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錢寧(三十三)

一輛黑色的商務車停在緊閉的鐵門前,高聳的圍牆,**的國徽,身挎槍械的武警,凸顯著這扇鐵門的沉重。

深秋的風吹起幾片枯黃的落葉,葉片飛起又落下,擦過地表發出鮮少有人注意的細碎聲響,鐵門上的小門從裏麵打開,身型高大,神情木然的男人自門裏走了出來,這人便是受審前跪地哀求過弟弟再寬恕他一次的錢超。

錢寧並不是一個硬心腸的人,尤其是對待自己的家人,但那一次他沒再給予寬容,錢超已經將他們之間的兄弟情誼透支光了,這個男人為了滿足私欲坑害了太多人,錢寧,錢佳,包括他自己,做錯事總是要付出代價的,所以嚴格來說將他送進牢獄的並不是錢寧,也不是因為心疼錢寧而被觸怒的張天琪,而是錢超自己。

錢超經過那輛停了有一陣的車子時車門打開了,自車裏下來的人攔下了錢超,將裝著支票的信封遞交到他麵前,錢超木然的臉出現一絲茫然。

麵相斯文,言行嚴謹的年輕男人客氣卻也不客氣的轉告錢超:“張先生希望您離開K城,永遠不再騷擾他人,您能做到最好不過,您做不到張先生可以幫您。”

錢超沉默了一陣,伸手接下了那隻輕飄飄的信封,點了一下頭,踩著幹枯的落葉走了。

助理回了公司複命,張天琪聽完助理的匯報就讓人出去了,處理完手裏那份文件,張天琪撥通了家裏的電話,不是張家本宅,而是他那個得來不易的小家。

錢寧接起電話,氣息有些不穩的“喂”了一聲。

張天琪:“在練功?”

錢寧還有一年才畢業,因為學校離家太遠,來回不方便,張天琪就想盤下池洋手裏的另一家店麵,當前給錢寧練習,日後給錢寧給舞蹈教室,可錢寧不要,也不同意他買下自家隔壁的房子,改裝成練功房,權衡再三之後,張天琪把他們家改了,他打通了客廳和次臥,重新換地板安燈,在牆壁上安裝了大麵的鏡子和壓腿鍛煉用的橫杆,沙發換成了幾個軟體的大團子,不用的時候往邊上一推,客廳瞬變練功房。

錢寧:“沒有,我在給小歪洗澡,它又鬧脾氣了,在浴室裏橫衝直撞,打翻了好多東西。”

錢小歪是隻愛幹淨的貓,但它喜歡自己清潔,非常嫌惡別人多管閑事,所以它每次洗澡對於錢寧而言都是一次考驗。

張天琪無奈道:“我不是說明天送他寵物店洗嗎?你怎麽又自己來?被抓傷沒有?”

錢寧在褲子上蹭著手背的抓痕,也很無奈:“送它去寵物店耍混蛋嗎?還是我自己來吧,我怕它惹惱了人家遭虐待。”

張天琪:“那你小心點,別再被抓傷了。”

錢寧應好,沒來得及問張天琪打來電話什麽事就見浴室的磨砂門後跳起道暗影,接著門鎖哢噠一響,全身濕透,怒意滿滿的錢小姑奶奶破門而出,像是抓狂又似挑釁的朝著錢寧“喵喵”兩聲,嗖的躥向了通往臥室的走廊。

錢寧急道:“錢小歪,你給我站住!”

錢寧扔下電話去追貓,這端的張天琪聽到一串急促的腳步聲,然後是錢寧的喊聲,再然後是淒厲憤怒的貓叫。

張天琪略感安心的掛了電話,他並不想把錢超出獄又被如何安置的事告訴錢寧,錢超是錢寧心上的一道疤,既然永遠不能消失,那隻能盼他遺忘,哪怕是刻意為之的遺忘也好過提及時的痛心。

來年冬天,離開數載的錢佳初次回國探親,隨行的還有她高大帥氣的異國男友,看著姐姐恬靜平和的笑臉,錢寧知道她已經徹底擺脫那段屈辱壓抑的過往了,送她出國遠離這片是非之地大概是他這輩子做的最正確的決定。

錢寧對錢佳從來都是報喜不報憂,這導致錢佳至今都不知道他曾割腕自殺,但雙生子之間有種微妙的連係,有些時候他們是可以感知到彼此的心情的,錢寧割腕那晚,錢佳一整天都心神不寧,錢寧命懸一線時,遠隔萬裏的錢佳甚至無故暈倒了,那時候她還沒與男友交往,是舞團裏的人將她送進了醫院,醫生查不出病因,隻給出一個疲勞過度的結論,而錢佳卻在醒來的第一時間給弟弟打了電話,可錢寧電話不通,錢佳撥了二十幾通都聯係不上他,錢佳心急之下便想回國,她定了最快回國的航班,在住處收拾行李的時候,錢寧打來了電話,錢寧說自己很好,讓錢佳不要胡思亂想,不要牽掛他和母親,錢佳哭著說,你別騙我,我能感覺到,我也很疼。

那通越洋電話通了很久,但話其實沒說幾句,錢佳大半時間都在哭,像個無助的母親一樣,嗚嗚咽咽,心痛難當,錢寧才過了危險期,整個人病怏怏的,強打著精神哄了一陣便不再哄了,他說:“姐,我累了,你好好的,別讓我擔心,好嗎?”

錢佳回去看他的心那麽急切,可聽出他話音裏的疲憊倦怠,似乎再多說一句都會要了他的命,她硬把眼淚逼了回去,答應他說:“好,我不讓你擔心,我不回去了,你也要好好的,一定要好好的。”

這次回國探親,不止讓錢寧安下了心來,錢佳以後也能少牽掛一些了,她看的出錢寧現在生活的很好,那個不該讓人安心的富家子弟很體貼她弟弟,言談舉止間透露的是對錢寧由衷的關切,所以,是男人就是男人吧,隻要弟弟幸福,伴侶是男是女真沒什麽打緊的。

錢佳走前交給錢寧一筆錢,那是她在國外遇到困難時錢寧匯給她的,錢寧遲疑了一陣,收下了這筆錢,錢佳走後他把錢轉進了張天琪的戶頭。

接到銀行的通知時,張天琪茫然了一陣,得知轉賬戶頭之後,心情難掩的沉重,這不是一筆單純的轉賬或者債款,這筆錢是導致他和錢寧關係破裂的導火索,是讓他誤會錢寧,錯待錢寧的引子,時至今日,錢寧也不會收他過於昂貴的禮物,金錢上麵更是謹慎的劃了界限,盡管錢寧在做這些的時候很委婉,但他小心謹慎的心態何嚐不是隔閡的表現?

接連數日張天琪的心情都輕快不起來,錢寧看的出他不開心,也知道他為什麽不開心,可錢寧沒辦法去哄,在這件事上他沒法縱容張天琪,他過不了自己心裏的那道坎兒。

晚飯過後,張天琪下樓扔垃圾,遇到了出門遛狗的周展,那條見誰都友好的哈士奇親親熱熱的跑來蹭張天琪的大腿,張天琪蹲下.身,揉著小浩子的腦袋歎氣。

周展一看他那倒黴模樣就想樂,他拽了拽手裏的狗繩說:“浩子回來,別沾一身晦氣。”

張天琪悶聲道:“少說風涼話,我心情不好。”

“嗯嗯,怨氣肉眼可見,快躲我們遠點,別傳染給我們。”周展玩鬧性質的在張大少腿上輕踹了一腳,他自認為是鬧著玩,可他疏忽了自己的力量等級。

張天琪身子一歪,以一個非常狼狽的姿勢摔在了地上,肉眼可見的怨婦氣場瞬間變成了暴龍暴走,許久沒有和人動過手的張大少一躍而起,邊伸腿踹周展邊罵:“你他媽有病吧?!”

“你是小公主啊?這麽弱不禁風。”周展大笑著避開攻擊,拖上小浩子就跑,這也就算了,他還賤兮兮的吆喝,“來追我呀,來追我呀。”

很少有人知道張天琪為了控製自己的脾氣去看過心理醫生,但他高價聘請的心理治療師顯然沒有耍賤的狗熊段數高,張大少全無形象的追在狗熊身後喊:“有種你別跑!我他媽弄死你!”

平均年齡三十以上的倆大老爺們兒在蜿蜒的鵝卵石路上你追我趕,惹來好奇視線無數,裹的像個棉花包似的路希歪頭看著那兩道從自己身旁掠過的身影,費解道:“他們在幹什麽?”

杜君浩抖了抖手裏的狗繩,示意想要跟上去插一腳的花卷兒別瞎興奮,嘴上淡淡的回應:“大概是晚飯吃多了。”

約麽半個小時以後,池洋黑著臉把玩鬧起來忘了回家的狗熊拎回去了,凍的鼻頭發紅臉發青的張天琪也進了家門,他沒想到扔個垃圾要這麽久,出門的時候沒穿大衣,追趕周展時出的那身薄汗被冷風一吹,那叫一個銷魂。

正準備出門找人的錢寧放下鞋子問道:“怎麽這麽久?”

張天琪吸溜著鼻子說:“遇到傻逼了。”

錢寧無語的摘掉他鼻梁上的眼鏡,擦拭鏡片上那層遭遇熱空氣所結的白霧。

沒了眼鏡的張天琪雙眼朦朧,視野中的錢寧攏著一層斑斕但也柔和的光,心不由得軟了融了:“寧寧……”

“怎麽了?”錢寧埋頭擦著眼鏡,沒去看他。

張天琪欲言又止的張了張口:“沒什麽。”

錢寧停下動作打量他,發現他褲子上沾了塊灰,於是伸手去拍:“怎麽扔個垃圾還弄身灰啊?你掉垃圾桶裏了?”

張天琪抽了抽嘴角:“周展踹的。”

錢寧:“……所以你說的那個傻……是周哥?”

張天琪氣哼哼的哼了一聲。

錢寧失笑,他家少爺越來不越掩飾自己的孩子氣了。

周展也沒白踢張天琪,踢完人他還溜了張天琪一圈,把張天琪累的呼哧帶喘,想踢回去都有心無力之後,周展樂嗬嗬的問了張天琪為何心情不佳怨氣纏身,雖然周展的本意是,你有啥不高興的事兒,說出來讓爺高興高興,但在高興過以後,他給張天琪出了個主意,是的,周展又給張大少出謀劃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