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錢寧(十五)

錢寧在十幾個MB 裏挑選的那一位很快就上樓來了,花名叫小柳的男孩,人如其名的楊柳細腰,眉清目秀,以往上工小柳會仔細的描眉畫眼,打扮的妖嬈靚麗,今天這個工作有些不同尋常,小柳依照雇主的要求洗去一身的脂粉氣,穿戴也較往常清爽,簡單的牛仔褲,白襯衫,連香水都沒灑一滴,幹幹淨淨清清秀秀的一個年輕男孩,愛笑,笑的也好看,不去看那雙被生活磨去了純真的眼睛,仿佛涉世未深。

錢寧默然不語的指了指關著門的臥室,示意小柳可以開工了,小柳以為自己真的是這位小帥哥給老板準備的生日禮物,似笑非笑的投給錢寧一個“您放心,一切包在我身上。”的眼神兒。

窗外依舊花好月圓,房裏卻隻餘殘羹冷炙,不再完整的蛋糕,燒去了原型的蠟燭,和怔怔出神的人。

錢小歪伸了個長長的懶腰,緩步走到沙發前,盈盈一躍落在了錢寧的膝頭,失神的人被驚醒,抱住柔軟的毛團,焐著自己的心口,思緒再次飄遠。

同樣是夜,同樣是酒醉,鬧過脾氣的男人終於沉沉的睡了過去,錢寧濕了毛巾,擦拭著他褪去了刻薄冷情的臉,眉梢,眼角,兩頰,再解去衣扣,一路擦到心髒的位置。

這世上最傷人的不是無情,而是先給了你由衷渴望的溫柔愛護,讓你以為你可以偷偷的奢望一點,擁有一點,再毫不留情的打醒你,冷漠刻薄的告訴你:都是假的,別自以為是,別搞不清自己的位置,你就是你,一個連被喜歡都不配的卑賤東西。

一顆承載著太多情緒的水珠無聲無息的滾了下來,落在了男人的心口,碎成了一小片淚花,錢寧停了下來,怔怔的瞧著男人的睡顏,慢慢的,小心翼翼的伏地身子,將側臉貼在了那片溫熱卻也無情的胸膛上。

我什麽都沒想要,是你讓我以為我可以要,我才偷偷渴望。

是我弄錯了,我不該奢望不屬於我的東西……可你就沒有錯嗎?

既然你不想給那就別給我可以得到的假象,是你先誤導了我我才去犯錯的,我錯了,你也錯了,我們都錯了。

我承擔我該承擔的,為什麽連你那一份也要我承擔?

我也是人,我也會疼啊,看著我疼你很痛快嗎?

控訴夾著壓抑的哽咽,聲音低的微乎其微,仿佛怕被人聽見。

麵對一個從心裏鄙夷自己輕視自己的人,誰敢說愛了?愛了就是諷刺,是笑話,是連自己都會唾棄自己的下賤,所以沒人愛,隻是弄錯了而已。

房子裏太安靜了,靜的不正常,錢寧沒有發覺,他被那段連回想都不願回想的感情擄住了心神,直到關著的房門被打開,應該和人激情纏綿的男人出現,他在恍然回神。

張天琪一步一步的走了出來,他走的極慢,仿佛每一步都踩在自己的心尖上,他要拿出很大的勇氣承擔莫大的痛苦才能邁出下一步。

錢寧的驚愕非常短暫,不過幾秒的時間,他的神情便冷靜了下來,既然能把事情做到這一步,那他自然做了最壞的打算,躊躇、擔憂、害怕,甚至於那些不想承認的傷心,他都經曆過了,現在也隻有平靜了。

“為什麽?”張天琪雙眼泛紅,但與醉酒無關,那是壓抑著太多情緒,或者說痛苦的顏色。

錢寧垂眸看著懷中的柔軟毛團兒,麵上無悲無喜,聲音平靜的沒有任何感**彩:“為了擺脫你,你發現了吧?我在房間裏裝了針孔攝像頭,你家裏人再放縱你也不會沒有底線,如果我把拍下來的東西發給他們,他們就不會讓你糾纏我了,也許他們還會給我一筆錢,買我手裏的母片,那樣我就能……”

“別說了!”張天琪忽然開口喝止,眼睛紅的像要淌出血來一樣,眼睛沒有淌血,可心在淌血。

他原以為失去錢寧會是他錯待錢寧的最重報應,原來不是,原來報應可以更重,更讓人痛不欲生,他終於嚐到了被所愛之人欺騙傷害的滋味,錢寧的話就像一把刀,他一刀又一刀的往他心上捅,胸腔裏那塊血肉正在經受的是淩遲一般的痛。

錢寧卻不如他願,徑自的說著要說的話:“以前我就想過這麽做,但我不敢,我怕死在你手裏,我活的不如人,但也不想年紀輕輕的就死掉,我割腕也不是真的想死,而是賭你能不能放我一碼,我以為我賭贏了,可你又出現了,我總不能用一次又一次的自殺換你讓步,所以我隻能想其它辦法,如果這次僥幸成功了,我會帶著我媽離開這裏,這輩子都不讓你找到,可我輸了,我不求你放過我,你想怎麽處置我都可以,但不要去騷擾我媽媽。”

錢寧終於抬起眸子看向了張天琪,那個總是挺著脊背,似乎永遠都會不可一世的男人,仿佛被扼住了要害,連呼吸都是粗重吃力的,他忍不住閉上了眼睛,緊緊的蹙著眉,從喉嚨裏擠出的聲音嘶啞沁血一般:“別說了……”

人人都以為錢寧溫和無害,但錢寧自己清楚,狠厲決絕他也能做到。他不願意承認他恨過張天琪,因為對不起他的人太多了,但讓他最疼最恨的卻是張天琪,其中緣由他不想去想,更不想去承認。

可看著張天琪痛苦到有些扭曲的神情,錢寧卻不覺的痛快,他將視線放回懷中的毛團兒上,一下一下的安撫著被驚醒的貓,心頭一片澀苦。

不管有多少不想多少無奈,他們終究還是走到了這一步,錢寧沒有退路了,如果不想僵死在這局中,就隻有張天琪退讓,可錢寧退無可退了,他就有嗎?如果他能放下錢寧,放下那段感情,那他就不會站在這裏,也不用經受所愛之人的欺騙與傷害。

錢寧默然不語,張天琪手撐著沙發背,一口一口的痛苦喘息,真的是太疼了,他根本不知道怎麽做才能讓那鑽心蝕骨的痛減輕一點。

幾乎被人遺忘的年輕男孩輕手輕腳的走出了房間,見客廳裏的兩個人僵持不語,挺識趣的沒去打擾,這小孩在發現自己被擺了一道的時候也很生氣,可他那點小情緒和張天琪一比顯然是微不足道的,他是個非常有眼色的人,知道什麽樣的人能惹什麽樣的人惹不得,所以他隻求不遭池魚之殃,討說法就算了,反正他也沒損失什麽。

看著那個與錢寧相像的身影自眼前劃過,張天琪一分鍾也呆不下去了,他走的突然匆忙,一句話都沒留下,甚至沒敢再多看錢寧一眼,那個淡定自若的錢寧太可怕了,傷人不見血卻幾乎要他的命,他怕自己再逗留下去會被錢寧給逼死。

不是所有的愛情都是溫情美好的,有的愛情可以變作一把鋒利的雙刃劍,傷人傷己,傷的泥足深陷的人體無完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