陣法已破, 這裏已經恢複成原本的模樣。
晏風雪掃了一眼身後的房門,心知雖然在陣中行進了百米,而實際上不過進了半步。
他沒理會愣在原地神色晦暗莫名的陸沉厄, 而是徑直坐在了桌邊的一張梨花木椅上。
在無人注意到的地方,晏風雪將手收進了袖中,緊緊攥著衣角。
眉目微垂,顯得有些薄情冷淡, 也許此時知道他內心並不平靜的,隻有他自己了。
這些時日的記憶湧入腦海,一個同他認知中截然不同的陸沉厄, 就這麽出現在他的麵前。
他還從未同人做過這般親密之事,他本該對此毫無感覺, 可心裏還是克製不住地升起怪異之感。
讓他沒法如往常一般平靜對待。
過去陸沉厄對他而言,不過是他需要留下的天命之子, 而如今因為意外, 他同這具肉身的契合度提高,反而削弱了他作為天道同此方天地的聯係, 使得原本應該散落十洲的氣運,集於他一人身上。
這樣看來, 陸沉厄最大的作用已經沒有了,而且對方如今已經入魔,自甘墮落, 即便他趁著對方還未對修真界造成危害將之就地處決, 都不會如何。
為什麽即便陸沉厄已經不是天命之子了, 他依舊想留住對方, 僅僅因為那些年的師徒情誼?
在他出神時, 耳邊突然傳來一道低啞的笑聲, 陸沉厄不知何時已經走到了他的近前,薄唇輕啟。
“阿雪方才說......他的意思就是你的意思,那是不是意味著,我們還是道侶的關係?”
晏風雪聽到道侶二字後,視線在對方身上停留了一瞬,然後輕飄飄地移開,像是連半點情緒都不帶。
他淡淡道:“道侶?你那些話......你自己信嗎?莫不是如今想拿那些假的東西,來逼迫我承認?”
陸沉厄見對方這副清絕冷淡仿佛不將任何東西放在眼裏的模樣,心道一聲果然。
阿雪也確實未有承認過他們是道侶關係,至於遷就他也是因為心裏那種莫名其妙的愧疚情緒,那這是不是說明,眼前這個仿佛無懈可擊,油鹽不進的男人,也同樣是對他有著愧疚情緒的......
陸沉厄想到這裏勾了勾唇,輕輕垂目掩住了眼底的暗芒。
還未等他開口,就感受到身上傳來一股重壓。
“跪下。”
坐在椅上的藍衣男人,雖然穿著的是浩然仙宗再尋常不過的弟子服,可在他身上卻愣是顯示出幾分宗師的氣派超然來。
聲音輕飄飄的,像是沒叫你跪下,而是叫你坐在他身邊,同他喝茶敘舊一樣。
陸沉厄在那股靈壓之下,身上的妖魔之力不由自主地逸散出來助他抵擋這道靈壓。
一雙漆黑如墨的眸子已經被赤紅染遍,在漆黑的室內散發著幽幽的紅光,身上溢出的黑氣,竟然比夜色還濃重幾分。
晏風雪見了皺了皺眉,靈壓又重了幾分。
眼睜睜地見著眼前身材較以往高大挺拔不少的男人,在他麵前低下頭,緊緊咬著唇角,嘴角溢出的血色,像是同眼底的赤色交融在了一起。
最後隻能在靈壓的重壓之下,重重地跪在了地上。
就在跪下的瞬間,原本壓迫感十足的靈壓盡數散去,可陸沉厄依舊沒站起來,隻是抬起頭看著那個端坐在木椅上的年輕男人。
“叫師尊。”晏風雪開口道。
陸沉厄突然覺得大腦刺痛了一瞬,眼前的場景突然有些似曾相識,而師尊兩個字就要脫口而出,像是他過去在嘴上在心裏,念過了無數遍一樣。
心裏對對方的話就已經醒了七八分......自己說不定真的是對方的弟子。
“師尊......”陸沉厄臉上的陰霾瞬間消失,完全沒有方才那副冷沉至極的模樣,還顯得有些真摯率然。
晏風雪率先開口了,他手中捏著桌上一隻白玉杯,襯得他的手指愈發細膩修長,在照進來的月光下,更顯得透亮瑩潤。
“你喜歡我,愛我?想與我結為道侶?”晏風雪淡淡道,雖然說著極為曖昧的話題,可視線極為清明,甚至還有幾分不近人情的冷。
不等陸沉厄回答,他就先將手中的玉杯放回桌上,冷聲道:“你的這種情感,不過是受到魔氣支配,被欲望所控而產生的。魔者重欲,你既然已經入魔,自當明白這點,我又如何會聽信你的鬼話。”
陸沉厄沒吭聲,隻是抬眼看向他,眼裏還帶著往日一般的認真,讓晏風雪險些都覺得自己仿佛回到了寒雲宗。
這樣看著他,就好像對方所思所想,皆發自本心。
晏風雪不置可否地笑了一聲,心道這不可能。
“你的這些情緒,不過是魔性使然,喜歡上身為師尊的我,這般離經叛道,不是更符合你的魔性?”
陸沉厄心裏也認同對方的話,就好像給自己這段時間的不對勁,都有了一個清晰的解答。
可就連他自己都沒發覺,聽對方這樣說時,心底最深處,升起了些許憤怒的情緒。
是因為什麽?
他像是完全沒注意到晏風雪冷淡的臉色,輕輕笑道:“那阿......師尊要如何才能相信?”
晏風雪看著眼前這個緩緩站起來的人,如今陸沉厄身量甚高,在站起時,由於離得太緊,甚至給他帶來了些許壓迫感。
他直視對方的那雙漆黑如深潭的眼睛,冷淡道:“若你自毀魔心,我就相信。”
魔心是魔族立身根基。
陸沉厄麵色微變,在對方的視線下,他眼裏難以抑製住的顯露出了冷血殘暴的情緒來了,魔氣在眼裏凝聚仿佛形成了一個漩渦。
晏風雪微微斂眉,知道自己這般要求,確實有些強人所難。可他如今已經知道陸沉厄很可能得到了魔淵之心,成了新的魔淵之主。
若魔淵從深淵升起,重歸於世,必然於世間掀起新的浩劫,如今異界之靈的威脅尚未解決,所以魔淵決不能成為一個不穩定的因素。
而且被魔心所支配的陸沉厄,對他說喜歡說愛,自己若是輕易相信了,那也就不是他了,簡直荒謬至極!
晏風雪沒注意到原本同他有一步距離的陸沉厄,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他麵前。
他的肩膀被對方蠻橫地按住,還沒等他出手將人震開,卻感受到一陣暈眩感傳來,眼前陣陣發黑。
耳邊傳來的聲音宛如惡魔的低語。
在陰冷和瘋狂間,隱隱帶著幾分苦澀痛楚。
“師尊......你這可是在要我的命。”魔心對魔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晏風雪在意識遠去之前,隱隱約約聽到這句話,他感覺自己張了張嘴,可還沒等他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麽,意識就已經陷入了黑暗。
陸沉厄望著像是睡過去的男人,原本繃緊的身子鬆了些許,可手卻從對方的肩上,緩緩上移,壓在了對方緊閉的唇上。
跟對方那般冰冷強硬的氣質截然不同,指尖傳來的觸感,出乎意料地很軟。
雖然他也吻過,舔舐過,可卻沒有一次有這般細膩的感受,粗糙的手指在柔嫩的唇瓣上輕輕壓著,碾磨著,直到將那淡粉色的唇蹂.躪出血色來,才滿意地抽手。
腦海裏卻回**著對方方才意識不清時說的話。
“我......不會讓你死。”
他也不在乎對方此時失去意識,像是湊在情人的耳邊低聲細語:“這算不算用承諾,來表明心跡。”
“你並不討厭跟男人親近,也不討厭跟我親近,對師尊你這樣的人來說......不討厭不就是喜歡?”
陸沉厄將人抱回床榻上。
他在發覺屋內有問題時,就已經在對方身上下了迷藥。本來隻是希望不要讓今夜之事驚動對方,讓對方能回去後做個好夢,也不要卷入他的事情來。
沒成想在這種時候,卻發揮了意想不到的作用。
若迷藥未能生效,這個自稱是他師尊的男人,會不會強迫他立下毒誓,待回歸本體定要自毀魔心?還是當場動手,抽取他的魔氣?
——
城外的密林中,一名青衣男子站在樹下,抬手間一掌便打穿了一棵足有三人合抱之寬的大樹,讓旁邊的妖仆嚇得瑟縮了一下,生怕下一刻自己就會小命不保。
眼前這位是他們妖族的新任妖王,不過半個月前才取得這個位置,妖族內的事還未徹底穩定下來,對方就一聲不吭跑到了偏僻的西陸。
可如果若是再不回去,那些本就心有不甘的妖族,必定會蠢蠢欲動。
如今就有妖族聯合起來,要來對付新王了,若那些妖族再被他們煽動一下,新王本來就樹立了沒多久的威信,就會瞬間毀於一旦。
熒燈沉著臉,望向不遠處的龍昌城。原本總是帶著笑意的臉上,如今卻連個笑容都懶得再施予。
他手中出現了一片晶瑩的羽毛,光是遠遠看著都能感受到這片羽毛邊上散發著五色光暈,好看非常。旁邊的妖仆都有些看癡了。
熒燈脫手,那片靈羽就化為一道流光,衝向了龍昌城內。
這是他的本命靈羽之一,如今他要回妖族,剛剛找到的人也要盯緊了,可別讓對方再跑了。
若得了機會,他必定還會再來......
作者有話說:
來晚了orz;
感謝白星小可愛投的1個手榴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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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