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過節(二)

這是收禮的一天。

九點,池洋網購的海鮮肉食到貨。

十點,錢寧網購的瓜果零食到貨。

中午,夏夜差人送來了一堆員工福利。

對於不給老板送禮,反而收老板禮物這事兒,杜君浩並不覺得多不妥,夏夜現在需要他這樣的員工,他拋家舍業的給夏夜效犬馬之勞,夏夜自然會哄著他點。

為夏夜跑腿的人路希竟然認識,這人叫李玉濤,和路希有過一麵之緣,時間是那年那月的情人節,機緣是走失的神獸羊駝。

李玉濤也沒想到路希會是杜君浩的養子,思及自家少爺曾和路希幾度見麵,近距離接觸相處,心裏有點毛毛的。

“少爺不知道ZZ走丟過,被他發現我會挨罰的,你能幫我保密嗎?”李玉濤如是拜托路希,因為有第三者在場,所以他用的是竊竊私語的音量,一雙不算太大的眼睛忽閃忽閃的釋放著誠摯的懇求和楚楚可憐。

“好的,沒問題,絕對守口如瓶。”路希連連應是,同時在杜君浩波瀾不興的注視下挪了挪身子,拉開自己和李玉濤之間的距離。

李玉濤安下心來,無意多做叨擾,禮送到了話遞到了就告辭了。

客人走後,路希用了幾分鍾的時間把自己如何認識李玉濤,李玉濤剛剛又拜托了他什麽如實的稟報給杜君浩,並端著一張乖孩子的麵孔表示,爸爸不在家,兒子很聽話,沒有**朋友。

杜君浩是很信任兒子的,他不信任的是李玉濤,他和李玉濤共事過,了解李玉濤的脾氣秉性,那小子看著二了吧唧,沒什麽心眼兒,其實竟幹些裝著傻賣著乖讓你幫他頂缸扛雷的損事兒,夏夜身邊的人就沒一個吃素的,杜君浩不想兒子跟那些人過多接觸。

“除非夏夜再讓我蹭飛機去找你,或者他家神獸再丟一次,否則想接觸也沒機會啊。”路希一邊勸他那保護欲超強的企鵝爸爸放心一邊查看夏夜送來的禮物,他上班那幾年也收過員工福利,他們老板比他還能算計,別的單位都發個三五百塊的購物卡,就他們公司年年是大米,月餅,調和油,品質比最次那一等稍好一點,全加一起也要不了兩百塊錢,他每次都得背著抱著的去擠公交,折騰到家累一身汗,表哥表姐還會抱怨米不好吃油不香。

夏夜可比他們老板大方多了,送來的都是好東西,單是那盒粗壯的海參就得幾千塊,路希這會兒也不小氣了,當場就把禮盒拆了,打算煲鍋好湯給杜君浩補補,雖然杜君浩壯的跟頭黑牛似的,完全不需要進補,但這是做兒子的一片孝心。

午飯過後,杜君浩還是去了趟菜市場,購置配菜米麵,路希倒是想跟著去,可他也是做老板的人,員工再如何可靠,中秋節當天不去店裏露一麵也不合適。

一進門就被告知月餅已售罄,路老板很高興,當場表示所有人月底獎金加一倍,於是他的員工也高興了,連這些天累出來的一雙雙熊貓眼都明媚了起來。

路希從店裏出來之後,遇見個衣衫襤褸的男孩子,看身型大概十五六歲,一頭半長發油膩汙濁,渾身上下散發著許久不曾做清潔的酸臭味。

路希見到的時候他才被隔壁餐廳的服務生攆開,其實那孩子原本也沒進到店裏,他隻是在門口作著揖念著吉祥話,想討口殘羹剩飯果腹,路希也曾落魄過,在那段時間裏他見過不少假乞丐,那些人也是看著淒慘無比,但他們隻要錢不要飯,如果真有人給他們個饅頭,他們能用饅頭扔人家,眼前這孩子一看就是個真乞丐,是真正食不果腹的那類可憐人。

“你先別走,在這等我一會兒。”路希跟那孩子說了一聲,轉身了店裏,把那些破了相不的月餅點心裝了一袋,又拿了一瓶水,折回來交給了男孩,“這些點心是碰碎的,很幹淨,你拿去吃吧。”

男孩接過東西,先前說的很溜的吉祥話這會兒反而說不出口了,最後他給路希鞠了一躬就轉身離開了。

回家的路上,路希接到了錢寧的電話,之前所有人都沒料到杜君浩會趕回來陪兒子過節,所以不管是池洋還是錢寧都心疼這個留守兒童,池洋想帶路希去周家過節來著,但路希不肯去,人家一家團聚,他這個外人夾在中間實在不合適,錢寧也得去張家過節,同樣沒法陪路希,他和池洋都知道路希節前正忙,就網購了些吃食給他,錢寧打來電話是跟路希確認貨送沒送到的。

“到了,水果很新鮮,還送了兩包菜籽。”路希也時常在上網買東西,對那些稀奇古怪的小禮物已經見怪不怪了。

錢寧:“我知道,雖然是贈品但不拍不送。”

路希:“拍它幹什麽?又沒地方種。”

錢寧:“怎麽沒地方種?陽台不是地方啊?”

路希:“親,你家陽台上種大白菜和小黃瓜啊?”

錢寧:“我拍的是水蘿卜籽。”

路希:“……給什麽就收什麽吧,隻是心意而已。”

錢寧:“我也沒想找他換,回頭拿雲頂去吧,種在天台上。”

路希:“大哥,你見過別墅上麵種白菜的嗎?你把園藝師氣死算了。”

錢寧:“我就種,我家的房子我想種什麽就種什麽。”

張夫人聽到錢寧通電話,好奇的問了一句:“兒子,寧寧在說什麽?”

張天琪剪了支雪茄,叼在嘴裏,一邊伸手拿火柴一邊含糊著聲音道:“種菜,他買東西送了兩包菜籽。”

張夫人道:“你們家那麽小哪有地方種菜啊?拿回來吧,我幫你們種在院子裏。”

張二小姐瞄著貴氣優雅的母親,神情怪異:“媽,您是不是悶得慌啊?等過完節讓我爸陪您出去走走吧?”

張夫人幽幽道:“是悶,可我們都這把年紀了,哪有精力東奔西走啊?我們就在家裏養養狗,種種菜,打發打發時間吧,別的事……哎……”

最後那一聲悠長且無奈的歎息是有內容的,張天琪聽得懂,但他假裝聽不懂,張二小姐也聽的懂,可他沒法替弟弟懂。

已經結束了通話的錢寧握著自己的手機,白淨溫和的臉上透出了糾結,他看向張天琪,被看出他在想什麽的男人狠瞪著他:別想!沒可能!不許胡鬧!

錢寧像個苦惱的孩子似的,抬手撓了撓眉毛上麵那一小塊皮膚,猶疑須臾,驀地一咬牙,邁步朝二樓去了。

張天琪臉色一變,起身就追:“寧寧,你給我回來!”

錢寧一邊往二樓跑一邊揚聲求救:“二姐,幫忙。”

張天穎轉轉明眸,倏地從沙發裏站了起來,三步並作兩步追上了張天琪,一把抓住了他的袖子。

姐弟倆站在樓梯上,隔著一階台階,一上一下,張天琪怕用力掙摔著他姐,就反抓住那隻死死抓著自己的柔荑往下掰,臉色又急又臭的嗬斥:“別鬧,快放手!”

“誰跟你鬧了?跟我下去!”張天穎說著話就用另一隻手上的長指甲掐他手背,他們老張家什麽時候有後主要看錢寧什麽態度,她會放弟弟去搗亂才怪。

錢寧在張天穎的掩護下上了二樓,在書房的門上很快的敲了兩下,裏麵的人應了一聲進他就推門進去了。

張老爺站在書桌後麵,鼻梁上架著老花鏡,手執羊毫,筆下修竹數竿,錯落有致,筆法嚴謹,但又帶著瀟灑之意。

老爺子抬眸瞥了一眼進來的人,淡道:“來的正好,幫我瞧瞧這畫兒少了些什麽。”

錢寧掩上房門,在書桌前站定,瞥一眼桌上的墨竹圖,吸了口氣,道:“缺筍。”

老爺子一頓,提起筆來看著他:“缺什麽?”

錢寧:“缺竹筍,這些竹子已經老了,竹下應當有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