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血蝴蝶

唐驚染望著翩然而起的蝴蝶,若有所思,半晌,終於低聲說了一句:“該來的總還是會來。”

於冕見她神情肅然,似乎遇到什麽難解之事,便開口問道:“唐姑娘,出了何事?”

唐驚染神色泰然,緩緩說道:“我們方才還議論,旁人一定不會這般輕易放過我們。果然不出所料,追兵已經來了。”

一絲惶恐掠過於冕眉梢,瞬間沒了蹤跡,他有些不解,問道:“這裏風平浪靜,連馬蹄聲也聽不到。怎麽會有追兵前來?唐姑娘,莫不是你弄錯了吧。”

唐驚染嘴角上翹,微微一笑道:“如今是什麽天氣?居然會有蝴蝶飛來飛去,你不覺得奇怪麽?”

於冕這才想起,如今已然是深秋,怎麽會有蝴蝶飛來飛去?睡醒的時候,他還不曾見到這些姿彩各異的蝴蝶,眨眼間卻又見到許多隻蝴蝶繞著花樹翩躚起舞。原來,果然不是這麽簡單。這些蝴蝶,恐怕是旁人放養的。

盡管如此,於冕仍舊有些不解,他問道:“唐姑娘,深秋時節,這些蝴蝶的確不該出現在這裏。隻是縱然如此,與追兵又有什麽關係?難道是他們放出蝴蝶來,通知我們他們已經到了不成?”

唐驚染驀然想到,於冕原是沒有江湖經驗,不懂這些倒也不足為奇。因而回他道:“他們如何會有這麽好心,通知我們他們已經到了?這些蝴蝶的顏色怪異的很,若是我沒有猜錯,應該是來自烏斯藏的七彩血蝴蝶。這種七彩血蝴蝶,看起來和平常的蝴蝶沒有什麽兩樣,隻是顏色稍微豔麗些。實際上,它們劇毒無比,一旦被他們咬到,便會全身潰爛而死,無藥可醫。”

於冕頗為吃驚,冷冷打了一個寒顫,道:“這些蝴蝶如此厲害,我們豈不是避無可避?唐姑娘,今日的事情,原本是與你沒有幹係的,於冕也不想連累於你。我雖然不懂武功,卻也能看得出來,以你的武功,要想離開這裏輕而易舉。請你不要管我,回去和皇長公主報信吧。若是我們都葬身於此,誰來救出皇太子?”

唐驚染沒想到於冕會這麽說,心頭一熱,連聲說道:“不!且不說我回去報信能不能救出皇太子,便是我自己能回去,能像長公主報信,又如何?你有什麽三長兩短,我們仍舊是著了那賊人的道,仍是會引發一場大風波。所以,無論出現什麽樣的情況,我都會和你共同進退。你要記住,人都是求生,不是求死。”

唐驚染說得十分決絕,於冕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怎麽回答才好。兩個人怔怔對望了一會兒,唐驚染強笑道:“你也不必愁眉苦臉,這些蝴蝶雖然是歹毒,我們卻也不是一點法子也沒有。如今,它們和尋常的蝴蝶沒有不同之處,是因為還沒有人來操縱它們。等會兒那操縱的人來了,這些七彩血蝴蝶就會咬人呢。”

“控製血蝴蝶的人還未曾來到,血蝴蝶為何已然到了?”於冕覺得自從離開山海關回到京城後,遇到太多不可思議的事情。

唐驚染笑道:“這有什麽好奇怪的。人的輕功再好,總是不能與蝴蝶比的。”於冕恍然大悟,對這些識路的七彩血蝴蝶,又多了幾分畏怕之心。

“我們隻能由著它們來咬我們麽?”於冕揚聲問道。

唐驚染眼波流轉:“那倒也不是。隻要我們能捉到控製血蝴蝶的人,把他手中的笛子砸成粉碎,這些七彩血蝴蝶立刻就會死去。”

於冕一時有些心神恍惚:“要想把笛子奪過來,一擊即中,恐怕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

唐驚染半是苦笑,半時堅毅道:“確是如此。隻不過直到如今,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不是麽?江湖傳聞天下間養這種毒蝴蝶的,隻有兩個人而已。一個是武當派的丹臣子道長,一個是江湖散客木柳煙。”

“他們都是什麽人?”

“武當的丹臣子道長,是武當派德高望重的長老。他平日裏最喜歡研究蠱術,豢養血蝴蝶也不過是興之所至,並不會利用這些蝴蝶來害人。至於另外一個江湖散客木柳煙,這個人極為神秘,我也不知道他是什麽樣的人。江湖傳聞他亦正亦邪,我想這些血蝴蝶,多半是他放出來的。”唐驚染望著翩然起舞的各色蝴蝶,沉思道。

於冕甚為驚奇,又追問道:”這個木柳煙,既然是如此神秘的人,他的武功,是否也深不可測?姑娘的武功同他比起來—”說完打住不說。

唐驚染撫摸著手中的碧波劍,無可奈何地苦笑道:“我的武功麽,說不好也好,說好也不好,總是要看同什麽人比較。若是同龍義南那樣的朝廷武臣比較,自然是比他高出不知道有多少。可是麽......若是同我師父、公主姑姑、江師叔他們比起來,那可是大大的不如。”

“木煙柳的武功,比起你師父和皇長公主等人如何?”

唐驚染苦笑著搖搖頭,道:“我若是知道便好了。這個木柳煙如此神秘,很少在江湖中路麵,極少有人了解他的武功,便是我也是不知道的。他甚少露麵,在江湖上卻又有很大的名氣。因此我想,這個人的武功應該不會太差。等會兒我要在一招之內製服他,坦白說,我心中也不確定能否做到。但是,事到如今,除了這個沒有別的法子,不是麽?總要一試才好。”

兩個人相互對望,都沒有說話。他們的心中,都有些沉重,畢竟,過一會兒,死生就會懸於一線。而於冕的死,關係重大。

唐驚染的眉毛深蹙,於冕輕聲勸慰道:“唐姑娘,你放心吧。若是實在擋不住木柳煙,你一定要舍我先走,你要趕到南京去跟皇長公主報信。”

唐驚染凝視著於冕,終於點了點頭道:“好。”她繼續緩緩說道:“若是木柳煙光明正大出來,我未必會怕他的。隻怕他躲在暗處吹笛,我不能及時找到他,我們兩人恐怕會凶多吉少。”

於冕深知她心目中的顧慮,也不說話,隻是看著蝴蝶。過了一會兒,他忽然問道:“唐姑娘,尋常熏蚊蟲的草藥,用到這種血蝴蝶身上可有用麽?”

唐驚染搖搖頭,道:“血蝴蝶我也是第一次聽說,並不知道尋常草藥對它們有沒有用處。”

“不妨一試,如何?”於冕的眼中,透射出一絲希望:“我被發配到山海關,山海關蚊蟲眾多,十分寒冷的時候,仍舊有吸血的蚊蟲。所以,關外的居民把一種特殊的草藥製造成‘草蠟’,常年帶在身邊。我逃走的時候,有人送我幾支路上用,後來回到京城,我也習慣在身上放一支。”說完,他果然從身上找出一支草綠色的蠟燭樣東西來。

“這種草蠟平時可以熏走蚊蟲,甚至可以殺死蚊蟲。我們不妨點上試試。”說完,他撿起石頭打火,把蠟燭點了起來。

草蠟發出淺藍色的火焰,伴著綠色的煙霧繚繞。那些血蝴蝶原是在二人麵前飛來飛去,蠟燭點燃後,它們居然都紛紛避了開來。但是,也不過避開方圓五米而已,仍舊圍繞在兩人身邊,形成一個奇怪的圈子。

唐驚染麵上染上一絲喜色,道:“沒想到你的草蠟果然對這些血蝴蝶有作用。雖然不能殺死它們,卻能讓它們避開些。如此一來,就沒有什麽可擔心的了。這草蠟看上去能燃燒半個時辰,給我半個時辰,我一定能對付得了木柳煙。等會兒木柳煙來到,看到我們燃著草蠟,血蝴蝶傷害不了我們,他一定不會就此善罷甘休。你在我和他決鬥的時候,你要保護好草蠟,不要讓它熄滅。萬一它熄滅了,血蝴蝶就會上前來咬你。我想我也保護不了你。”

“放心吧,唐姑娘,你放心做你的事,我會照顧好自己的。”於冕對唐驚染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