳踹著器材室的門,“給我開門,別以為這樣你們就躲得掉,要撞開這扇門很容易。現在開門頂多打斷你的手腳,但不開門,我要你小命!”
“你們可以再用力一點兒,這樣就可以把學校的人引過來。”夏諾冷靜地說道。
門外有一小會兒的安靜,緊跟著一個比之前更響的聲音傳來:“你們最好一輩子別出來,我們就在外麵等著,看你們能在裏麵待多久。”
這麽說著,門外傳來漸漸遠去的腳步聲。
最後腳步聲消失,外麵安靜得可怕。
我虛脫地跌坐在地上,心“撲通撲通”狂跳不已。
我這才發現,自己額頭上全是汗。劉海兒擋在眼睛上,很難受,我用手將劉海兒掃開,大口大口喘著氣。
“你的手抖得好厲害。”夏諾說。
我這才意識到我的一隻手還被夏諾握著,我本能地抽出手,藏在了自己背後。
他像是被我這個小動作逗笑了,說:“不要害怕,我不會傷害你的。剛剛謝謝你,不然我的手腳就會都斷了。”
我看著他無力垂下的左臂,剛剛那一聲悶響,應該是被偷襲打在了左臂上發出來的。
“是我疏於防範了,沒想到他們會這麽陰險搞偷襲。如果我謹慎一點兒,也就不會被他們打傷手臂了。”他的聲音裏多了一絲恨意,“如果那樣的話,現在斷手的人指不定是誰了。”
【02】
我渾身都很不自在,我想從這裏逃出去,但萬一那兩個人還在外麵,開了門的後果我不敢想象。
我很好奇這一切到底是怎麽回事,但是我不知道怎麽開口詢問,因為我和夏諾並沒有熟悉到可以隨便問問題的地步。
“他們……還在嗎?”我忍不住開了口。
夏諾靠著牆壁坐在地上,一副忍受著巨大疼痛的樣子。他原本就很白皙的臉,此時蒼白得像紙一樣。
他喘了一口氣,說:“應該還在,他們沒那麽好打發。”
“那我們要在這裏待多久?你的手臂……最好是去醫院吧?”我有些擔心,他的左臂看上去像是斷了。
“沒事,我撐得住。”夏諾對我露出一個笑容,盡管他很疼,盡管臉色很蒼白,但至少不讓我感到害怕。
“是不是很想知道這到底是怎麽回事?”突然,他主動說道。
我點點頭,又飛快地搖了搖頭。
“算了,害得你被困在這裏,你也應該知道。”
“如果那些是你想要保守的秘密,就不要對我說。”我看著他的眼睛說,“如果那是很重要的秘密,請守住它。”
他愣了一下,接著笑了起來:“白同學,我一直不知道你竟然是這麽溫柔的女孩子。”
“我不是。”我搖搖頭,“因為我明白,有些秘密隻想讓自己一個人知道。”
“芭蕾舞很好看。”他忽然轉移了話題,“你們社區的秋日慶典上,你真的會去跳一支芭蕾舞嗎?”
“嗯。”我點頭說道,“我會在慶典上跳舞的。”
“真的好期待呢。”他仰著頭,目光溫潤如水,“我會去看的,一定會去的。”
他將頭靠在了我的肩膀上,我沒有動,我現在隻擔心一個問題,那就是我們什麽時候才能從這間器材室出去。
我不知道我們已經被困在這裏多久了,也不知道還要困多久,我的心裏很慌亂。
“小蝶。”他貼在我耳邊輕輕喊了一聲我的名字,“你身上的味道真好聞。”
我猛地一震,用力推開他,用錯愕的眼神看著他。
剛剛他的語氣讓我害怕,那不是屬於夏諾的溫柔語調,而是帶著一絲邪惡與**的語氣。
他被我一推,摔在了地上。我這才意識到剛剛推到了他的左臂,我連忙去扶他:“喂,夏諾,你有沒有怎麽樣啊?我剛剛……剛剛……”
“被我嚇到了嗎?”他忽然用沒受傷的那隻手抓住我的手臂,逼近我。
我很想躲開,可這裏是器材室的一個角落,空間很小,我根本躲不開。
我被逼到牆角,他俯身過來,眼神冷冷的。
這種冷,冷透心扉,我不知道什麽樣的人才會有這種眼神。
雖然我一直覺得舒念的眼神和表情很討厭,但那隻是因為那樣的表情像是徹底看穿了我的心,讓我覺得心虛,覺得惱怒而產生的討厭。
那不是冷,眼前的夏諾才是真的讓人害怕。
“夏諾,夏諾,你清醒一點兒。”我不停地用顫抖的聲音說著。
我多麽期待有人來這裏帶我出去,我不想繼續留在這裏。
眼前的夏諾似乎不是我認識的那個夏諾了!好可怕!
怎麽會這樣啊?
“不要裝了!”他嘲諷地說道,“你們女生不是都喜歡我嗎?你也喜歡我吧?我知道。白小蝶,還有沈小西,你們兩個人都喜歡我吧?說什麽不喜歡,你不覺得自己虛偽嗎?事實上你跟我困在這裏很開心吧?很多女生都羨慕呢!”
“我不喜歡你!”我大聲吼道,說出這句話之後,我和他都怔住了。
三年來夏諾一直是我仰慕的男生,覺得離他近一些,會讓自己的心也溫暖一些。
可仰慕和喜歡是同一種感情嗎?
在被舒念的笑打動之前我以為是的,可是現在我知道,仰慕不是喜歡,仰慕隻是羨慕,是渴望自己也成為那樣的人。
但喜歡是想要把自己變得更好,好到有一天可以站在那個人身邊。
“口是心非的家夥。”他完全不相信我的話。
“不是的!”我說,“我沒有口是心非,我真的不喜歡你!而且就算喜歡,也不是你現在這個樣子,麵目猙獰,讓人害怕。你是誰?你一定不是夏諾,你把那個喜歡微笑、總是溫柔待人的夏諾還回來!”
“我就是夏諾!”他忽然憤怒起來,“你給我閉嘴,我就是夏諾,我才是夏諾!你是不是害怕了?真正的夏諾就是這個樣子。那個溫柔的夏諾根本是個虛偽的家夥,是裝出來的!”
“不是,你不是!”我用力地掙紮著,從他的桎梏中逃離出來,“你不是我仰慕的那個夏諾!”
他整個人一僵,接著閉上了眼睛,如同失去了力氣般朝我倒了過來。
我還沉浸在恐慌之中,心髒劇烈跳動著。
我真的很害怕,為什麽沒有人來這裏救我?
嗚嗚,我想離開這裏。
舒念,舒念為什麽不來救我呢?
每一次我陷入絕望的時候,總是被他撞見,這一次他還會來救我嗎?
我把昏過去的夏諾推開,讓他坐到一邊,靠著牆壁。我盡可能地遠離他,然後走到門邊,透過門縫往外看。
外麵陽光正好,可是沒有人來這裏,也看不到那兩個人還在不在。
我想出去,可是我又不敢出去。
我靠著門坐在地上,雙手抱住膝蓋。
這個時候我多麽希望有一部手機,這樣就可以打電話讓人來救我了。
這麽抱著膝蓋也不知道究竟坐了多久,從器材室最裏麵傳來了夏諾的聲音:“白同學……你還在嗎?”
他的聲音很疲憊,我遲疑著不知道要不要回答他。
可他已經走了過來,他在朝我走近,我本能地將身體縮了縮。
像是感覺到了我的害怕,他飛快地往後退了幾步:“對不起,對不起……我剛剛嚇到你了嗎?”
“是,你嚇到我了。”我承認。
“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他不停地對我道歉。
我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我有一種直覺,眼前的夏諾是平常總是微笑、不忍心拒絕任何一個女孩子的夏諾,但剛才的夏諾不是他。
我知道這個想法很荒誕。
可是舒念說過,有時候心比眼睛可靠,用心才能看見那些肉眼看不見的東西。
“夏諾。”我試著開口問他,“你還記得你剛剛對我做過什麽嗎?”
他怔住了,眼神有些茫然。
“夏諾,你……”我難以置信地看著他。
他低著頭,最後緩緩地說:“被你發現了啊,我以為我可以藏一輩子,還是被人發現了。你沒有想錯,剛剛不是我,那不是我……”
“你不會是……”剩下的話堵在喉嚨裏,說不出來,也咽不下去。
“醫學上說,這是一種精神疾病,臆想症的一種。”他自嘲地一笑,“說是雙重人格,就通俗易懂了吧?”
【03】
眼前的少年,身材頎長,容貌俊美,眉眼溫柔得不可思議,可是他告訴我,他其實是個精神病患者。
這讓我覺得荒唐,如果不是我親身經曆過這種變化,我根本不願意去相信。
“那麽現在的夏諾是我認識的那個夏諾吧?”我問他。
他輕輕點了點頭,在我身邊坐下來:“我是夏諾。我剛剛……沒有傷害到你吧?”
“沒有。”我有些後怕地問,“你還記得剛剛發生了什麽嗎?”
他搖了搖頭,說道:“我隻記得我們走出教室,然後走到一棵香樟樹下的時候,風吹起我的頭發,接著我就什麽都不知道了。可以告訴我,後來發生什麽事了嗎?”
“你跟我一起進了器材室,然後有兩個人用棍子偷襲了你,你的左臂被打斷了。”我看著他的眼睛,陳述道。
“哦。”他隻是輕輕點了一下頭,沒有再追問,“對不起啊,讓你經曆這麽可怕的事情。”
“不是夏諾的錯。”我的心情很複雜、很奇怪,“可是我聽說,雙重人格患者每個人格都不會知道另一個的存在。為什麽剛剛的你會記得我,並且還知道我會在慶典上跳舞?”
夏諾輕輕笑了笑,說:“醫生說我的情況很特別,我的第二人格太強勢了,所以一直是半醒狀態,也就是說他一直通過我的眼睛看著這個世界。一旦我有所疏忽,他就會完全醒過來。”
原來是這樣,所以剛剛那個夏諾才會知道我的存在,才會知道學校裏很多人都很喜歡他。
“一定很困擾吧。”我有些難過,我將他當成我仰慕的人,卻從未想過夏諾會活得這麽辛苦。
“一開始是覺得困擾,但現在已經習慣了。”他有些無奈,“小時候跟媽媽一起逛街,不小心走丟了,後來被壞人抓走,輾轉去了很多地方。我很沒用,一直被欺負,被打到渾身是傷,然後被丟到街上去乞討。
“直到有一天,在麵對棍棒猛烈擊打的時候,我沒有撐住昏倒了,再醒來的時候,我發現剛剛打我的那些人全部倒在了地上,他們都用看魔鬼的眼神看著我。我逃走了,然後找到了警察,警察將我送回了家。
“從那之後,我就很容易睡著,身上莫名其妙地多出很多傷,家裏很多東西也被我弄壞,我卻沒有一點兒印象。媽媽覺得我不像在說謊,帶我去看了醫生。”他歎了一口氣,接著說道,“醫生告訴我媽媽,因為被欺淩,絕望無助之下產生了第二人格。第二人格與我截然相反,他強勢並且強大。醫生說,一旦第二人格不再願意隻當次人格,那麽他可能會吞掉我。”
“怎麽會這樣……”我被他說的最後一句話驚到了,“可他明明是想保護你的啊!”
“不說這個了,今天的事情可以幫我保守秘密嗎?”他滿懷期待地看著我。
我點了點頭:“你放心吧,我對誰也不會說的。”
我正打算再說點兒什麽好讓他安心,器材室外忽然傳來了說話聲。
“你們是什麽人?怎麽偷偷摸摸地藏在這裏?”聲音有些冷漠,卻讓我激動起來,因為這個有些冷漠的聲音屬於舒念!
“關你什麽事?”聽聲音是那個黃頭發的男人。他們果然沒有走,在外麵等著我和夏諾出去。
“是不關我的事,不過你們一看就不是我們學校的學生,在這裏鬼鬼祟祟的肯定沒好事。請趕緊離開這裏,否則我就報警了。”舒念很冷靜,沒有一絲一毫的驚慌。
那兩個人聽到舒念說要報警,頓時有些慌了神。他們不讓我出去就是怕我去叫人,現在舒念在外麵,找人幫忙還是很容易的。
“多管閑事!”那人憤憤然丟下一句,匆匆走開了。
舒念朝器材室走來,我連忙將器材室的門打開。
陽光照射進來,很刺眼,卻很溫暖。看到舒念的這一刻,我的眼圈不受控製地紅了,壓在心裏的那些懼怕、驚恐全部變成了眼淚,洶湧地滾出眼眶。
“喂喂喂,小蝴蝶,你幹嗎哭啊?”舒念還是那副樣子,卻讓我覺得很安心。
他來救我了。
“我說夏諾,你好歹也是男生,怎麽連個女生也保護不了?”舒念諷刺地一笑,“你這個樣子也太狼狽了吧?要是讓女生們看見,多影響你校園王子的形象!”
“抱歉,是我的錯。”夏諾低頭說道,“的確是我的錯。”
“不怪夏諾,是那兩個人忽然出現,偷襲了他。”看著夏諾這個樣子,我心裏有些不是滋味,“而且他受傷了。舒念,我們先送他去醫院吧。”
“沒事的。”夏諾衝我笑了一下,“今天很抱歉,我自己去醫院就可以了。白同學,麻煩你幫我和老師說一下,我身體不舒服先回家了。”
“好。”我應了一聲。
他轉身走了,我有些擔心,萬一那兩個人再去找他麻煩怎麽辦?那應該是他的另一個人格惹出來的事情,卻連累他受傷。
“人家都走了還看啊?真舍不得的話,你追過去送他去醫院,照顧他,趁著他受傷心靈脆弱的時候得到他的心。”舒念挖苦道。
“你……怎麽會來這裏的?”我直接忽視他那些話,回到正題。
他哼笑了一聲:“你知道你們出來了多久嗎?就是蹲在地上數器材室裏的螞蟻也該數完了。班主任讓我來幫忙,好讓你們早點兒回教室。”
“真的是班主任讓你來的嗎?”我追問他,也不知道我在期待些什麽。
“是啊,不信你可以去問問。”舒念漫不經心地說,“對了,蘇南把你的語文書送過來了。”
“啊!”我想起來,我跟她說下課了會去她那邊拿書的。
“走吧,回教室了。”舒念在前麵不緊不慢地走,“下節課是英語課,遲到的話……英語老師有點兒可怕。”
“哈哈哈。”我被他的話逗笑了,“原來你舒念也有害怕的人啊!”
他驀地停下腳步,輕聲說:“是啊,我也是會害怕的。”
他說完看了我一眼,眼神裏有一些我看不太明白的東西。
“小蝴蝶。”他忽然對我說,“不要再讓自己置身於危險之中了。”
“你會擔心嗎?”我下意識地問。
他笑了笑:“應該會吧。”
【04】
學校運動會如期召開。
很快就進行到了第三天。
這天的比賽有男子三千米長跑,我們班顧浩宇參加了,據說隔壁班的陳彌生也參加了。這兩個人參賽讓很多女生瘋狂,因為這樣她們就可以肆無忌憚地圍在操場邊,用最瘋狂的聲音呼喚他們的名字。
也隻有這個時候,才能這樣肆意妄為吧!
比如說喊出“誰誰誰,我喜歡你”這樣的話而不覺得尷尬。
今天,那些不敢說出口的告白,會不會也藏在呐喊裏,用一種心酸的、卑微的姿態,凋謝在人世間?
我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坐在我身邊的舒念,忽然有些羨慕那些圍在那裏大喊大叫的女生,至少她們還有機會喊出來,而我,隻能靜靜地將一天比一天強烈的情緒藏在心底。
“這位同學,請問你們班的夏諾在哪裏?”突然,有四個女生結伴跑來詢問我,“可以告訴我們嗎?”
“夏諾生病了,請假在家。”我說,“過幾天就會來學校吧。”
“哦。”女生們露出失望的表情,慢悠悠地走開了。
“嘖嘖,那家夥還是很有人氣啊。”舒念懶洋洋地說,“繡花枕頭,真不知道你們女生到底喜歡他什麽。”
“大概是因為他給人的感覺很溫暖吧。”我不太確定,因為我對夏諾的感覺,從開始到現在僅止於仰慕,所以我無法知道,那些喜歡夏諾的人究竟為什麽會喜歡他。
“再有半個月就是秋日慶典了,你準備得怎麽樣了啊?到時候跳得不好,丟的也是我的臉啊。”舒念漫不經心地說。
我皺著眉頭問他:“為什麽丟的是你的臉?我跳得好與不好,和你有什麽關係?”
“關係大了去了。”舒念哼了一聲,“洛羽心為什麽討厭你,你沒有忘記吧?”
他的問題讓我語塞,我當然不會忘記洛羽心討厭我的理由。
我悶聲說:“不用擔心,雖然我跳得不是很好,但那隻是表演,不是專業比賽,沒有問題的。”
“那就好。”舒念擰開一瓶水,喝了幾口,正要繼續說些什麽,操場那邊忽然傳來一陣喧嘩聲。
“哎呀,陳彌生怎麽跑到一半不跑了啊?”
“是啊,是啊,怎麽回事?”
我朝跑道上看過去,這時候我真要謝謝安排我在操場負責後援的人,因為這裏的視角最好,可以清楚地看到場內發生了什麽。
陳彌生的確從跑道上下來了,而且他的臉色很奇怪。我看見他跑到同樣負責後援的蘇南身邊,蘇南僵在那裏。
他從蘇南手中接過水和毛巾,像是在和蘇南爭執著什麽。
距離有些遠,加上操場上很吵,我無法聽清楚。隻看見陳彌生喝完水就離開了,而蘇南愣了一下,跟著就追了上去。
蘇南會和人吵架,這可有些出乎意料,因為我一直記得自己的這個前任前桌性格還是非常好的。
不過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吧,這很正常。
【05】
第二天我才知道,蘇南住院了。是昨天,也就是運動會最後一天的傍晚,救護車開到學校將她帶走了。
我有些擔憂,好像蘇南的身體總是出狀況,這才半學期,她就已經住了好幾次院。
夏諾來學校上課,已經是運動會後第三天的事情了,隔壁班的蘇南好像也來上課了。
夏諾手臂上打著石膏,但他的微笑一如往常,溫暖人心。
很多女生來我們班探望夏諾,各種各樣的禮物送過來,堆滿了他的課桌。
這樣的探病持續了一個星期才消停,而距離慶典隻剩下不到一個星期的時間了。雖然叫秋日慶典,但現在已經是初冬,風中已經帶了一絲刀割一般的淩厲。
今天是周三,下午放學後我要去上舞蹈課。
夏諾叫住我:“白同學,我跟你一起去上課吧,結束之後送你回家。那天那兩個人好像還沒有打算停手,你一個人會很危險,因為他們見過你,我怕他們報複你。”
“不用了吧……”我覺得他有些小題大做,因為距離那天已經過去了一段日子,那兩個人並沒有來找我麻煩。
“不行,事情是因我而起,我必須對你負責。”他的表情變得很認真,“請不要拒絕我,好嗎?”
“小蝴蝶,回家了。”舒念從教室外麵走進來。
呃,五分鍾之前他就出了教室,怎麽忽然又回來了?
“我忽然想到七天後就是慶典,我得看一遍你跳的舞,確保萬無一失。”舒念看出了我的疑問,自顧自地解釋道。
“可是我今天要上舞蹈課。”我頓時有些頭疼。
“那一起去吧,正好你在舞蹈教室跳給我看看。”舒念說著,不由分說地抓著我的手臂就往外走。
我不知道要怎麽說才能阻止舒念跟我一起去舞蹈教室,並且我回頭的時候看見夏諾也跟了上來,看樣子是要跟我們一起走。
“夏諾,你可以回家了。”舒念回頭看了夏諾一眼,“我和小蝴蝶住得很近,我會負責把她送到家門口的。”
“我還是不放心。”夏諾說,“因為我不知道那兩個人會做出什麽事來。”
“有我在。”舒念冷冷地瞥了夏諾一眼,“而且我記得,你根本無法保護小蝴蝶吧!上次不就是嗎?而且你的手臂還有傷。不過如果你堅持要跟著,那隨便你。”
“我堅持。”夏諾說得非常認真。
“你們都回去吧!”我忍不住說道,“我一個人真的可以的。一般都是我自己去上課,自己回家,也沒有出過什麽事。”
“白癡,給我閉嘴!”舒念吼了我一句,於是我就閉上嘴巴,什麽都沒有再說,但不知道為什麽,心裏卻湧上一絲溫暖的感覺。
一路上,好多人都對我側目,我知道大家是在看我身邊走著的兩個男生。他們有足夠的資本去吸引別人的目光,而我大概就是超市搞活動的時候買二贈一的贈品。
到了舞蹈教室,我去更衣室換衣服,換好衣服走進教室,舞蹈老師已經整好了隊伍。
訓練的時候,舒念和夏諾待在教室後麵,也不說話,不知道在做什麽。
我歎了一口氣,真不知道那兩個人到底是哪根神經搭錯了。
舞蹈課結束之後,我去更衣室換了白色的芭蕾舞裙,舒念想看一下我在慶典上要跳的芭蕾舞。我站在更衣室裏深吸一口氣,竟然有一點兒緊張。
大概是因為看我跳舞的是舒念和夏諾吧!
一個是我偷偷喜歡的人,一個是我仰慕的人。
走進教室,我將卡帶放進播放器,調到我用的那首曲子。
《天鵝之死》是非常經典的芭蕾舞獨舞,這也是媽媽最後一次登台時表演的舞蹈。我非常喜歡這個舞,我想要好好地完成它。
音樂輕柔,旋轉之間,我看到夏諾和舒念都靜靜地看著我。夏諾的眼睛亮亮的,充滿笑意。舒念扭頭看了夏諾一眼,表情似乎有些嚴肅。
跳完之後,我站在原地歇了一會兒,然後說道:“我去換衣服,你們在這裏等我一會兒。”
夏諾和舒念都沒有說話。直到我去更衣室換好了衣服回來,那兩個人的表情仍然沒有變。
“是不是我跳得很糟糕啊?”我有些忐忑,雖然我自認為剛剛跳得很好,但他們誰都不說話,讓我很不安。
“跳得很好。”夏諾先開了口,“真的很好,小蝶,慶典那天,我一定會去的。”
“謝謝。”我下意識地看向舒念,他不說話,看上去很冷酷。
他沒有要開口的意思,我也不好繼續問。
走到大路上,我對夏諾說:“你回去吧,很晚了。我和舒念一起走,沒事的。”
“我說到就要做到,走吧。”夏諾堅持要送我到家,我還想再說點兒什麽,卻被舒念拉了一把,他拽著我往前走了幾步。
“夏諾同學願意送就送唄。”他語氣不太好地說道,像是在鬧別扭。
“那坐公交車回去吧。”我指著前麵的公交車站台,“走回去要半個小時呢。”
“我不想坐公交車。”舒念冷冷地說。
“舒念同學想走路就走路吧,晚上走走路也挺好的。”夏諾微笑著說。
我滿含歉意地對他笑了笑:“對不起啊,你回去吧,夏諾,你的傷還沒好呢!”
“我不會回去的,除非把你安全送到家門口。”沒想到夏諾這樣溫柔的人,堅持起來也會如此讓人沒辦法。
我勸不動他,隻好加快腳步,想要早點兒到家。
舒念一路上都不說話,這讓我有些不習慣,因為他平常很愛說話,盡管那些話曾讓我跳腳。
一路上安安靜靜的,沒有發生什麽事情。我和夏諾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再走一段路就到巷子口了。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有兩個人手裏握著棍子朝我們走了過來。
借著路燈,我依稀看到其中一個人有一頭黃頭發。
我心裏咯噔一下,舒念和夏諾都停下了腳步。
我想說點兒什麽,可是舒念輕輕握住了我的手,說:“別害怕,我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