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四,反離間
簡懷箴麵上洋溢著幾許溫和之色,說道:“本宮今日忽然傳召孫公公前來,也並沒有什麽特別的事情,隻是想問問皇帝的飲食起居以及身體狀況,皇上昔日在瓦剌受了不少苦,本宮一直當心他的身子骨。
孫祥用聞的此言長長舒了一口氣,陪笑道:“皇長公主請不必擔心,皇上身體硬朗,飲食起居都十分正常。皇上最近專心處理國事,為國事煩忙,可謂是勤政愛民。”
簡懷箴聽罷微微頷首道:“既是如此,本宮倒也放心了,孫公公平日裏侍奉皇上的飲食起居,功勞不小。”
“這乃是老奴的分內之事,老奴不敢居功。”孫祥用連聲說道。
簡懷箴瞥了站在邊上的零落說道:“零落,徐有貞徐大人不是進貢了幾盒菠蘿蜜糕,你去取來替本宮賞賜給孫公公吧。”
零落應聲而去,過了不多久,她手上托著一個食盒,食盒中放著兩個精美的糕點。
簡懷箴看了孫祥用一眼,說道:“孫公公,你可不要小看這兩盒菠蘿蜜糕,這兩盒菠蘿蜜糕,這可是徐有貞徐大人專門特意派人從江南運來送入萬安宮中的,真乃是本宮在江南是最喜歡的美食。”
孫祥用聞言誠惶誠恐道:“老奴多謝皇長公主厚愛。”
簡懷箴聞言笑道:“孫公公不必客氣。”
零落便把食盒送到孫祥用麵前,將兩盒菠蘿蜜糕取下來,遞到孫祥用手中。
零落一邊送上糕點,一邊笑嘻嘻的說道:“孫公公可不要辜負了皇長公主的一番好意呀,如今朝廷的大人們人人都往萬安宮中送禮,皇長公主統統看不上眼,唯有這兩盒菠蘿蜜糕,是徐有貞徐大人送來的,甚得皇長公主的喜愛。如今皇長公主將這兩盒菠蘿蜜糕轉贈給孫公公,可見皇長公主對孫公公的一番厚意。”
孫祥用再三對簡懷箴表示謝意,兩人寒暄一陣後,孫祥用便告辭回宮去了。
簡懷箴把孫祥用召來,特意在他跟前提了三次徐有貞的名字,頭兩次是簡懷箴親自親自提的,有一次是零落說出來的。
簡懷箴這般說法便是給孫祥用造成一個錯覺,便是簡懷箴如今極為器重徐有貞。
曹吉祥買通孫祥用偷聽皇上和徐有貞的對話,曹吉祥還藉此攻擊徐有貞,讓皇上不在信任徐有貞。
假如徐有貞來請孫祥用出宮,孫祥用定然不去。
但是簡懷箴如今這麽一來,徐有貞再次去請孫祥用,他就一定會去的。
李賢出宮後,回到家中,等到傍晚時分,便去徐有貞府邸拜見徐有貞。
徐有貞聽說李賢來了,忙令下人將李賢請來相見。
他急於想要知道李賢去請孫祥用的結果如何,卻又不好直接相詢,反而顯得自己沉不住氣,隻好隱忍不說。
倒是李賢落落大方,開門見山的對著徐有貞言語道:“徐大人,下官晚來攪擾大人,便是想要將請孫祥用公公出宮之事告知大人。”
徐有貞壓製著心裏頭的焦急,連忙問道:“結果如何”
李賢歎口氣,搖搖頭道:“徐大人,下官去請孫祥用公公,可是好話說遍,當孫公公依舊不肯答應,請徐大人恕下官辦事不力。”
“罪過罪過。”徐有貞聞言臉上頓時流露一絲失望之色。
他強打著精神說道:“此番還是多謝李大人幫忙了。”
李賢慌忙說道:“不敢不敢,是下官辦事不力。”
徐有貞搖搖頭說道:“曹吉祥可以很容易的見到孫公公,也可以很容易的賄賂孫公公,我們確無計可施,這可如何是好?”
李賢頷首沉思了一會,抬起頭來對著徐有貞說道:“李賢在朝廷之中隻是微不足道的一介官員,孫公公眼中未必能看的上李賢。或者就由徐大人修書一封派人送給孫公公,邀請他出宮如何。”
徐有貞很驚訝的看了李賢一眼,搖頭道:“此計恐怕不成,你李賢李大人親自去請孫公公都不肯來,我隻是一封書信,他如何肯來呀?”
李賢聞言說道:“那倒是不一定,畢竟徐有貞大人在朝中聲望甚隆,遠遠不是下官所能比擬的,大人的一封書信也遠遠比下官的說辭管用的多。”
事到如今徐有貞也別無辦法,無計可施之下隻好歎口氣說道:“事到如今,也隻能這般試試了,好吧,就依李大人所說,我馬上就修書,明日派人送入宮中,希望孫祥用孫公公能接受我的邀請,出宮一敘。”
當下徐有貞便修書一封,派人送入宮中,送給孫祥用。
孫祥用接到徐有貞的書信,打開一看,信上果然是邀請自己出宮一敘。
孫祥用心知徐有貞並不會無緣無故的邀請自己,一定是他已經知道自己上次幫助曹吉祥打擊他的事情,所以才來邀請自己,想做的無非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罷了。
孫祥用盯著書函看了一會兒,心道:筵無好筵會無好會,此次還是不去的好,何況自己已經無意識之中上了曹吉祥這條船,再去幫助徐有貞恐怕也說不過去。他這麽打算著,便要派手下的小太監去把書信扔掉。
恰好這時候有個小太監端著一盒菠蘿蜜糕,走上前來問道:“孫公公這是皇長公主賜給您的菠蘿蜜糕,請問您要不要食用?
孫祥用一眼看到菠蘿蜜糕金黃色的包紮,心裏愣了一下,連聲說道:“要要。
他重新把徐有貞送來的書信取出來再看了一遍,心想徐有貞現在雖然已經在皇上麵前失寵,卻很得到皇長公主的重用。如果我就這麽拒絕了他,他在皇長公主公主麵前說我幾句壞話,那豈不是對我很不利嗎?更何況我真的幫助曹吉祥打擊過他,要是被皇長公主和皇上知道了我參與朝廷的爭鬥,事情豈非更是糟糕。
想到這裏,他便分咐小太監去回徐有貞派來的下人,讓他對下人說,孫祥用明天一定會出宮去見徐有貞。
到了第二天,孫祥用一大早便向皇上告假,說想出宮去看看外麵的風情。
皇上念在孫祥用平日服侍他很用心,便立刻答應了他的請求。當下孫祥用便出宮直奔徐有貞府中而來。
徐有貞聽說孫祥用要來的消息,已經興奮的難以自抑,他在家中已經設好豐盛的宴席等待著孫祥用。正在坐立不安之際,卻聽到下人來稟告,說孫祥用孫公公求見。
徐有貞一聽連忙跳起來,連聲道:“快請、快請。”
其實徐有貞雖然當初與曹吉祥、石亨等人一起參與了奪門複辟,擁力朱祁鎮坐了皇帝,但是他並非石亨、曹吉祥那種隻知道庸庸碌碌、貪汙之輩,他心中自有他的理想,也有他的抱負。
要是在平時,他是不屑與太監、宦官為武的,但是今時不同往日,現在皇上已經對他起了疑心。皇上最信任的人就是孫祥用,到現在能夠幫助他的,也隻有孫祥用一個人了。
孫祥用走進來,微微行了一禮,道:“徐大人有禮。”
徐有貞忙迎上前去,親自攙扶孫祥用坐下來,連聲道:“孫公公您太客氣了,您是我的坐上之賓,您能夠光臨寒舍,真是蓬蓽生輝,快請坐,快請坐,我已經薄備了水酒,請公公享用。“
孫祥用微微一笑,也不推讓,便在上座坐了下來。徐有貞命令開席,並取出珍藏數年的好酒來款待孫祥用,孫祥用泰然處之。
徐有貞見孫祥用表現的很淡然,心中越發惶恐不安。
兩人用膳之後,徐有貞對孫祥用說道:“孫公公,下官有一個好去處,還請孫公公與我一同前往如何?”孫祥用笑了笑,說道:“既然咱家已經出宮了,一切就聽從大人的安排吧。”
於是徐有貞便帶著孫祥用從徐府走出來,竟自往浣花胡同走去,很快兩人走到了浣花胡同之中。浣花胡同裏邊居住的都是京城中的高官顯宦,都是十分有才有勢的人。浣花胡同中的房子每一棟都氣勢巍峨,青磚紅瓦,家家戶戶門前都立著兩個石獅子,顯得十分有氣派。
徐有貞帶著孫祥用走到一間裝飾的十分好的宅院麵前,說道:“孫公公,請進,請進。“
孫祥用也不禮讓,就跟著徐有貞一起走了進來。
這是一座非常精致的院落,紅牆綠瓦,院子之中種滿了各色各樣的奇花異卉。亭台樓閣曲曲折折,看不到盡頭。院中的小路一側用青色的鵝卵石鋪成,廂房一進連著一進,很有江南園林別致的感覺。
徐有貞帶著孫祥用把宅院遊覽了一遍,宅院之中的擺設十分精致,讓孫祥用不禁讚歎。
在遊覽完畢之後,徐有貞笑著問孫祥用:“孫公公不知道您覺得這幢宅院如何呀?”
“好,好,好!”孫祥用舉起大拇指連著說了三個“好”字,“這棟宅院倒是很適合一般人家的老人養老之用啊。”
徐有貞連聲讚歎:“孫公公果然是好眼力,在下也是這麽想的。”
“難道這是徐大人您以後用做養老的宅院嗎?”孫祥用笑著問了一句。
徐有貞搖搖頭,臉上露出一絲諂媚的笑容:“非也、非也,這幢宅院並不是我自用的,而是想送給一位朋友。”
孫祥用聽徐有貞這麽說,心底下倒是微微一動,這幢宅院所值千萬,徐有貞竟然拿它來送給一位朋友,到底這人是誰?
徐有貞沒有給孫祥用太多思考的時間,儼然說道:“孫公公,這幢宅院的主人不是別人,就是您。”
孫祥用這次是真的震驚了,他一連往後退了好幾步,奇怪的抬起頭來問道:“你說什麽?這幢宅院是我的?“
”正是,正是,這幢宅院就是下官孝敬孫公公您的禮物。”徐有貞笑著說。
孫祥用不禁在心裏微微衡量,所謂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天下哪裏有白得的好處。徐有貞如今竟然送自己這麽大的厚利,一定是有求於自己。
他一向忠於皇上,麵對如此厚利,卻也忍不住怦然心動。
孫祥用正在沉思的時候,徐有貞已然在邊上勸說道:“孫公公,您不要想多了,這幢宅院並不值什麽,隻是看上去氣派罷了,這隻是我想與孫公公結交的一份禮物而已。以後如果得到皇上的恩準,孫公公可以出宮頤養天年,能住在這幢宅院中,那當真是好事一樁呀!“
孫祥用聽徐有貞這麽一說,心底忍不住怦然而動,心想:的確以後如果能在這幢宅院頤養天年,的確是一件人生美事呀!
想到這裏,他就開門見山說道:“徐大人,所謂無功不受祿,您把咱家請來,又送給咱家這麽厚的禮,到底所謂何事?”
徐有貞笑了笑,說道:“孫公公少安毋躁,我們不妨到那邊涼亭中去坐坐吧。“
說著便帶著孫祥用往一個八角亭中而去。那八角亭位於較高的位置,周圍種滿了各色各樣的花草,奇花異卉,熠熠生輝,顯得很美麗。
花叢下麵有一條小溪,貫通而過,溪水清澈見底,隱約能看到各色的金魚在水中遊來遊去。那些金魚像是見慣了人似的,有人從溪邊路過它們也不驚惶。
這一幅景象果然是美的讓人怦然心動,曹吉祥見到此情此景,想著自己以後,年老時可以在這裏頤養天年,心中別提有多麽興奮了。
徐有貞和孫祥用在涼亭中坐下來,就有下人奉上茶點。徐有貞繼續對孫祥用說道:“孫公公,我聽說孫公公您特別喜歡古董,可有此事嗎?”
孫祥用喝了一口茶,點頭說道:“也不是特別喜歡,隻是平時有時候會把玩一下罷了。”
徐有貞卻在一旁說道:“好古董不是人人都能懂得,孫公公能辨別古董的好壞,自然就是知音人。下官這裏剛剛得到一座萬年古玉的金像,可惜下官卻不懂得欣賞,不如就借花獻佛送給孫公公吧。來人,把那座萬年古玉的金像取出來。”
當下,就有下人走了出去。過了一會兒,下人便帶了那萬年古玉的金像回來。
金像放在托盤之中,底座是用金黃色的上好黃金做成,上麵雕刻了各種各樣的龍紋、鳳紋和魚紋。佛像是用萬年的古玉雕成,通體瑩潤、金光透亮,看起來十分精美,又價值連城。
雖然隻是一座小小的萬年古玉金像,它的價值卻已經不在這座大宅院之下了。
孫祥用見到這座萬年古玉的金像,頓時兩眼放光,他本來就甚為喜歡古玩,如今見到如此讓人心動的金像,怎麽能不喜歡呢。徐有貞趁機在邊上說道:“孫公公,您是知音人,這座萬年古玉的金像就送給您吧。
孫祥用伸出手去接,很快又把手放在半空之中,他知道一旦接下這萬年古玉的金像,自己就必須為徐有貞做事了。想到這裏,他把手縮回來,正眼望著徐有貞,堅定地說:“徐大人,您今天為咱家準備的禮物,咱家的確是很喜歡,不過咱家也有自己的要求。”
徐有貞愣了一愣,他沒有想到孫祥用麵對如此珍貴的禮物,都不曾動心。
他沉默不語,兩隻眼睛盯著孫祥用,似乎想窺探出他心中再想什麽。
孫祥用見徐有貞沒有答話,便自顧自說道:“所謂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徐大人今天既然送給咱家這麽貴重的禮物,一定是有事想請咱家幫忙。咱家在宮中知道皇上的消息多,但凡能夠幫助徐大人的,咱家一定會盡力幫忙。隻不過嘛,如果徐大人要做危害皇上的事情,咱家那是萬萬不能。”
徐有貞聽孫祥用這麽一說,忍不住笑了起來,他的一顆心終於放下了。
他明白孫祥用的顧慮原來是這個,並不是孫祥用不愛這些禮物,也不是孫祥用不肯幫他的忙。隻是因為孫祥用對皇上忠心耿耿,他是不會做危害皇上的事情。
徐有貞連忙行了一個大禮,誠摯的說道:“孫公公,您放心,下官怎麽敢做危害皇上的事情呢。皇上對下官恩重如山,下官想要報答皇上尚且來不及,下官想做的隻不過是要幫皇上鏟除奸佞而已。”
“您口中的奸佞是哪個?”孫祥用斜著眼睛問道。
徐有貞點了點頭,笑道:“想必我想說的奸佞是誰,孫公公您也知道。”
“是曹吉祥、石亨?”孫祥用問道。
“對,正是這二人。他們雖然當初與下官一起擁力皇上登位,的確有功勞。可是如今他們有的縱子行凶,有的貪贓枉法,做的都是對不起天下百姓的事情。下官身為堂堂的內閣首輔,怎麽可以縱容他們這麽做。所以下官懇請孫公公幫下官這個忙,幫下官一起來對付這兩個奸佞之臣,清君側,明政治。”
孫祥用平日裏對曹吉祥和石亨的所作所為,也已經有所耳聞。知道他們的確是縱容下屬,貪贓枉法,自己也大肆的貪汙,目無王法,也算是奸佞之臣。
倘若當真能夠鏟除他們兩個,對皇上、對大明朝而言,未嚐都不是一件好事。
因此孫祥用的臉色頓時緩和下來,說道:“既然如此,那徐大人也是為國、為民、為皇上,咱家雖然隻是一介宦官,也當幫助徐大人才是”
徐有貞一聽大喜,連忙說道:“孫公公肯為天下百姓做事,為皇上做事,這幢宅院和這萬年古玉的金像還請孫公公您笑納。”
“好吧,既然如此,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孫祥用回答道,笑咪咪的把金佛收了下來。
孫祥用決定要幫助徐有貞對付曹吉祥和石亨。
在宮呆了一日,孫祥用所獲盛豐。