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鈺站在擎天殿前的漢白玉石階上,眺望著打得熱鬧的丞相府上方,不由深深皺起了眉頭。

這已經是強攻的第四天了。這四天裏,除了第一天乃是為了拖延時間,佯裝處於劣勢之外,其餘三天都是實打實地較量著。丞相乃是個凡人,自然不可能跟這些修仙者們對抗,但他所投靠的新“主人”卻是個實力不下於章環兒的真仙,手底下的能人異士也不少。為了保護這個率先“投誠”到自己手下的異界人,這位真仙也算是盡心盡責,派出了不少人來協助丞相府的防守。而正是他們,將祁鈺等人阻攔在了丞相府外,四日來並未取得多大的進展。

祁鈺有些懊惱。

根據前方傳來的消息,對方的人雖然不多,但質量卻比己方高得多,畢竟是直接在真仙手下混飯吃的人,便是平日隨便得那真仙一兩句指導,也是受益良多的事情,修煉路上不知會節省多少自己摸索的工夫,修為會普遍高於己方就不是什麽稀奇的事了。反觀己方,雖然他們也成天跟章環兒混在一起,但她卻從未開聲指導他們的修煉,倒不是吝嗇,而是一個連自己的修煉都懶得很的人,要她去指導別人修煉實在是有些強人所難了!

他不由得苦笑了一下,重重一歎——若是能得到章環兒的指導,說不定他現在都已經突破至渡劫期了吧?他距離渡劫期隻有一線之遙,卻遲遲受困不能突破,若是章環兒能夠指點一二的話……

搖了搖頭,他將這個誘人的想法拋諸腦後。畢竟自己體驗得來的東西,跟別人直接傳授的東西,終究還是有區別的。自己體驗之後得出的體會可以受用一輩子,那是深深鐫刻在了自己骨髓裏的,真正是自己的一部分,而別人傳授的則總是別人的東西,永遠也不可能變成自己的。

或許章環兒也是出於這種考慮才沒有對自己的修煉指指點點吧。從林涵宇身上便可看出,即使是她那麽關心的人,卻也從不曾越俎代庖,命令他該怎麽做。她隻是從一旁引導著、看護著,多少給他一點提示,更多的卻隻是在他修煉出問題的時候保駕護航罷了。

不得不說,這種方法雖然提高的速度慢,但卻實在得多,也安全得多。兩相比較之下,他還是傾向於章環兒這種方法的。

覺得思緒有些走得遠了,他急忙停止了遐想,集中精神在眼前的事情上。他答應了林涵宇,要讓林嘯山來親自了結百十年兩家之間綿延幾輩人的仇怨,但現在丞相龜縮在家中不肯輕易冒頭,他們又無法突破對方的防禦進入宅院,目前戰況已經陷於膠著,短時間內怕是難以有所突破。

若隻是僵持著他倒也不懼了。畢竟己方人多勢眾,對方再怎麽厲害都好,終有個耗盡的時候,隻要他們能夠支撐到那個時候,勝利就一定是屬於他們的。但怕就怕在對方也想到了這種情形,從而做出突圍等動作來的話,一旦放虎歸山,什麽時候才能再有這樣好的機會可就很難說了!

他正在愁眉不展,突然,一陣靈氣的波動迅速接近,他仔細感受了一下,頓時一掃愁容,露出了笑顏。

眼前白光一閃,章環兒兀自出現在他眼前。他頓時心中一喜,一步上前將她抱個滿懷。

“環兒,你可回來了,我都擔心死了!”他激動地說道。

章環兒有些尷尬,畢竟那樣被人算計,差點馬失前蹄,放在誰的臉上都不好看,更何況她本還是這個世界的創世真仙。

微微一笑,她說道:“抱歉,因為去辦了點事,一時之間回不來,也傳遞不了消息,讓你們擔心了。”

祁鈺看了看她,眼中有些怨怪地說道:“什麽事情,竟然連傳個消息都不行?我們就這麽讓你放心不了嗎?”

章環兒急忙陪笑道:“這可不是放心不放心的問題,而是空間上的隔閡。我這些天來一直待在魔界,又怎麽可能給你們傳遞消息呢?”

“魔界?!”祁鈺吃了一驚,隨即皺起了眉頭,感覺到不遠處那突然而至的魔族氣息,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問道,“你跑到那裏去幹什麽?難不成是惹了什麽禍,所以如今他們來追殺你了?”

章環兒一滯,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道:“誰說的!宇文佑一直陪著我,有他在,還有什麽好擔心的?這次可是他挑大梁,我隻不過在一邊旁觀罷了,出什麽事也怪不到我頭上來啊!”

祁鈺這會兒倒是有了興趣,忍不住問道:“你們究竟都在魔界幹了什麽?為何有這麽多魔族突然出現?”

章環兒看了看他,盡量簡單扼要地說道:“也沒幹什麽,隻是魔王不大想配合我,不願意跟人族停戰,所以我隻好另外找一個願意的人上台了!”

祁鈺心頭一震,難以置信地看著她,脫口而出道:“你去發動政變了?”

章環兒皺了皺眉頭,道:“不是我,是宇文佑。”

這有區別嗎?祁鈺忍不住想吐槽。若不是她的要求,宇文佑怎會背叛一手提拔自己的魔王,將他取而代之呢?

他沒有將這話說出口,而是神情凝重地看著她,道:“魔王想必不是那麽容易對付的吧?你難道已經做成了?”

章環兒白了他一眼,道:“若是不成,我怎能出現在這裏?如今魔族已經答應暫時跟人族停戰,一致對外,所以我就拉著他們來幫忙了!你趕緊傳下命令去,讓他們別攻擊魔族,他們是來幫忙的!”

祁鈺像是聽著天方夜譚一樣看著她,怎麽也想不通原本一直是冤家死對頭的魔族為何會願意來幫助自己的對手。不過既然章環兒這麽說了,就表示這事肯定是真的,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歎了口氣,伸手一招,便將自己的命令傳遞了出去。

也不管這樣的命令會在手下們之間造成如何的軒然大波,他隻定定地注視著章環兒,問道:“魔族已經順服了,接下來就應該是我們了吧?”

章環兒也不反駁,隻反問道:“你那邊進行得如何了?可能夠達成一致了?”

他卻沒有回答,而是沉默了半晌,然後問道:“魔王現在怎麽樣了?”

章環兒看了看他,意味深長地說道:“他不願意按照我的意願行事,自然留他不得了。”

祁鈺不由心頭一驚,隨即又是一寒。

自從他認識章環兒以來,都隻看到她懶散、隨性的一麵,似乎什麽都不放在心上,乃是個脾氣很好的女孩,也是個極為和善的創世真仙。但他卻忘了,在她成為真仙之前,卻也是從俗世中摸爬滾打上去的,成仙之後,更是天上天下、唯我獨尊,又怎會真的允許有人挑戰她的權威?之前不在乎隻不過是認為沒必要,而一旦需要別人絕對服從的時候,她也是能夠雷厲風行、毫不容情的!

堂堂一族之王,竟然在短短幾天之內就死在了自己的地盤上,而自己辛辛苦苦經營的局麵也瞬間被顛覆,別的人占據了他的位置,整個魔界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難道這就是創世真仙的能力?

“若是他們也不願意遵照你的意願辦事,你也要消滅他們嗎?”他問道。

章環兒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若是平時,我也懶得管這些下界的事情。對我來說,六界並不是一成不變的,物競天擇、適者生存,誰能夠更強大,誰便能夠占據更好的環境,這是自然的抉擇,我並不打算幹預。但若是有了必要,我需要所有種族都凝結在一起的時候,誰若是不願意,那我也隻好請他暫時或是永久消失了。”

這番話說得輕巧,但卻跟她往日說話的風格大相徑庭,祁鈺感到一種無形的壓力,隱隱約約當頭罩下來,頓時心中更是複雜難明。

他點了點頭,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我這邊會盡快辦妥的,不會讓宇文佑專美於前就是了。”

章環兒笑著點了點頭,剛要說話,卻見眼前一晃,宇文佑便出現在他們麵前,看了他們一眼,問道:“如何?都談妥了吧?”

祁鈺看著他便不禁心中有氣,並不僅是因為要跟魔族暫時談和,而他則是造成這種局麵的“罪魁禍首”之一,更是對他能夠憑借一己之力推翻魔族,相形之下自己卻至今未能在修仙者內部達成一致,遜色了不少,從而心生嫉忌。

是他令自己在環兒麵前沒了麵子啊!

“你怎知我們是在討論這個問題。”祁鈺問道。

宇文佑看了他一眼,說道:“這本就是我們途中說好了的,停戰並不等於魔族要單方麵挨打,既然我們這方已經拿出了誠意,自然你們也要有所表示才行,這是天經地義的,不是麽?環兒可是打了包票的,一定能夠說服你們同樣達成談和的目的。”頓了一頓,他又似笑非笑地看著祁鈺,問道,“你……該不是做不到吧?”

一句話戳中了祁鈺的痛處,他不由冷哼了一聲,道:“凡我答應過的事情,沒有辦不到的。你不過是比我快了半拍,又有什麽好得意的?!”

宇文佑挑了挑眉,帶著明顯質疑的語氣,調侃道:“既然如此,那我可就拭目以待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