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破碎
此話一出,慕容靜與常寧雙雙怔住。
氣氛在這一刹那間被凝結,慕容靜摒住呼吸,眼也不眨,一瞬不瞬的盯著他。
容聿還是那副清清淡淡的模樣,即便是他一句話似炸彈一樣投放出來,他的神色卻沒有過多的改變。隻是那一雙眼幽幽寂寂,看著慕容靜時多了一些破碎的光芒。
良久。
慕容靜才艱難開口,“你,你剛才說什麽?”
“你不是聽到了麽?”容聿眸光微微一黯,輕聲道:“你說過會信任我,其實從來都不信,是不是?”
慕容靜心裏仿佛被什麽東西狠狠揪了一下。
——定安侯謀逆叛亂是假,被人栽髒陷害是真……
為何她從來都沒有往這方麵想過?
前世,在通敵的罪證麵前,她對容家的信任瞬間倒塌。不顧一切的奪回兵權,重責求情之人。隻派了人將事情審核一遍,就立即下了聖旨將容家滿門抄斬了。
她從來都沒有想過,容家不是謀逆,而是被陷害的。
從來都沒有。
那樣的鐵證麵前,容家如何抵賴?要說服她說定安侯不是逆臣,談何容易,他容聿一句話就要她完全相信,是不是太天真的了點?
在容聿定定看著她的同時,她的目光也沒有從他臉上移開。他幽幽的眸光,他淡淡的話語,縱然讓她揪心,讓她疼痛,可是談到“信任”,她真的給得起嗎?
她緩緩撇開臉,終於在他的目光下敗陣了下來,“常寧,你先出去吧。”
常寧正愁著如何找借口離開,聞言心裏長長舒出一口氣,暗自幸慶。
她一走,氣氛非但沒有半分緩合,反而越發凝結。
慕容靜抿唇不語。
容聿也是一聲不吭。
兩人並肩坐在一起,仿佛都已經入定了一樣。
夜風撩起帳簾,拂了幾下,又放開。帳內的燈火,也隨之而撲騰地跳閃了片刻。
慕容靜盯著跳躍的燈火,沙啞開口,“容聿,你祖母是北胡皇室之人,對嗎?”
容聿的身體微微一僵,微不可見地點了頭,“是。”
所以,前世在皇父刻意偽造的罪症之下,他們才辯無可辯。所以他的父親才那麽輕易的就把兵權交了出去。
父親這樣做,並不是承認了罪行,而是避嫌。他們是相信皇室會查明真相,還容家一個清白,隻可惜……
慕容靜閉了閉眼,“所以,你叫本宮如何堅定不移的深信你?北疆雖有定安侯鎮守,可北胡擾境、亂境卻從來沒有間斷過,這些年也忘記了要向東晉進貢。反倒是東晉為了安撫四方,為了讓東晉百姓百年的安平延續,而恩澤不斷。”
“北胡地窄,資源貧乏,隻要他們不過分,我東晉皇室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過去了。可他們呢?到底懷著怎樣心思,本宮心知肚明。”
“許多年前,老侯王與老夫人伉儷情深,不失為一段佳話。而老夫人的來曆十分神秘,對外隻稱是北疆鳳霞關令史之女。老侯王戰功綁身,本該有更尊貴的女子與他婚配,區區的令史之女到底是用了什麽手段,居然搖身一變就成了定安侯府的老夫人了呢?”
容聿的眸光裏漸漸暗滅。
她長長的一席話講下來,他也一聲不吭,好像她說的那些都跟他沒有關係似的。
慕容靜心裏突然就怒了,“你倒是說說看,本宮相信你一人已經很不容易了,你要本宮如果相信容整個容家?”
“這些都是莫言清告訴你的?”容聿臉色晦暗地問。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難道你要告訴本宮,這些都是假的嗎?”慕容靜板著臉,眉頭緊鎖。
“不錯,這些的確是真的,可那又如何?單憑這些就定下容家通敵的死罪,殿下是不是太草率了一點?”容聿心裏的冷意一點一點加深。
慕容靜冷哼一聲,“你以為本宮突然來到北疆是為了什麽?”
“殿下是來收集我父親的罪狀的。從你離京那一刻,我便知道了。”容聿麵無表情地回答了一句。
慕容靜:“……”
說的好像他還很委屈似的。
容聿扯了扯嘴角,眼裏閃過一抹嘲弄的意味,“殿下為何要將底牌露給我,你就不怕我心思不存?畢竟我身上還留有北胡的血脈。”
慕容靜冷冷地掃了他一眼,站起來就走。
可她才走了兩步,就被他拽住了手。
他的目光已恢複了平靜,坐在原處一動未動,手指卻緊緊扣住她的。
“放手!”慕容靜怒瞪著他。
容聿搖搖頭,眉眼微微垂了下來,“是我錯了,你不要生氣。”
“嗬,真是稀罕,堂堂的容世子居然也有承認錯誤的一天,你何錯之有啊?”慕容靜冷笑兩聲,並不協妥。
“我知道你不信莫言清,我隻是……”容聿忽然沒了音。
慕容靜立即伸手去掰他的手指。
容聿臉色微微一變,緊扣手指,死死不放。
慕容靜掰了半天也沒有掰開,心裏的火氣刹那間飆升到最高點,“容聿!你不想本宮悔婚,馬上放手!”
容聿的身體微微一僵,手上瞬間沒了力氣,頹然地放開了她。
慕容靜深吸一口氣,繃著臉大步邁了出去。
立在外麵的常寧,聽著這一聲怒吼,嚇了一跳。一轉身就看到慕容靜氣衝衝從裏麵走出來。
“殿下……”
“你怎麽還在這裏?”慕容靜停下腳問了一句。
常寧解釋道:“殿下與容世子定然是有話要講,我怕有人打擾,所以才守在外麵。殿下,您沒事吧?”
“我沒事,早點休息吧。”慕容靜丟下就一句,直接就走了。
望著她離去的背影,常寧無奈地歎了口氣,這才轉身進了帳內。
“容世子,殿下她麵冷心熱,她對您從未改變過。”
“我知道,現在知道了……”容聿苦笑。
常寧不再說話,上前給他續了一杯熱茶,“您別怨殿下,侯爺的事情畢竟……殿下謹慎些也是應該。”
容聿點點頭,“是我攻於算計,一直算計著的她的心,終於讓她忍無可忍了。”
說著又低喃一句:“畢竟莫言清的身份太特殊了,我怕自己又輸的一塌塗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