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四,婢女心

周太後見朱見深還是比較尊重自己,才重新露出了笑容。於是,經過眾人商議以後,朱見深便選擇了自己的皇後順天吳氏,天順八年七月二十一日,在紫禁城舉行了隆重的大婚典禮,那一日普天同慶,十六歲的吳氏戴上了鳳冠,她成為了憲宗—朱見深的第一任皇後。

吳氏當了皇後之後,最不滿意的人不是周太後,也不是旁人,而是周太後身邊的萬貞兒。

此時此刻萬貞兒,已經有三十六歲了,她處心積慮地待在周太後的身邊,陪周太後一起進過冷宮,陪周太後一起受過苦,一心希望可以博一個美好的前程。

她還曾經從密道中把皇上,朱見深救出來過,她希望朱見深,能夠對自己產生一絲一毫的情義。

沒有想到,朱見深的心思完全不在她這裏,朱見深不但,沒有認認真真地看過她一眼,還娶了旁人做皇後,這距離萬貞兒為自己謀劃的前程,越來越遙不可及。

萬貞兒不甘心,難道自己一輩子,都注定做一個沒有出息的宮女嗎?難道自己真的要等到以後,白頭宮女在閑坐說宣宗嗎?要落得這樣一個結局,當真是生不如死。

她想到這些事情,又想到當初去投靠於冕的時候,於冕明明對她是有意思的,可是於冕的母親,隻因為她是娼妓出身,便毅然的拒絕了讓她入住,把她趕出了於謙府邸。

她又想到,自己曾經在京城的大街上流浪的日子,那時候所有的人都欺負她,連街頭地乞丐都欺負她,她過的那種日子,她以後再也不希望重複。

她一心一意想得到榮華富貴,一心一意想得到權勢,一心一意希望可以向前朝的孫太後,當朝的周太後一樣,成為有權勢的女人,如今她本來打算等皇上登基之後,在慢慢地對皇上加以引誘,卻沒有想到,如今被一個十六歲的吳氏給占了先機成了皇後,這便意味著,及時以後她能夠取得皇上的歡心,順利的成為皇上的妃嬪,也隻不過是一個妃而已了,要一輩子屈居人下!

萬貞兒絕對不甘心,她咬了咬牙,雪白的牙齒咬在下唇上,嫣紅的鮮血流了出來,她隻覺得自己的心也在滴血。

她想來想去,覺得自己不能夠在倚仗周太後了,自己如今已經三十六歲,在宮中也算是大齡宮女,便是周太後平日裏信任自己,寵信自己,也未必會允許自己做皇上的妃嬪,畢竟這名不正則言不順,何況自己出身低微。

想到這裏,萬貞兒決定一切都要靠自己去爭取,過不了多久,她就會年老色衰,過不了多久,她就會風華不在,她一定要趁著事情還沒有成為定局,要快刀斬亂麻,要抓住憲宗朱見深的心。

想到這裏,萬貞兒終於想出了一個對策,她決定勾引皇上。

萬貞兒的第一個步驟,就是破壞皇上和吳氏的婚禮。

那天晚上,參加過婚禮的朱見深身心具疲,舉行婚禮之後他一直逗留在乾清宮中處理公務,不肯離去。他一想到自己的新娘,並不是自己想娶的那個,心中就覺得十分鬱悶。他在宮中批奏公文,批奏了很久很久,直到有太監來催促。

“啟稟皇上,錢太後命令奴才前來請皇上,去和皇後喝合巹酒。

朱見深聽了小太監的話,搖了搖手說道:“我知道了,你告訴錢太後我一會兒在去。”

小太監聽朱見深這麽說,不敢多言便匆匆忙忙地出去了。

過了不多久,周太後又派萬貞兒前來催促,原來萬貞兒打聽到,皇上舉辦過大婚的典禮之後,便一個人躲在乾清宮中處理公務,她便已經料到,皇上可能並不喜歡這個順天吳氏,她便對周太後說:“皇上現在在乾清宮中處理公務,還沒有去同皇後喝合巹酒呢。”

周太後盡管不喜歡,這個順天吳氏,但是不管怎麽說,她始終是皇上明媒正娶的皇後,要是皇上能就待在乾清宮中,而不肯去見吳氏,始終是名不正言不順,怎麽說都說不過去。想到這裏,周太後便也對萬貞兒說道:“貞兒,既然如此,你就趕緊去帶哀家,提點皇上一下,讓皇上趕緊去同皇後喝合巹酒,萬萬不可冷落了皇後才好,始終這個皇後,都是皇長公主,和錢太後親自為皇後指定的,”

周太後說到這裏的時候,聲音裏還有一些酸溜溜地味道,盡管如此,她還總算是識得大體的人,尤其是在處理自己兒子的事情上。

萬貞兒等的就是周太後這句話,她聽周太後這麽說,心道:“這豈不是正是時機嗎。於是,她便來到乾清宮中,向皇上行禮道:“啟稟皇上,周太後—她的話剛說到這裏。

朱見深便不耐煩地揮手了揮手說:“你也是來催促朕,去跟皇後喝合巹酒的吧,你回去啟稟母後,就說朕已經知道了,都不要在來煩朕了,”朱見深十分煩燥的說。

其實他雖然人一直都在批奏公文,其實一顆心都係在唐驚染心上,他一想到即將要去麵對的女子,不是唐驚染,就覺得一顆心煩燥不已。

萬貞兒娉娉婷婷、嫋嫋娜娜地走上前去,她手中舉著一隻壺,酒壺裏麵放著陶瓷酒杯,她朱唇輕起,露出雪白的貝齒,笑著說道:“皇上貞兒並不是來催促,皇上趕快與皇後喝合巹酒的,周太後見皇上在乾清宮中批閱奏折,不肯出去,特意派貞兒前來送一壺酒,給皇上暖暖身子。”

朱見深聽到萬貞兒這麽說,心裏頓時覺得很安慰,心道:“始終還是自己的生母好呀,關心自己,不像錢皇後,隻惦顧著什麽國家大體,隻知道催促著自己去見皇後,卻不想想自己是什麽心情,想到這裏,他便對萬貞兒說道:“好,這酒壺你就放到這裏,你先下去吧。”

萬貞兒見朱見深表現的十分煩燥,便輕聲細語說道:“皇上,今天是您大婚的日子,難道你不高興嗎,倘若你心裏有什麽不開心的,不如同貞兒說一下吧,始終咱們也是患過難的。”

萬貞兒的話,倒是讓朱見深想起了以前的事情。他想起以前,和萬貞兒一起被困在密道之中,是萬貞兒想方設法,把他從密道中救出來,要不是萬貞兒救他出來,他也不會活下去。更不會在城門遇見,唐驚染那般美若天仙的女子,無論如何說起來,他還要感謝萬貞兒。想到這裏,他便露出了笑容,對萬貞兒說道:“既然如此,那也好。

萬貞兒以前在千紅院中見慣了逢場作戲,歡場逢迎,無論是戲假成真,鏡花水月的愛情,還是戲真情假,虛擬逶迤的假戲,她都能看的清清楚楚。更何況是麵對著朱見深,這麽一個隻有十八歲,情竇初開的毛頭小子。

朱見深心中在想什麽,萬貞兒自然是,輕而易舉地就能看的明白。她端了一杯酒俸到朱見深麵前,輕聲細雨說道:“皇上先喝一杯酒暖暖身子吧,至於有什麽心裏話,咱們慢慢說。”

朱見深見萬貞兒如此體貼入微,卻也沒有想到其他的,因為畢竟萬貞兒已經三十六歲了,年齡是朱見深的兩倍,她的年紀已經比他的母親還要大,朱見深怎麽會想到很多呢。因此,他便舉起酒杯一飲而進,飲完之後不停的歎息。

萬貞兒聽到朱見深不停的歎息聲,便靠近朱見深兩步,柔聲說道:“皇上你心中可是有忿悶之事,不然為何新婚之日,如此悶悶不樂,若是貞兒猜的不錯,恐怕皇上原本並不中意皇後。”

朱見深見萬貞兒一語中地,說出自己心中所想的事情,“唉”便歎了一口氣說道:“何嚐不是,身為皇帝,連自己要娶什麽樣的妻子,都不能自己作主,實在是天下當皇帝者的一大悲哀。”

朱見深孩子氣的話,惹的萬貞兒嫣然一笑,她又倒了一杯酒,俸到朱見深的麵前說道:“皇上,請在飲一杯,春寒料峭,多喝杯酒對身有好處。”

朱見深也不疑有她,抓起酒杯又是一飲而進。萬貞兒旁敲側追微笑道:“皇上,您竟然不喜歡這個順天吳氏,可是喜歡周太後為您推薦的上元王氏,其實奴婢也覺得上元王氏,看起來風情萬種,很是美麗,隻不過上元王氏,遲早也會是皇上您的妃嬪,皇上又何必如此憂心忡忡。”

朱見深自己奪過酒壺,倒過一杯酒,一飲而進,滿懷惆悵地說道:“所謂傷心人別有懷抱,貞兒你卻完全不知道,朕心中在想什麽,你並不是朕的知音人。”

萬貞兒含笑道:“貞兒並不想做皇上的知音人,貞兒寧願做一個傾聽者。”

朱見深見萬貞兒說的誠懇,便忍不住把自己心中的苦水,向萬貞兒倒了出來。原來他喜歡唐驚染的這件事,已經在他心中壓抑了很久,長久以來,他藏在心中,不敢對任何人披露,其實有時候,自己一個人獨自壓製一個,不敢告人的秘密,是一件很難受的事情。幾杯酒下肚,朱見深在也控製不住自己的感情,便向萬貞兒娓娓道來。他向萬貞兒講述了,當日如何在城門下,與唐驚染邂逅,唐驚染是如何的飄逸出塵、與眾不同,她的美就像是天邊一縷縹緲無際的流雲。美的清雅淡然,不著一絲凡塵;她的美就像是明鏡的湖水裏,一朵婷婷曼曼的荷花,可遠觀,而不可褻瀆焉,那種美並不是人間所有的。朱見深見到她的第一麵開始,便已經把這個女子,深深的藏在了心底。

萬貞兒一邊聽朱見深講述,他是如何傾心唐驚染,一邊在心裏暗自盤算。她算來算去都沒有算到,原來朱見深喜歡上的,竟然是燭影搖紅和懺情門的掌門人—唐驚染。唐驚染比朱見深大個七八歲,又是江湖女子,皇上竟然會中意他,而不中意自己。想到這裏,萬貞兒就覺得一股無名怒火,衝天而起。

她努力壓抑著自己心中的怒氣,滿懷激情地對朱見深說道:“皇上,情之一字最為傷人,您還是不要太過於去相思,以免傷害了自己的身子,不管無可奈何,如今您已經是有了皇後的人了。”

朱見深聽萬貞兒這麽一說,一顆心更覺得沉沉下墜。他本來以為自己皇後的位子,隻是留給自己平生最鍾愛的女人,沒有想到,作為皇上,也有身不由己的時候呀。想到這裏,他歎了一口氣說道:“唉,貞兒你說的不錯,相思傷人,但是朕始終沒有辦法不去想。

朱見深與萬貞兒越說越投機,萬貞兒的每一句話,都像是利刃一般,刺在朱見深的心坎上,他想起那遙不可及的唐驚染,心中越發覺得忿悶起來,而現實的重重迷霧,又讓他撥不開,走不出,無奈地隻能被困在一個小圈子裏,想到這裏。他便把酒壺中的酒,一杯一杯的倒出來,一杯一杯喝到肚子裏,酒入愁腸,化作相思淚。

不知不覺一壺酒就被朱見深喝光了,很快酒中的效力就發揮出來,原來萬貞兒,已經在這壺酒中,下了一種叫和和散的**,這種**隻要喝下去之後,就會讓人迷失本性,除了歡好什麽都不會去想。

朱見深突然之間,覺得渾身熾熱,熱的就要像著火一般。他抬起頭來看到萬貞兒娉娉婷婷站在他身邊,姿容俏麗,那容顏仿佛似曾相識,他在仔細看一看,那萬貞兒卻又變成了,他朝思暮想的唐驚染,她仍舊是那麽的美,美的不可方物,美的仿佛是天上的玉人兒一般,驚染、驚染…他呼喚著她的名字。

萬貞兒一聽到朱見深,呼喚唐驚染的名字,整個心頓時變的冰涼,就像被人扔到了冰窖裏一般。盡管如此,她還是應和著回答道:“皇上、皇上。”

朱見深恍惚之間,隻覺得看到了唐驚染站在他麵前,他呼喚唐驚染,唐驚染竟然回應他的呼喚。唐驚染對他的呼喚聲中,也包含了深情,這讓他十分動容。

而體內燃燒的烈火,更是讓他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他一把把萬貞兒摟在懷中,一件一件地退去她身上的羅衫,此時此刻,萬貞兒在他眼中,便是那不染塵埃的唐驚染。他也不想這麽做,但是發作的效力,讓他控製不了自己,很快萬貞兒身上的衣衫就被他退盡了,接著朱見深,便被藥力迷昏了頭腦,兩個人報成一團……

不知不覺,漫漫長夜疏忽而過。

第二天很早很早,朱見深就爭開了眼睛,他看到身邊赤身露體躺著的竟然是萬貞兒,不禁被嚇了一跳。

這時候萬貞兒也醒了過來,她看到朱見深,用不可思議的眼光,和及其受到傷害的眼光,她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這事她早就已經預料到的結局,也是早就想到自己將要麵對的結局。

她用手捂著臉,眼淚嘩啦啦流了出來,哭泣道:“皇上…皇上,您怎麽可以這樣對待貞兒,貞兒以後怎麽見人呀,”萬貞兒越說越委屈,淚水像是斷了線的珠子,流了滿臉濕了衣襟。

朱見深還想問萬貞兒發生了什麽事,但是,他一看萬貞兒這麽委屈,好像是…他又回想起昨夜的事情。昨天晚上好像是自己喝了很多酒,同萬貞兒說了一些話,難道真的是自己,控製不了自己的情緒,而同萬貞兒…

他望著萬貞兒,滿懷歉意的說道:“貞兒,對不起,昨天晚上是朕不好,朕把你當成了唐驚染,唐姑娘。”

“皇上,您怎麽可以對貞兒說這種話,貞兒的處子之身,已經被皇上奪去,皇上對貞兒說的卻是第二個女人的名字,”說完萬貞兒把衣服穿好,捂著臉哭著,飛奔出了乾清宮。

萬貞兒,出了乾清宮之後,就把臉上的淚水摸掉。她很清楚,自己下一步是要做什麽。下一步,她要去見周太後,因為如果她要想真的成為朱見深的妃子,那麽有一個人那一關,是一定要過的,那個人就是周太後,隻要有周太後支持她,她就成功了一半。

她飛奔到延禧宮,見到周太後,便跪了下來,哭喊道:“太後娘娘,您要為奴婢作主呀。”

周太後正睡的沉,忽然之間被人驚醒。她睜開眼睛一看,眼前跪著萬貞兒。原來萬貞兒是周太後的心腹婢女,可以自如地出入周太後的寢宮,她哭著來找周太後,其餘的宮女、太監們哪裏敢阻攔她,隻好由著她進來了。

周太後看萬貞兒哭的梨花帶雨,仿佛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也沒有去責備她,把自己驚醒的罪過。她穿上衣服起來,問道:“貞兒,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你這麽哭哭啼啼地,是不是哪個宮的宮女、太監又欺負你了,你告訴哀家,哀家一定會你作主。”

萬貞兒一邊淚如雨下,一邊侍奉周太後穿衣服。她的淚水就像是斷了線的珠子一般,兩隻眼睛哭的又紅又腫,她對周太後說道:“太後,沒有人欺負貞兒”。

她雖然是這麽說,可是萬分委員的神情,讓周太後如何察覺不到,她是被人欺負了。

周太後不禁有些怒意,說道:“你說是不是錢太後的人欺負你了,還是皇長公主的人欺負你了,是不是那個零落,那個零落哀家向來是看不慣的,不管是誰欺負你,你盡管告訴哀家就是,哀家一定為你出頭,就是皇長公主的人,也不能隨意欺負哀家的宮女,何況你是哀家的心腹宮女。”

萬貞兒仍舊搖搖頭,她淚如雨下道:“太後娘娘,貞兒不敢說,是貞兒錯了,求您懲罰貞兒吧。”

“哦,貞兒,那你是不是做錯了什麽事,心裏害怕,不敢告訴哀家,你盡管說來,哀家替你做主就是。”

萬貞兒聽周太後這麽說,心想,現在差不多到了說的時機了,她便擦了擦淚水,對周太後說道:“太後娘娘,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樣,您昨夜讓我去請皇上,到皇後宮中,同皇後喝合金酒……

“對,昨天晚上是有這麽回事,你去把皇上請到皇後那邊了嗎。”周太後問萬貞兒。萬貞兒還沒來得及答話,周太後霍的一聲站了起來,臉上的怒意掩飾不住,她怒道:“我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我也知道貞兒你為什麽會這麽委屈,”周太後的話,讓萬貞兒心頭大駭,畢竟是做了虧心事,她忍不住想,難道周太後知道她的詭計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