欽差大人在鄭管事的帶領下,繞著王府走了一圈,將王府幾乎參觀了個遍。但自從見到章環兒之後,他便再沒有在意後麵都看了些什麽,一門心思全都放在了那個特殊的女人身上。

但凡越是顯赫的人家,規矩越重。對於高官顯貴們來說,總有一些見不得人、或是不願見人的事情,被封閉在某個私人的空間裏,等閑不得讓人接近,哪怕是至親也是一樣。這宇文佑既然是王府的主事人,自然也有不少不能為外人所知的東西存在,這樣的秘密一般都隱藏在最貼近自己的地方,因此,他的住所就算不是什麽機密之地,想來也一定是嚴加戒備之所,不是每個人都能夠輕易進入的。

然而他卻讓那個女人住在了自己身邊,絲毫沒有可能會泄密之類的顧忌,可見他對那個女人是多麽的信任!而這樣的女人不僅可以成為自己這個欽差大人的護身符,更可以從她身上挖出顯親王父子的秘密,如此一石二鳥的事情,怎麽可以放過?

他怎麽也沒想到,宇文佑之所以將章環兒放在身邊,一來是要利用她的天賦異廩進行修煉,二來則是以為她本就是個奸細,與其將她放在看不見的地方,給她機會興風作浪,倒不如放在自己眼前盯著來得穩妥。

看著欽差大人若有所思、神不守舍的情形,鄭管事在心中暗自得意。他奉了王爺的命令,故意帶著欽差走到世子的住處,原本還有些頭疼該如何才能讓欽差與章環兒“偶遇”,沒想到章環兒竟然自己跑了出來!這下他可就更加沒有責任了,任誰來他也可以理直氣壯地說,欽差大人會見到章環兒完全是個意外!

隨後,他便有意無意將話題往章環兒身上帶,欲說還休是迷惑人心的最高手段,他早已練就得爐火純青。果然,被他似是而非的話題誤導,欽差的思維顯然已經走向了他們預設的軌道,這下任務完成了,一會兒便可以去找王爺領賞了!

想到這裏,他不由笑開了眼。

來到宴客廳前,他停下了腳步,轉身對著欽差大人畢恭畢敬地說道:“大人,這裏便是王爺壽宴的場所。您請稍待,一會兒便會有人出來招呼您,小人先告退了!”

欽差正滿腦子謀劃著該如何借章環兒脫身,聞言也不多想,點了點頭道:“好,你去吧。”

鄭管事弓著身子退了下去,又過了一會兒,突然從前麵門中走出來一個人,穿著嶄新的家丁服,走到他麵前恭聲道:“欽差大人,王爺派小的來領您進去,您請隨小的來吧!”

欽差猛地回過神來,看了這下人一眼,點點頭道:“王爺有心了。你帶路吧。”

那下人側過身子,作了個恭請的手勢,他便走了過去。那下人就在他身前半個身位的距離走著,兩人距離有些過於近了,似乎超過了一般下人與主人或者客人的正常範圍,他不由微微皺了皺眉頭,暗忖著王府的下人素質可真是參差不齊,有人如鄭管事般識趣懂禮,但卻也有人如這這下人一般不知分寸。

剛要說話,卻聽到那下人壓低了聲音,用僅僅隻能讓他們兩人聽見的音量小聲說道:“大人,小人已經等待大人多時了,大人若是有任何吩咐,但請吩咐就是。”說完,手上擺出了一個奇特的手勢。

他一愣,隨即又是一驚,看著那熟悉的手勢,心中又驚又喜。

沒想到這個下人竟然是自己人,他頓時便有了點安心的感覺。雖然目前還不知道這個下人身份的眼線能有多大作用,但有總好過沒有不是?他也多少可以擺脫一點孤軍奮戰的困境了。

老謀深算的他並未作出任何回應,此時前方已經出現了人來人往的熱鬧景象,怎麽看都不是個商量事情的好場所。既然已經接上了頭,就不必急在一時了。

那下人也並未因此露出一絲一毫異樣的神情,仍舊一臉正經地將他領到了宴客廳前,前方台階上,正在迎客的宇文佑大步走上前來。

顯親王的四十大壽辦得極盡豪奢,地方各級官員、富紳們送來的賀禮更是五花八門、價值連城,許多奇珍異寶甚至連久居京城、見識廣闊的欽差都未曾見過,可見其珍貴。雖然這場壽宴,無論擺設、吃食都無一不是無可挑剔的精美至極,但相比起這些賀禮來卻還是差得遠了,不難想象就是這麽一場壽宴,顯親王府裏會多出多少財富,而且是天下無雙的財富!

這樣的排場如果換了是皇帝的壽宴,自然不會有任何問題。但顯親王不過是個受封的皇子,有這樣的待遇顯然就有些過了。於是欽差大人自然又有了一項他們父子圖謀不軌的證據,愈發肯定了顯親王的謀逆之心,也愈發堅定了要趕緊“逃”出青州,去向皇帝告發的決心。

接下來的幾日,顯親王父子都因為壽宴的種種後續事務而忙碌不堪,也將欽差大人放到了一邊。雖然每日仍舊好吃好喝侍候著,但卻並不允許他在無人陪同的情形下邁出客居一步。這一舉動不由令他深感恐慌——這,這簡直就是軟禁嘛!

好在他已經跟王府中的眼線接上了頭,雖然恐慌,卻還不至於亂了手腳。而顯親王父子將他晾在一邊,也正好給了他足夠的時間可以慢慢跟眼線們接觸,提出自己的要求,剩下具體該怎麽操作,那就是那些眼線們的事情了,他隻需要在一旁靜靜等待結果。

過了五天之後,顯親王終於“想起”了這位欽差大人,派人來將他請了去。

都說人逢喜事精神爽,經過如此熱鬧奢華的壽誕,顯親王的麵色比起五天前來實在是好了很多,精神奕奕的樣子讓人毫不懷疑他再活上個五六十年絕對不成問題!

欽差見他心情頗好的樣子,忙借機提出了想要回程的要求,謂自己出來久了,恐家中家人擔心,再加上皇帝還在等著他此行的報告,須得趕快回去才是。

顯親王眼中精光一閃,嗬嗬笑著說道:“大人,又何必著急呢?你來了幾日,卻都沒有好好遊覽過這酈城,這是本王的疏忽。本王正想補償呢,難不成連這個機會都不肯給本王麽?再說了,你我同朝為官多年,卻一直都未曾好生接觸過,本王一直都引為憾事。如今終於有了這麽個機會,難得你我在此聚首,正該好好聊聊才對,你卻急著要走,豈不是大煞風景?!”

聽了他這番話,欽差大人還有什麽好說的呢?當下隻得苦笑著應了下來,暫時將離開的話題擱置起來。

然而他心中卻忍不住打鼓——顯親王這般著意挽留,究竟打的是什麽算盤?對於顯親王挽留的說辭,他可是半句話都不相信的!

心中猜疑之下,他便加大了對眼線們的催促。他要在顯親王做下決定,對自己下手之前趕緊離開,否則怕是凶多吉少!

這一切看似都跟章環兒無關,她仍舊過著自己那種一成不變的生活,每日都被關在章瀾軒中,除了宇文佑的臨幸,幾乎見不到半個外人。服侍她的下人們看得出來也都個個有一身本事,並不是普通的丫鬟婆子,想來怕是宇文佑他們訓練的所謂隱衛死士之流。她不由得暗自好笑,對自己這麽個看似功力全失,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女子,宇文佑居然還有那麽深的戒備,是不是有些太過了?

但她倒也住得坦然。對於宇文佑的采補,雖然貌似是他得益較多,但她是什麽人?活了那麽多年,修煉了那麽多年,他就算再驚才絕豔也難及她的萬分之一,兩人合體交@合,究竟誰獲益比較多還是個值得商榷的問題。

最明顯的證據就是章環兒的封印又有了鬆動的跡象!

她的封印乃是自己給自己設下的,天下間也就隻有她自己能夠解開。而且解封的過程必須是水到渠成的,任何強行的解封都必須消耗自身的精血,並且忍受著經脈暴漲的痛楚,一不小心甚至還會爆體身亡。雖然她就算失去了肉身也並不會死,但這樣痛苦的過程她還是敬謝不敏的!

於是,她隻能在平時的修煉過程中一點一點積累,等到了一定水平之後再嚐試解除封印,而這個過程由於宇文佑的介入而變得更加快速。

這天,她送走了宇文佑後,便吩咐了丫鬟們燒來熱水,清洗自己荒唐了一晚上的身子,並且舒緩筋骨,為一會兒的解封過程創造條件。

舒舒服服躺在大浴桶裏,她突然童心未泯地玩起了水。不停拍打著水麵,便有水珠飛濺出來,在光線的折射中形成一道美麗的彩虹,令人驚豔。

這時,一個丫鬟走了過來,恭聲說道:“主子,奴婢幫您洗背吧。”

她看了一眼,見是宇文佑派來的一個名叫燕蓉的女子,雖然貌不驚人,但卻相當細心,平日舉止也頗為穩重,很是有積分值得信賴的感覺。

她微微一笑,淡然道:“無所謂,你想要洗就洗吧。”

燕蓉不由覺得心中一跳,偷眼覷了覷她的表情,卻是什麽都看不出來,隻得硬著頭皮道:“那奴婢就冒犯了。”

說完,她拿著香枝便走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