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九,更傷春

他心中尤為惦念唐驚染,他與唐驚染相識這麽久以來,兩個人之間慢慢的生出了些許情愫。

唐驚染原本是喜歡風度翩翩的俠客,但是同於冕交往之後,她發現於冕身上有很多優點是旁人所不能比擬的。

而且比起在江湖上打滾的人,於冕身上有一種別人所比不了的細膩,能給予自己所需要的嗬護和關懷,這讓唐驚染覺得很欣慰。

唐驚染如今已經二十有六,她也很想自己的終身能夠尋找到一個托付,而不是像簡懷箴這樣子一個人孑然一身一輩子。

其實她心中一直覺得簡懷箴是幸福的,因為雖然簡懷箴是孑然一身,但是她身邊有兩個人對她始終不離不棄。

那兩個人一個是江少衡,江少衡溫文儒雅,被人稱“少衡公子。”

另外一個就是被人稱為“方大俠”的方寥。

這兩個人都是江湖上的頂尖高手,他們在每一方麵都十分優秀。

簡懷箴雖然沒有同他們之中的任何人在一起,但是卻得到了他們無私的愛和關懷,這讓唐驚染特別羨慕。

唐驚染覺得自己這一生恐怕是不能夠同簡懷箴那般了,所以她一心隻想可以找到一個疼惜自己的人與自己共度餘生。

之前在護送於冕往南京城中的時候,她曾經遇到一個江湖客,也對那個人稍微動了一些心緒,可惜那個人與她始終不是同一條路上的人。

經過這五六年的曆練之後,唐驚染再也不是當年那個任性的小女孩了,她懂得了很多很多的事情。

所以在同於冕交往的過程中,她漸漸發現了於冕所不為人知的優點,並與於冕之間有了若有若無的情愫。

於冕昔日第一次遇到萬貞兒的時候,也曾經對萬貞兒產生了莫名其妙的感覺,可是這種感覺充其量隻是好感罷了。

如今對於唐驚染的感情才是真正的愛情,因此他十分關心唐驚染的安危。

聽到簡懷箴等人提起唐驚染,他掀起簾子走進來,開口問道:“驚染怎麽了?”

簡懷箴看了一眼於冕,知道他是讀書人,雖然對江湖中的腥風血雨見慣了一些,可是若是同他說起唐驚染的事情,恐怕他還是會擔心。

簡懷箴便沉默不語,其餘的人見簡懷箴不說,他們也便不說。

於冕見到這種情形,臉色頓時大變。

他上前去扯著簡懷箴的衣襟,問道:“皇長公主,到底出了什麽事兒?你可不可以告訴我?驚染她是不是出了什麽意外?”

簡懷箴見他急切的樣子,頓時想到了自己年輕的時候,那種複雜的心緒油然而生,她忍不住說道:“冕兒,你不要擔心,驚染應該沒有什麽事兒。驚染被歐陽令抓走了,我們現在就會去想辦法救她,你先不要太過於擔心。”

“什麽?被歐陽令抓走了,歐陽令是什麽人?驚染的武功那麽高,為什麽會被他抓走?”

於是,簡懷箴便把發生在劫銀途中的事情告訴了於冕一遍。

於冕聽說歐陽令是如此厲害的人物,頓時嚇得冷汗涔涔,他惶恐的搖了搖頭,說道:“皇長公主,請您無論如何也要把驚染找回來。”

他一邊說著一邊急得直跺腳,連聲道:“為什麽我不武功?倘若我會武功,現在我就不用懇求別人,自己就能夠去救驚染了。”

簡懷箴聽到他的話,心裏覺得有些內疚。

畢竟在救方寥和唐驚染之間,簡懷箴選擇了救方寥,而唐驚染是一個年輕的女子,被歐陽令帶走,她所遇到的危險無疑比方寥被帶走更大一些。

簡懷箴不知道怎麽安慰於冕,江少衡在一旁說道:“於冕,你還是先回你府中去吧。我們會盡快去把驚染給救出來的,你放心吧。公主妹子同驚染的娘親關係甚好,她一定不會棄驚染於不顧的。”

於冕聽江少衡這麽說,一顆心這在安定了些許。

盡管如此,他仍舊十分縈懷唐驚染的安危。

他嘴裏雖然答應著江少衡回府休息,實際上卻向方寥打聽了唐驚染如今的下落。之後一個人便偷偷跑到京城以西二十裏處的黑樹林,想去把唐驚染救出來。

簡懷箴等人隻以為於冕已經回府去了,卻不料到他膽敢為唐驚染做出這般事情來。

簡懷箴與江少衡、方寥等人、紀惻寒等人商議如何營救唐驚染,而就在這時候,皇宮中也發生了一件大事。

那便是梁芳回到乾清宮中之後,垂頭喪氣的去見皇上。

朱見深聽說一千萬兩白銀都被劫持,頓時怒火中燒,他望著梁芳惡狠狠的說道:“梁芳,朕是怎麽吩咐你辦事的,你辦的好事。這一千萬兩的銀子朕原本應該拿去救濟黃河水患的災民,結果在你勸說之下,想讓你拿去為皇後修建仙祠,可是你這是做的什麽好事?你居然把這一千萬兩銀子給丟了,便是殺十個你也擔待不起。”

梁芳跪在地上嚇得渾身顫抖不已,他望著皇上說道:“皇上饒命,皇上饒命。奴才也沒有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個地步,奴才也是全心全意保護皇銀。可是那幫劫匪實在是太過於凶悍了,奴才手無縛雞之力,帶的人又全都被他們打趴在地下,奴才並不是有心把皇銀給失去的。”

“哼,事到如今你再說這些有什麽用。”

朱見深神色冷峻,隻一雙眼睛中冒著兩團幽暗的火焰,他狠狠的說道:“一千萬兩銀子不是小數目,現在就被你這麽弄丟了,若是你不能給朕一個交代,朕現在就要了你的命。”

梁芳頹然道:“求皇上饒命,求皇上恕罪——”

他邊說著邊拚命的在地上磕頭,直磕的磕頭滲出血來。

盡管如此,朱見深卻恍若未見。

梁芳見朱見深心意已決,一定要處罰自己,就在這時候他忽然想起一件事兒來,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一般。

他給朱見深磕頭道:“皇上,奴才想起了一件事來。這件事情恐怕和皇銀被劫一案有關。”

“哦?你到底想起了什麽事兒,你速速同朕說來,但是你且不可胡說八道。若是讓朕知道你在騙朕,欺君之罪可是株連九族的。”

梁芳連連叩頭道:“皇上饒命,奴才一定不敢胡說八道。奴才曾經聽人家說過皇長公主的武功高強,而且擅使梅花針。據奴才所知,在銀子被劫的時候,曾經出現過一個武功高強的蒙麵女子,那蒙麵女子使用的便是細如牛毛的梅花針。奴才鬥膽在想這件事會不會和皇長公主有關?”

朱見深聽梁芳這麽一說,心中頓時明白了,他也料到這件事多半跟簡懷箴有關。

要不然誰還有這天大的膽子,敢帶人去把皇銀給劫了呢。

“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兒?你細細給朕說來,要是能說得清楚,讓朕知道罪不在你,朕一定不追究你。可是倘若你說得不好,朕一定會要你的性命。”朱見深指著梁芳惡狠狠的說道。

梁芳見朱見深的口氣稍微緩和了一些,便叩頭說道:“皇上,當時奴才同錦衣衛們押著皇銀走到一個山穀之處,那山穀十分狹窄,僅能夠夠我們的馬車同行。就在這時候,有一男一女帶著一群人手提著燈籠從天而降,他們從兩邊的高山之上慢慢的圍了過來。帶頭的那個男的看上去有五十多歲,神色十分冷峻,手中持劍,整個人給人非常冷漠的感覺。而另外一個是女子,那個女子十分年輕。”

“年輕?”朱見深心中頗有疑慮,他說道:“你繼續說下去。”

他覺得梁芳是在信口開河騙他,開始梁芳說這件事情同簡懷箴有關,他也想到會不會真的同簡懷箴有關,可是當梁芳說起為首的一男一女,男的是五十多歲的中年人,而女的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女子,讓他覺得不可思議。

因為簡懷箴如今已經有五十多歲,更何況宮中的人都已經見過她,她便是再怎麽裝扮也不可能裝扮的二十多歲啊。

梁芳繼續戰戰兢兢的說道:“那個女子穿著一身白衣,長得非常的漂亮,看上去就像畫中的仙女一般。奴才在宮也曾經見過不少美貌的女子,可是從來沒有見過美成那姑娘那樣子的。那姑娘一身白衣從天而降,就像是瑤台仙子一般。她卻十分凶狠,手中帶著一把明晃晃的劍,帶頭劫持皇銀的就是這兩個人。後來奴才這邊請的護衛皇銀的人中有一個叫做歐陽令,他使毒,當時劫匪中帶頭的男子被歐陽令的毒蛇咬傷,而那女子也中了歐陽令的迷魂散。就在這時候一個蒙麵的女子從天而降。”

“蒙麵的女子?”

朱見深微微蹙了蹙眉頭,他終於明白為什麽梁芳說這件事同簡懷箴有關了。

原來那個年輕的女子並不是簡懷箴,依照梁芳的描述,倘若他沒有猜錯的話,那個年輕的女子一定是唐驚染。

因為唐驚染美得那般傾國傾城、翩若驚鴻,那樣的女子仿佛瑤池的仙女一般。

也難怪梁芳都覺得她美的逼人,隻有天上的仙女可以比擬了。

“你繼續說。”朱見深冷靜的望著跪在地上的梁芳說道。

梁芳這才繼續說了下去,說道:“啟稟皇上,那蒙麵的女子一來便把歐陽令給製服了,她用的便是梅花針。後來錦衣衛統統被打倒在地,這賊匪帶來的人就把我們的皇銀給搶劫走了。而歐陽令最後都打不過那個蒙麵的女子,他對帶頭的兩個賊首施了迷藥。那蒙麵的女子就救了那個男的,那個年輕的女的被歐陽令給捉走了。”

“什麽?你說年輕的女子被歐陽令給捉走了,這歐陽令是什麽人?”朱見深眉心打結問道。

梁芳連忙說道:“啟稟皇上,這歐陽令乃是西毒門的第二十三代掌門,是西毒歐陽鋒的後人,他非常擅於用毒。當初他找到奴才,說願意幫奴才一起押運皇銀,奴才以為他想建功立業,卻沒有想到他包藏禍心。到最後的時候不管這皇銀,就自己帶著年輕的女子走了。”

朱見深心中擔憂,便繼續問道:“這歐陽令到底是怎麽樣的人?是好人還是歹人?”

梁芳茫然的搖了搖頭,說道:“臣同這歐陽令接觸的時間也不長,並不了解他是怎麽樣的人。隻不過依臣所見這種人臨陣退縮,恐怕是兩麵三刀的人,這次皇銀的丟失和他有著必然的聯係。”

朱見深聽了梁芳的話後,頓時火冒三丈。

他原本是因為一千萬兩皇銀被劫的事情而生氣,經過梁芳這麽一說,他便料到皇銀多半是被簡懷箴的人劫走了。

簡懷箴劫去皇銀所為的也是黃河水患的災民,這一點朱見深還可以容忍。

可是唐驚染竟然被人給劫持走了,這讓朱見深十分擔心。

朱見深從見到唐驚染的第一眼起,就把她奉為心中的仙子,他所愛的便是唐驚染。

隻是後來因為簡懷箴一句“滿目山河空念遠,落花風雨更傷春,不如憐取眼前人”而珍惜眼前的吳皇後,結果吳皇後死去,他無以寄托哀思,隻好命令梁芳去修建仙祠。

可是如今聽到唐驚染的消息,無疑比紋銀丟失的消息更讓他覺得震驚。

他心中忐忑不安,他心想若是唐驚染被那人帶走,那人見到唐驚染如此美貌,會不會對唐驚染起什麽壞心。

他越想越是心驚,便對梁芳說道:“你且回去等候發落吧。”

梁芳見朱見深沒有再嚷著要把他處死,心中稍微安定了一些,便灰溜溜的下去了。

他這次投機不成,反而自己惹了一鼻子灰,心中別提有多鬱悶了。

朱見深一心隻記掛著唐驚染被劫一事,心中十分憂慮。

正在這時候,林建安上前來問他是否需要用膳。

朱見深這才想起來,說道:“你趕緊去萬安宮中把皇長公主請過來,就說朕找她有急事兒。”

“是。”

林建安答應著,忙匆匆忙忙的去萬安宮中請簡懷箴。

等到萬安宮中卻撲了一個空,簡懷箴原來不在。

零落見到林建安便上前問道:“林公公,你著急找皇長公主可有什麽重要的事兒?”

林建安因為目前很不得朱見深的歡心,惟恐再有什麽不好的地方落在朱見深的眼中,朱見深會對自己施以懲罰,便假意對零落說道:“零落姑姑,我來找皇長公主的確有很重要的事兒。這件事情乃是皇上親自吩咐咱家前來找皇長公主的,皇上告訴咱家說事關緊急。倘若皇長公主不在宮中,便囑托零落姑姑你一定要想法子把皇長公主請入宮中來,同皇上商量這件棘手的事情。”

林建安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他也隻是信口開河。

因為他見到朱見深神色十分匆惶,他以前從來沒見過他急成這種模樣,所以這才對零落說了一套假話。

零落聽他這麽一說,心中“咯噔”道:“難道是皇長公主搶劫皇銀的事情被皇上知道了。”

她正在思慮之間,林建安已然在旁邊說道:“還請零落姑姑出宮走一趟,趕快把皇長公主請回來吧。若是耽誤了正事,我們誰都擔待不起。”

零落聽林建安這麽一說,便笑著說道:“林公公,你放心吧。我一定盡快把皇長公主請回來,請她去見皇上。”

等到林建安走了之後,零落思前想後,覺得無論如何還是出宮去懷明苑一趟,趕緊把簡懷箴請回來再說吧。

她猜測皇上是因為皇銀丟失一事而欲找簡懷箴,她知道皇銀丟失事關重大,倘若皇上追究起來,便是簡懷箴以皇長公主這麽尊貴的身份也是責無旁貸。

想到這裏,她便匆匆忙忙的帶了腰牌出宮來到懷明苑中。

零落到懷明苑的時候,簡懷箴正和江少衡、方寥等人商量著怎麽去營救唐驚染。

他們還沒有商量出一個正確的方案來的時候,零落已經來到懷明苑中。

簡懷箴乍見到零落,覺得十分奇怪,便驚訝問道:“零落,可是宮中出了什麽重要的事兒?為什麽你忽然出宮來了?”

零落上前行禮道:“啟稟皇長公主,奴婢前來也是想請皇長公主回宮。皇上著急要見皇長公主,似乎是出了什麽天大的事兒。”

零落的話聽在簡懷箴心中,簡懷箴似是自言自語,又似是對江少衡和方寥、紀惻寒等人說道:“想必是皇銀的事情被皇上看穿了。皇上雖然年紀輕,可始終是英明睿智,體察事情甚微,這對本宮而言也不知道是一件好事還是一件壞事?”

零落十分擔心的問道:“皇長公主,那接下來我們應該怎麽做?你應該怎麽做?你是不是應該逃走,免得皇長追究下這件事來。”

簡懷箴已然笑了笑。

她們剛走到萬安宮中的門口,便看到林建安匆匆忙忙的迎了上來。

零落覺得很奇怪,便開口問道:“林公公,你為何又在這萬安宮門口?”

林建安長長的舒了一口氣,說道:“皇長公主,您終於回來了。奴才在這裏等了您很久了。”

簡懷箴並不覺得奇怪,她“哦”了一聲,說道:“是皇上著急要見我嗎?既然如此,我們現在就去見皇上吧。”

於是,簡懷箴便跟著林建安來到乾清宮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