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錢寧(十四)
張天穎的態度已經很明確了,錢寧既不瞎也不傻,哪裏會不明白張二小姐這是在“提醒”他當斷則斷,別跟張天琪沒完沒了的糾纏,他這種無權無勢唯有不光彩過去的小人物和張天琪和他們張家就不是一個世界的。
錢寧看著張二小姐妝容精致的臉,發不出脾氣也發不起脾氣,唯有在心裏歎氣,這些貴氣的上等人還真是有的是本事把人往泥裏踩往絕路上逼。
張天穎沒有逗留太久,她把該說的說完了,醫生那裏也給張天琪掛上水了,兩人就離開了。
臥室裏的張天琪沒有聽清兩人刻意壓低的交談聲,心裏不踏實,他二姐一走他就追問錢寧:“她和你說什麽了?”
錢寧道:“問你頭上的疤怎麽來的。”
入住那天的一貓碗給張大少留了個印記,細小的疤痕,淡淡的肉粉色,隱在額發之間,不細看是看不出來的,可張二小姐是明眼人,對弟弟又如珠如寶的疼著,會發現不足為奇,幸好她打心裏認定錢寧沒有膽量跟張天琪動手,所以沒把這筆帳往錢寧身上扯,不然錢寧還真不好交代。
張天琪問:“你怎麽說的?”
錢寧苦笑:“一問三不知,我又不是受虐狂,還能自己找倒黴?”
張天琪嘴唇翕動了兩下,最終也沒說出什麽,就算他告訴錢寧,別怕,有我在沒人能動你,錢寧也不會相信的,他們之間就沒建立起那份信任。
張天琪到底還是因病得福了,他先是進了錢寧的臥室,躺了錢寧的床,晚些時候還吃上了錢寧做的飯。
醫生離開前有囑咐錢寧,病人能吃什麽,不能吃什麽,錢寧靜靜的聽著,沒有多說,因為他的態度,張二小姐客氣的說了一聲麻煩你了,這些張天琪是不知道的,當然他也不太想知道錢寧是在用什麽樣的心態照顧他。
晚上錢寧準備睡在客廳,張天琪不讓,非要回自己的地鋪,錢寧拿起自己的枕頭,淡淡的說:“別爭了,你早點好起來,我也少些麻煩。”
不想知道自己為什麽被照顧的張天琪到底還是知道原因了,心裏沉沉的,說不出話來,晚上睡在錢寧的床上也不覺的舒適安心,輾轉反側到深夜才迷迷糊糊的睡著。
隔天醫生又來給張天琪掛水,沒有張二小姐在場,醫生也沒對錢寧交代什麽,人家隻是個外人,拿錢辦事,關心不著其它。
張天琪掛了兩天水,吃食上順口,身體底子本身就不差的男人很快的痊愈了,錢寧沒再提讓他走的事,也不知是灰心喪誌不想再費無謂的口舌了,還是等著張天琪失去耐性自行離開。
天氣越來越熱,張天穎催促張天琪回公司複職的電話也越來越勤,張天琪怕二姐找上門來,拖到實在沒得可拖了就回去上班了,但他並沒有搬走,錢寧的住處仿佛成了他最想回歸的一個據點,每天早歸晚出,就像一個本分顧家的丈夫一樣。
仲夏悄然而至,也迎來了張天琪的三十歲生日,張天琪回絕了為他慶生的人,嘴上說著無非就是長了一歲,沒什麽可過的,可心裏在悄悄的期盼錢寧還記的他的生日,他不奢望錢寧給他慶祝,隻要錢寧記得他就很高興了。
張天琪並不知道早在他生日的前兩天,張天穎就給錢寧打過電話,張二小姐到底是個場麵人,哪怕心裏瞧不上錢寧,但也不會時時的將這種訊息傳遞出去,電話裏她客氣的拜托錢寧,如果張天琪不肯回家慶生,那麽麻煩錢寧幫他簡單的操持一下,她的措辭真的很客氣,可也隻是措辭客氣而已。
錢寧被這高人一等的一家人弄的不知該哭還是該笑,心想著張家人想高貴想把自己擺在高人一等那個位置上他攔不住,但他總不能一直過著這種沒有自主權的日子,有些事錢寧真的不想做,可事到如今不做不行了。
張天琪生日的前一天,錢寧去了療養院,本想趁現在有時間有條件好好陪陪母親,可都沒到中午錢母就犯起了糊塗,大呼小叫的叫著錢寧父親的名字,讓錢寧滾,其實錢寧的長相更隨母親,錢超才是麵相最像錢父的那個孩子,可錢母卻總是把小兒子當成那個拋妻棄子的負心漢,錢寧不想來一次刺激母親一次,所以他讓母親住最好的療養院,給母親請全職的護工,卻不經常來看望。
錢寧從療養院出來之後去了路希店裏,定了一個生日蛋糕,交給路希一張銀行卡,他沒敢說如果自己被張家人整死之類的話,隻告訴路希如果他一聲不響的失蹤了那就是躲起來了,讓路希幫他媽媽換一家療養院,最好離K城遠一點,他那精明的好友憂心忡忡的,很為他擔心,他安慰好友說:“沒事,我有分寸。”
轉天便是張天琪的生日,蛋糕上午就送到了,一同送到的還有路希和杜君浩老房子的鑰匙,錢寧打電話給路希,問他給自己鑰匙做什麽,路希歎著氣說:“你把錢交給我保管,又不說你要做什麽,我心裏能踏實嗎?我想來想去也不知道能幫你做什麽,鑰匙你先收著,萬一你那裏住不下去了也好有個落腳的地方。”
錢寧眼眶泛酸,曾經有段時間他的想法非常偏執,感覺這世上的好人怕是死光了,不然他怎麽一個都遇不到,直至遇見路希他才打消了這種偏執的念頭,不為索取不圖他回報還肯關心他的人也是有的。
張天琪回來的時候酒菜已經上桌了,錢小歪前爪扒著桌沿,後腿蹬著餐椅,灼灼目光鎖定著那盤鮮亮誘人的番茄蝦,錢寧在他不可思議加喜出望外的注視下倒了兩杯酒,將酒推到他麵前的時候,道:“生日快樂。”並附贈了一個溫和的微笑。
恰逢月中,窗外是花好月圓夜,室內是飄著香的酒、噙著笑的人,張天琪希望自己的三十歲生日真的像表麵上這麽美好,所以他什麽都不問,隻當錢寧有心記著他的生日,有心為他過這個生日。
張天琪天生一對鳳眼,如果不是近視讓那雙眼睛有些變型,那這雙眼睛該是漂亮的,可就是因為那一點點的美中不足,讓這雙微微上挑的鳳眼少了一分光輝,添了一分薄幸,不過酒醉迷人眼,被酒精映的眼眸微紅,目含秋水的張天琪顯得深情而又溫柔,被這雙眼睛注視著的錢寧噙著淺淺的笑,飲著杯中酒,他們就像一對心中隻有彼此的情人,一心一意的戀慕著對方。
張天琪覺的自己有些醉了,不是頭昏腦脹的醉,而是想沉浸在這種氛圍裏再也不要被叫醒的醉。
錢寧坐在他對麵,專注的挑著桂魚裏的細刺,那張算不上絕色的臉,這個算不上完美的人,卻是張天琪最深刻的渴望,他控製不住的想接近他,觸碰他,把他抱在懷裏,親吻他的眉眼,他的嘴唇,把自己對他的喜愛,留戀,無法割舍傳遞給他,讓他知道他對他已經不再是模棱兩可的喜歡,而是清晰深刻的愛。
錢寧沒有閃躲抗拒,他順從的被張天琪抱在懷裏,聽到抱著他的男人輕緩卻又壓抑的說:“我想你,寧寧,你走之後一直在想,想的越多,心就越疼。”
錢寧抬起微垂的臉,看著那雙流露出痛苦的眼睛,抬手摘掉他鼻梁上的眼鏡,歎息著去親吻他的嘴唇。
原本隻是懷疑自己醉了的張天琪現在確定他是真的醉了,他緊緊的抱著錢寧,讓兩人之間毫無間隙的貼在一起,期盼的滿足的心都痛了。
兩人拉拉扯扯摟摟抱抱的進了臥室,雙雙倒在床上,張天琪急切的追逐著錢寧的唇舌,一分一秒都不想放開,亂了的呼吸裏浸著濃濃的酒味、失而複得的欣喜、渴望太久的壓抑,太多的東西,太多的感情,濃重的他都快承載不住了。
錢寧掙紮著坐起身,將伸進自己衣服裏的手推出來,在又想纏繞上來的男人嘴唇上落了個吻:“我去拿點東西。”
沒戴眼鏡的張天琪看不清他的神情,隻是從他語氣判斷出他沒有反悔,不是拒絕,於是便放開了手。
錢寧走到門邊的時候停頓了一下,終究沒有回頭,房門被拉開,又在錢寧身後合攏,褪去淺笑和恭順的麵孔略微失神,搖搖頭,又什麽都不見了。
錢寧拿起茶幾上的手機,撥了通電話出去,電話很快就接通了,那端的人語帶不滿:“我還當您把我忘了呢。”
“上來吧。”錢寧說完就掛了電話,走到玄關將門打開,再轉身回到客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